“你以前成绩应该挺好吧?”许溺问,“我们做过二十中的题,比我们学校难得多了。”

二十中威名之大,几乎每一个人都认为进去的人不是天才也快接近天才了,但也有那么一小部分是走后门进来的。

很显然许溺太高看他了,以为他是凭真材实料进去。

薛溢辉沉默了一会儿:“成绩好的话,学校也不至于让我转学。”

许溺看了看他,笑了笑,没再继续问。

“这边走。”许溺指了指一条小巷,安慰他似的又说了一句,“其实二中也挺好的。”

薛溢辉跟在他旁边没出声。

来之前他就听说过二中的威名,说这里什么人都有,盖世渣男有,混世垃圾也有。

聚集在这里的人很大一批都是抱着“想学就学不学拉倒”的心态,殷永梅特地让他转学到这个地方的用意他摸不清。

可能是像老爸安慰他所说的“在艰苦的环境里会有不一样的经历”,还是间接放弃了他。

许溺突然问:“你是一个人来的?”

“啊?”薛溢辉没反应过来。

“你一个人转学过来的,父母没跟来?”许溺问。

“嗯。”薛溢辉愣了愣,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这样啊。”许溺似乎明白了,没再说话。

东一拐西一拐,薛溢辉也不知道拐进哪儿了,狭窄的小巷两边开始出现各种奇怪怪的小餐馆,没多干净,但看着比之前那条大街热闹得多。

“你们这儿还有个美食街呢?”薛溢辉左右看了看,挺稀奇。

“美食街倒也算不上,也就晚上摆点儿摊,平时没什么人愿意来的,这一片都是私宅,大家都认识,开饭馆也就图个热闹。”烧烤店老板站在门口抽烟,许溺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哦。”薛溢辉说。

又没走几步许溺就停下来了,一脚跨进右边一眼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很不简单的小门里,小门两侧是俩快满了的垃圾桶,他犹豫了一会儿,也跟了进去。

门里是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面一股不知道是什么鬼的气味扑面而来,加杂着鸭杂鸭肚鸭血的油腻腻暖气。

从门帘边开始就挤满了客人,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薛溢辉和许溺一进去,他们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举酒喷飞着唾沫。

空气中间都弥漫着浑浊。

许溺压根儿没有注意到薛溢辉的不适,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对服务员说:“一碗牛肉面……你吃什么,我请你。”

薛溢辉微微皱着眉:“……一样的吧。”

“好,来两碗。”许溺付了钱往靠角落的一桌坐下来开始玩手机。

薛溢辉走过去看了两眼,顿住了。

椅子上有些脏兮兮的油泥,就连桌子底下也有,踏两下还能感觉到脚底黏糊糊的,他有些不能忍受,抽了几张餐巾纸连擦带摸好几个来回才敢坐下去。

“你有洁癖啊?”许溺盯着手机,头也没抬地说。

薛溢辉把纸团成团扔进垃圾桶,又艰难地把垃圾桶往里面踢了踢:“还……好吧。”

许溺没说话,他举起手机侧身,突然“咔嚓”来了一下。

薛溢辉等反应过来许溺把他也拍进去的时候,许溺已经把手机放了下来。

“自拍。”许溺放下手机一脸淡定,低头咔哒咔哒打字,“要不要看看,挺帅的。”

“你这自拍连我一起拍进去了吧。”薛溢辉瞪着他,有点无语。

“嗯呢。”许溺看着他笑了笑,语气相当欠抽,他把手机递到他面前,“看看?”

薛溢辉凑过去低头看了一眼。

-下雨天,不寂寞[太阳]

配图是刚才看起来有些傻的自拍。

照片里离镜头最近的是许溺,就露了一只大眼睛,左上角的自己一脸茫然地瞥着镜头,表情略微有点呆,有点像好朋友之间那种专门搞怪的自拍……

可他发了朋友圈。

“有意思吗……”薛溢辉不在意别人拍他,但还是叹了口气。

“一个人拍才没意思,”许溺站起来走到后边,又很快走回来,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碗面,“给。”

“……谢谢。”薛溢辉接过面吸了一口。

这店看着虽小,牛肉面的分量给得倒是挺足,不像之前在S市的时候一碗牛肉面里的牛肉总共加起来也不到三片儿,面也很劲道,还挺好吃。

起初在家里他还没怎么感觉饿,现在闻着面香肉香食欲一下子来了,吸面戏得比许溺还起劲,吸溜吸溜仿佛肚子空了好几天。

在这个过程中,许溺还跑去对面买了几串烧烤回来。

薛溢辉放下筷子的时候,许溺也吃的差不多了,之前自己一直病着外加上心情糟到透顶,转学到这座城市后他就一直没怎么吃好过,这一顿热乎的吃得他也忘了自己现在是在什么环境下。

果然,有些东西还是要在饭桌上解决,吃一顿,说不定心情就好了。

很满足。

“饱了吗?”许溺也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转头看着薛溢辉。

“嗯,”薛溢辉吃得暖烘烘的,全身都是很舒服的暖意,“谢谢。”

“哎,”许溺突然笑了,“你复读机啊,我做什么都是谢谢。”

“那以后我不客气了啊。”薛溢辉笑着说。

“心情好点儿了吗?”许溺问。

薛溢辉愣了愣,被他说的有点儿不好意思:“……我没心情不好。”

“是吗?”许溺懒懒地笑着说。

外面的雨小了一些,许溺撑开伞。

薛溢辉没说话,钻进了他的伞里。

沉默地走到家门口,许溺电话铃响了。

“喂?”许溺拿着手机。

“我操,刚打你几个电话都不接,我还以为又吵到你上课了。”那头朱正泽开口就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你要不要这么忙啊,我他妈找你说正事儿呢!你再不接电话我都要跑你家去了!”

“刚吃饭呢,”许溺移开手机看了看,是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和朋友。”

薛溢辉突然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许溺和他对视,薛溢辉立马扭过了头。

“你现在到家没啊,我过去找你。”朱正泽哈着气,风呼呼的,好像在外边。

“又是你女神的事儿?”许溺问。

“不是,是梁旭的事儿!”朱正泽说得很急,“我会用这个语气跟你提她吗?”

梁旭是四班的刺头,成天惹事,到处约架,唯一一个优点是钢琴弹得不错,对此早就对许溺抢他风头抱有怨恨,碍于许溺在学校里也不算省油的灯,他明里从来没敢表露出来过。

上次陆校说,和许溺竞争全国钢琴比赛名额的,也就是这个梁旭。

到处鬼混的次数多了,总能结交一帮狐朋狗友,也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整天手插兜里抖成个赵四,校内校外的基本见着他都绕道走。

不过许溺他们是个例外。

“他又捅什么幺蛾子了?”许溺换了只手拿手机,另一只手把伞往一直往边儿上走的薛溢辉头上挪了挪。

“这傻逼天天在外头揪人约架,到处说你是变态,”朱正泽骂了一声,“我估计他是因为那个比赛的名额闹心,想先找个人撒气。”

“他对我意见一直都挺大的么……今天下雨,别跑一趟了,明天再说吧。”许溺准备挂电话。

“哎等等!”朱正泽说,“我还没说完!”

“嗯。”许溺说。

“你还是小心点儿,听何奕他们说,梁旭自习课的时候吹嘘了挺长时间,说下一个约架的就是你。”朱正泽有些烦躁,“到底是谁他妈给了他一百个胆儿了!”

“他那是把约架当饭吃了。”许溺无所谓地笑了笑,挂了电话。

进了家门,薛溢辉问:“你同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事情比较急还是那人天生大嗓门,刚才电话里头声音挺大的,他听得挺清楚。

“嗯,同学。”许溺收了伞在门口抖了抖,走进去往沙发上一坐。

薛溢辉看着他。

“那你打架……会有事吗?”薛溢辉想起刚刚那头的话。

“什么叫会不会有事儿,你这讲的像不像宝宝话?”许溺笑了,“我们这是出拳,不是猜拳,打个架哪有不出点事的。”

薛溢辉靠在墙上没出声,伸手把门关了。

“你没打过架?”许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说,“也是,重点学校校规都挺严吧。”

大城市里的高中不比他们这些乡野小镇上的学校,送到学校里的孩子哪家不是宝贝,手指磕破点皮都心疼的不得了。

“我打过,”薛溢辉顿了顿,“我就是因为打架所以被处分的。”

许溺坐在沙发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顿了顿:“你能说说……因为什么打架吗?”

薛溢辉看着他,缓缓眨了下眼睛。

为什么?

因为我朋友说我喜欢男人,所以我揍他……这种回答可以说出来吗?

薛溢辉半天才说了一句:“看他不顺眼。”

许溺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顺着这句话道:“以后在二中你还会碰见更贱的,贱得头顶开花儿的都有。”

这世界上什么人都有,二中算是个奇葩聚集地儿。

“比如梁旭?”薛溢辉问了一句。

许溺看着他挺吃惊:“这你都听见了?”

“嗯……其实我都听见了。”薛溢辉诚实地说。

“没事,知道了也好……那人就是个事儿逼,打架装逼惯了,没准以后还会找到你头上,”许溺翻了翻手机递过去,“就这个人。”

薛溢辉凑过去看了一眼,一个人趴在桌上,一边脸被压得死扁。

看五官,梁旭长得应该是不丑的,但是这张照片拍的也太磕碜了。

薛溢辉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许溺,笑道:“你是不是到哪都有偷拍别人的习惯,好过分啊。”

“哎,他和我约架可不是因为这个,”许溺把手机塞回兜里,笑着看他说,“下次来找我,我带你认认他。”

许溺:下雨天,不寂寞[太阳]

薛溢辉:你好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