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林的估计还是太保守了。即使明知要熬夜，还是有超过五千名玩家准时等待《鼠鼠模拟器》解锁。这个人数对于蓝星的游戏而言或许不值一提，但已经足够让幽暗地宫的魔力传输网超载了。
就在塞拉斯一筹莫展之际，他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蓝色漩涡传送门。
海妖塞壬探进头说：“矮人族的钢盾小姐运来了一批魔力矿物，可以用来储存过剩的魔力。”
“快快快！快请她进来！”塞拉斯像是见到了救星。
钢盾那边早就预料到新游戏开服这天魔力将会过剩，于是紧急叫矿山的矮人亲戚们运来了储魔的矿物。
用大量矿物吸收多余的魔力后，传输网总算勉强稳定了下来。
玩家那边则在经历了短暂的掉线和延迟后，终于登陆了游戏。
首先迎接他们的就是捏人界面。只不过这次捏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可爱的“鼠鼠”。
“鼠鼠”的体型可以任意修改大小，毛皮的颜色也可以更换，从雪白到金黄再到烈焰般的红，甚至可以添加独特的条纹。
更有趣的是，这个大耗子还能像人类一样穿戴衣物。男鼠鼠能佩带领结、礼帽，女鼠鼠能在头上簪花，或是围一条花色的围巾。
可选择的配件有几十种，再加上鼠鼠本身的体型、毛皮颜色也能更换，足能组合出成百上千种不重复的搭配。
玩家们兴致盎然地捏着只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鼠鼠，等他们终于敲定设计，进入游戏后，愕然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以上！
而在这宝贵的半个小时里，他们所做的唯一的事，就是给一只大耗子捏脸！
“好可怕的游戏！简直是时间无底洞！”
玩家们纷纷发出怪叫，却还是忍不住继续将时间投入这无底的黑洞之中。
游戏开场是一段简短的动画，用于介绍《鼠鼠模拟器》的背景。
财大气粗的“地城科技公司”发现了一处神秘的地下世界，这里埋藏着上一个时代的文明所遗留下来的宝物。传说在地下世界的尽头，还藏着一座终极宝藏。
为了寻宝，“地城科技公司”召集了一群可爱的鼠鼠，赞助它们物资和装备，让它们前往地下迷宫探险。玩家所扮演的鼠鼠便是其中之一。
地下世界处处都是效力各不相同的奇特蘑菇、只生长在地底的珍贵植物、地表罕见的稀奇矿物、古代文明的黑科技遗物……任何物品都可以交给地城科技，兑换成金钱。
金钱则可以用来向地城科技购买新的装备或物资，或是家具，用于装点玩家鼠在地底世界的小小巢穴。
地城科技也会保护玩家鼠的安全。他们发明了一种传送石，当主角鼠遇到危险，传送石就会将它自动传送回巢穴中。
玩家还能在地底遇到其他的玩家，与他们交换情报和物资，缔结友谊或是反目成仇。游戏甚至支持决斗系统，决斗的胜者将赢得败者的一切家当。
玩家的巢穴起初都极为朴素，除了一张石床外可谓家徒四壁。但随着物质逐渐丰富，玩家所能获得的家具和装饰也越来越多，最终足以将巢穴装潢得美轮美奂，并邀请好友前来参观。当然，比拼谁的巢穴更豪华、更有品位，也是游戏的特色之一，不得不品尝。
但巢穴附近的所能找到的物品都谈不上有多少价值。若要获得珍贵的物品们就必须向地底世界的深处探索。
而游戏的终极目标，就是在地下世界找到传说中的“终极宝藏”。
这可不是一个能轻易达成的目标，因为迷宫由数不清的洞穴、竖井、横道组成，纵横交错的通道交织成一张令人眼花缭乱的网，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
不少玩家都有在《勇者传说》中走迷宫的经历。起初大家都以为，这不过是又一个巨大的迷宫，越往迷宫深处走，得到的奖励就越丰厚。
但是在周围的通道中转了几圈后，玩家们很快发现这迷宫有点儿不对劲。
走进一条通道，就会被传送到另外一个地方。即使走回头路，也不会回到起点。
这迷宫里居然有空间错位！
一部分玩家就此打了退堂鼓，但也有一部分人迎难而上，硬是凭借一次次试错画出了巢穴附近的简易地图。
然而一个小时后，他们便愕然发现，好不容易画好的地图无一例外地失效了。
一个小时之前，走左边的通道就可以返回巢穴，可现在走进通道，就会被传送到一处从未见过的洞穴中。
离开巢穴后右转本是一条地下暗河，在那儿可以钓鱼。但午夜一点的钟声一响，那个方向就会变成悬崖。
是我记错了吧？一定是因为熬夜迷糊了。这些地底通道都长得差不多，搞错也在所难免。
玩家们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然后继续探索谜一般的地底世界。
又过了一个小时，他们再度惊恐地发现，地底世界的地形又一次改变了。
同样的事情在一个小时后再度发生了一次。
因为熬夜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玩家们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这就意味着，地底世界存在空间错位，而错位每过一小时就会改变一次！
除非拥有超乎常人的运气，否则没人能在离开巢穴的一小时后，再顺利地走回自己家。
难怪游戏一开始就要送给玩家“传送石”这种道具！原来是为了防止玩家回不了家啊！
“本以为只是一个配合魔力石板在首都发售而制作的小游戏而已，没想到其中还暗藏了这么多玄机……”
伊薇特若有所思道。
此刻的她已经顾不上美容觉，宁可顶着两枚硕大的黑眼圈也要搞清楚游戏的地图变化机制。她无数次告诉自己：再打十分钟就回宿舍睡觉！可每当被传送到不同的区域，捡到全新的矿石或植物种子，她就把睡觉忘了个一干二净，觉得自己还能再奋斗一小时。
不知道地图已经是第几次变化了，伊薇特终于感觉到了饥饿。她眨眨眼，望向窗外，惊愕地觉察到已经是晨光熹微时分。
“我们居然……玩了整整一个晚上？”伊薇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通宵。
活动室的大门被推开了，几个没与他们一同熬夜的学生有说有笑地走进来，接着便僵住了。
屋子的里人一个个形容萎靡、精神亢奋，好似一百年没吃过东西、刚看到几个人类的吸血鬼似的。
“你们……不会在这儿肝了一晚上吧？《鼠鼠模拟器》有这么好玩吗？《勇者传说2》的新活动都没见你们这么肝过！”
伊薇特疲倦地挥挥手：“你们玩过就懂了。”
“你的样子让我有点不敢玩了……对了伊薇特，你看这个！”
那学生将一份《先驱报》递给疲惫不堪的黑发少女。后者展开报纸，目光落在了头版头条上。
《洛林地城致玩家的一封挑战书：最先找到终极宝藏的人，将得到一百金币的赏金！》
【本报讯：地城娱乐的全新游戏《鼠鼠模拟器》已于今晨0点发布。玩家将在游戏中扮演一只可爱的小鼠，在广阔的地底世界开始新生活，收集矿石、植物、真菌或是遗迹，赚取金钱，装饰小家，邀请亲朋好友前来做客，享受物质逐渐富足的快乐生活。】
【最早进入游戏的玩家或许已经发现，游戏中的地底世界充斥着时空错位，每过一小时，地形就会改变一次。这让许多玩家望而却步。】
【《鼠鼠模拟器》的制作者洛林地城先生表示：这正是他向玩家发起的挑战。】
【“魔力游戏的玩家们已经展现了他们不俗的实力。他们总是能迎难而上，以惊人的毅力和智慧解开游戏中的一个个难题，有时甚至超出我这个制作者的意料。因此，在这次的《鼠鼠模拟器》中，我为玩家们设下了一项挑战。那就是在迷宫般的地底世界中，找到传说中的终极宝藏。”】
【“游戏中内置了排行榜系统。前一百个找到终极宝藏的玩家，将获得地城娱乐提供的每人10金币的奖金。同时，游戏将开放公会功能，玩家可以团结协作，共克难关……”】
“10金币！”伊薇特小声惊叹。
虽然她出身贵族世家，从小到大都不缺钱，但这并不代表她对金钱没有概念。她在老家的家庭女教师，一年的薪水也不过60金币，10金币相当于她两个月的收入了。
而普通的工人、上班族，薪水更低，10金币对于他们不啻为一笔巨款。
现在洛林地城竟然要为前一百个找到终极宝藏的玩家，每人颁发10金币奖金。真是太豪爽了！
“会长，我们要不要挑战一下？”副会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兴奋得直搓手，“赏金有10金币呢！一台石板只要5银币，如果拿到赏金，不仅买石板的钱能赚回来，还绰绰有余呢！”
伊薇特也十分心动。但她在意的并不是赏金，而是名誉。
记得以前有一位推理作家在报纸上发表“挑战书”，声称哪位读者找到他小说中的真凶，就给哪位读者发赏金。当时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多不读推理小说的人都好奇地买了那位作家的书，直接将那本书送上了畅销书排行榜。
洛林地城的挑战书，说不定就是在模仿那位作家。
拿出一笔钱做诱饵，吸引大量的玩家。不得不说是个非常聪明的营销策略。
但这也代表着，赏金的竞争将会非常激烈。
如果在这么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那岂不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她的名字将永远铭刻在魔力游戏的历史上，成为代代玩家传颂的传奇……
伊薇特又将报纸上的文字读了一遍，心中浮现出一个想法。
***
人类永远喜欢挑战未知。
人类也永远喜欢获得奖赏。
而将两者结合起来，就会得到一群狂热的勇夫。
这个时代，人们的娱乐生活还相当匮乏。电视尚未发明，广播才刚刚起步，电影方兴未艾，可上映数量有限，人也不可能天天泡在影院里。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做做报纸上的填字游戏就是难得的娱乐了。
一则有趣的新闻，能让人们津津乐道好几个月，一场惊人的事故，能在数年内都成为热议的话题。
在这种社会条件下，洛林的“挑战书”立刻引爆了人们的好奇心。
原本只有部分魔力游戏玩家才关心的《鼠鼠模拟器》，眨眼间成了全国的焦点，尤其是在诺雷利亚和首都这两座城市。作为魔力游戏玩家的两个大本营，《鼠鼠模拟器》几乎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首都罗伊尔市，卢榭瓦尔广场的旧下水道中。
魔物们已经将这里改造成了舒适的休息室：一张软塌，一副桌椅，一壶散发清香的红茶，还有燃烧着异国香料的香薰炉，驱散下水道的气味。
若是忽略这房间的位置，将它当作贵族的起居室也无妨。
只是这房间中有一个贵族起居室里绝不会存在的东西
一只老态龙钟的大耗子靠在软塌上，两只小脚因为够不到地面，只能在空中不安地晃悠。
它身边坐着洛林。他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前方一副由发光的魔法符文所织成的长卷悬浮在他眼前。
长卷上显示着《鼠鼠模拟器》整个游戏的各项数据：从玩家在线人数到平均在线时长，都会如实地出现在长卷中。
他脚下时不时飞快地蹿过几只鼠人。每一只鼠人背上都绑着一块黑曜石，有时候石头中会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
“前方岔路口左转，直行十米，上坡……”
然后那只鼠人就会抖擞着毛皮，依照甜美女声的指示，向她所说的地方爬去。
上坡之后，鼠人瞬间消失，这代表它被卷入了错位的空间。
斯卡慈的胡子的抖动起来。
“洛林大人，那些孩子真的没事吧？”
“我在每一块黑曜石上都施加了小型传送法阵。一旦他们迷路，法阵就会启动，将它们传送回这里。”
“但我的孩子们都没有什么魔力，连最简单的法阵都驱动不了啊！”
“所以我才要给每一只鼠鼠都分配一个玩家啊。”洛林笑了笑。
《鼠鼠模拟器》的玩家们以为他们是在游戏中扮演一只虚拟大耗子。可实际上，他们操纵的是现实中真实存在的鼠人。
每一块鼠人身上都绑着洛林特制的黑曜石，它与玩家的魔力石板相链接。玩家操控“鼠鼠”行动时，他们的操作就会被转换为语音，指示现实中的鼠人行动。
而鼠人的行进路线则会被转化为简易朴素的像素画面，传输至玩家的魔力石板上。
玩家所探索的“地底世界”，正是经过游戏美化的首都旧下水道。
下水道里当然没有矿石或者遗迹，那些东西不过是洛林添加进游戏的一组数据。当玩家停下来收集物品，现实中的鼠人就会在原地休息。
而当鼠人遇见空间错位，被传送到另一个地方时，玩家在游戏中也会跟着被传送到别处。
所谓“终极宝藏”，在现实中便是消失在下水道中的缇拉。
以鼠人的智力，即使给它们花上一百年，它们也未必能探明下水道错综复杂的地图。
但玩家不同。他们可是人类，其中还不乏高智商精英人士。给他们一点儿激励，他们就会自告奋勇地去探索未知的世界。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试错，他们最终能探明下水道的构造，找到游戏中的“宝藏”。
而那时，现实中依照他们指示而行动的鼠人，也将抵达缇拉的所在。
玩家在游玩时的情绪能量，则会被转化为魔力，注入黑曜石中。当玩家在游戏中迷失方向，通过传送石回到巢穴，现实中鼠人的传送法阵也会启动，将鼠人传送到安全的区域。
一名玩家的情绪能量所转换的魔力足够传送一只鼠人。再加上玩家们当前热情高涨，魔力多到用不完，都快溢出了！
“竟然想到将下水道做成游戏，利用人类探路……不愧是魔王大人。”斯卡慈嗓子里发出吱吱的声音。在鼠人中，这种声音代表由衷的惊叹。
“什么‘利用’，说得真难听。他们从游戏中获得快乐和放松，我得到下水道的地图，明明是双赢。这可是免费游戏！没让他们玩五分钟就强制看广告就不错了！”洛林义正辞严。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强制看广告”，但斯卡慈觉得那一定是很恐怖的东西，是魔界才有的玩意儿。居然没用那种东西对付人类，魔王大人还真是心慈手软啊！
“但是，让人类替探路，这来得及吗？那个小姑娘失踪也有两天了，如果人类们花上十天半个月才找到她，她恐怕早就饿死在地下了……”
洛林看了老耗子一眼，眼神高深莫测。“人类如果实在找不到她，我再另想办法。不过斯卡慈，你可不要太小瞧人类的力量”
“洛林大人！”
狼人粗哑的声音打断了洛林。沃尔夫沿着梯子爬下来，手中挥舞着一份报纸。
“洛林大人，今天的《首都每日通讯》！您快看广告版！”
《首都每日通讯》向来以揭露业界丑闻和辛辣的社会评论而著名，不就前刚因为一则有关工人职业病的文章而名噪新闻界。听说这篇报道也有骨斯特的功劳，详情洛林并不清楚，但自那以后，《首都每日通讯》的编辑动不动就往店里跑……
洛林挥了挥手，让长卷隐形，接过沃尔夫递来的报纸。读着广告版，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咧到了耳根。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斯卡慈好奇而敬畏地伸长脖子，和洛林一同读报。
只见广告版最显眼的位置刊登着这样一则消息：
【本人代表诺雷利亚大学魔力游戏研讨会，向全社会召集《鼠鼠模拟器》玩家，组成队伍，一同破解游戏中的谜题，夺取赏金……】
***
霜露大道。童趣乐公司总部大楼。楼会议室。
小弗莱迪哈登先生站在会议室外，透过单向玻璃注视会议室内的情形，同时优雅地啜饮咖啡。
当洛林地城发布赏金令后，小弗莱迪哈登先生立刻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他要玩魔力游戏！
别误会，他并不是向魔力游戏屈服了，而是为了那笔赏金。
想要拿到赏金，就必须穿过迷宫般的地下世界。对于一名普通玩家而言，在成千上万条道路中随机选择一条路，而它刚巧是通往胜利的康庄大道，概率就像中头彩一样低。
但是只要参与的玩家足够多，总会有人中奖不是么？
于是小哈登先生当即下令改造了楼的会议室。这是整栋大楼里最大的一间会议室。精致的红木会议桌被丢进仓库吃灰，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又一张狭小的、仅能供一人坐下的小方桌。它们连成一排，中间只留下窄窄的过道，几乎将会议室整个儿填满。
接着他又一口气购入了上百块魔力石板。由于洛林地城的店铺搞了什么限购政策，每人最多只能购买块，小哈登先生不得不让几十个员工佯装成普通顾客去替他跑腿。
魔力石板运到童趣乐大厦后，小哈登先生再从玩具生产线上拉来一批工人，命令他们日夜不休地肝游戏。
现在每张方桌前都坐着一名工人，手捧魔力石板，瞪着熬夜过久的通红眼睛，瞳孔中倒映出一只只鼠鼠的身影，手指不停地在石板上滑动。
依靠这种流水线模式，整个团体24小时不间断地运转，拿到赏金也是迟早的事。
当然了，赏金归属小哈登先生，工人们是一分钱也分不到的。他们作为童趣乐公司旗下的一员，理应完成领导交付的一切任务，否则就滚蛋。既然公司已经支付给他们工资了，何必再发什么赏金？
假如洛林地城知道自己的赏金全都进了竞争对手的腰包，他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赚钱倒在其次，他就是想恶心一下洛林地城。光是想象一下那小子跳脚的样子，小哈登先生就感到心情无比愉悦。
之前他买通商会，想给洛林地城一个下马威，没想到那小子竟然搬出了商业大臣替他撑腰。他的计谋不但完全失败，还被老爸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小哈登先生郁闷了好些天。幸好老爸身边那位漂亮的女秘书对他投怀送抱，才让他的心情舒坦了一些。
小哈登记得曾在新年宴会上见过霍恩伯里将军的孙女，当时她就不停念叨着什么魔力游戏。而人人都知道，霍恩伯里将军和商业大臣是好友。说不定就是那位小姐给洛林地城和商业大臣牵线搭桥的。
有官面上的人物撑腰，小哈登原本想用来对付洛林地城的一些手段就用不出来了。
但是没关系。他的手段还多着呢。况且童趣乐公司怎么说也是全大陆首屈一指的玩具公司，海岸王国的纳税大户，背后又是实力雄厚、根深蒂固的哈登家族。商业大臣不是傻瓜，就算偏袒洛林地城，也不可能为了那小子来得罪哈登家族。
“哈登先生！”
年轻的女秘书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快步走到小哈登先生身边。
“这是今天的《首都每日通讯》，您快看这儿”
小哈登先生先是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女秘书的低胸束胸衣，然后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转向报纸。
“诺雷利亚大学魔力游戏研讨会？”
“他们正在招募人手！”女秘书紧张地说，“看来想到人海战术的不止我们……”
“别慌，亲爱的。”小哈登先生将报纸卷成一团，“不过是一群学生罢了，能掀起什么风浪？先不说他们不可能像我们这样24小时不间断地工作，光是组织能力就差我们一大截。如果没人拿着鞭子在身后监督，人就会畏难、犯懒。我敢说即使他们招满了员，不到一天就会有一半人退出。”
“可哈登先生，不止这样。今天您父亲在部门领导会议上大发雷霆，”秘书露出踌躇的神色，“他对您的计划十分不满，说您一口气购买了那么多魔力石板，完全就是在给竞争对手送钱……”
“老头子跟不上时代啦！”小哈登先生耸耸肩，“一块魔力石板才几个钱？等我们拿到赏金，这些钱不就全都赚回来了吗？况且这也算是给洛林地城一个教训，我要让他知道，他想跟我们这种体量的公司硬碰硬，只会死无葬身之地。今天我能组织这么多人抢他的赏金，明天搞垮他的公司还不是轻而易举？”
他瞥向秘书，“再说了，这些石板稍后也会成为研究材料。总之我们绝对不亏。老头子再有什么异议，你就跟他这么说好了。”
“我可不敢跟您父亲这么说话，他会当场开除我的……”
小哈登先生用报纸卷玩笑式地拍了拍女秘书的翘臀。“有我给你撑腰怕什么？等拿到赏金，我就带你去丽尚餐厅好不好？”
女秘书娇嗔着瞪了他一眼：“哈登先生，这儿可是公共场合呢！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呢！”
“没关系，这是单向玻璃，他们看不见我们的……”
这时，会议室内传来“扑通”一声。一名员工径直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倒地不起。立刻有人冲过来，将他抬起来送到会议室外。不到一分钟后就有一名新的员工填补了他的空位。
其他员工仍旧死死盯着手中的石板，仿佛压根儿没注意到有人晕倒了。
***
“大家安静！不要随便说话，对话框会把我挡住的！先听我说！”
一座石洞内，各种毛色、各种体型、穿戴各种服饰的鼠鼠你推我，我推你，挤得水泄不通。
每当某只鼠说话，它头顶就会浮现白色的对话框。一只带着海盗帽和单眼眼罩的鼠鼠爬到桌上，喝令众鼠安静。它吼了好几遍，石洞中层层叠叠的对话框才消失。
海盗鼠正是这座石洞的主人，其他的鼠鼠则是加入她公会的成员。
海盗鼠皮下的真身正是诺雷利亚大学魔力游戏研讨会的会长伊薇特。
当她发现仅凭个人的力量难以达成游戏的终极成就后，便想到了团队合作的方式。
既然游戏开放了公会系统，就说明支持玩家协作。
研讨会的人数不够，因此她在报纸上刊登广告，召集同好加入她的“赏金猎人团”公会。一天之内她就收到了几百份好友申请。他们从中挑选了游戏时间最长、看上去最资深也最有空闲的几十个人加为好友，加上研讨会原本的会员，共计一百人。这也是公会人数的上限。
她邀请公会成员们来到她的巢穴中做客，这样所有人就能在游戏中见面，并实时讨论各种情况。
“地底世界虽然处处都是空间错位，而且每小时都会变化，但只要用穷举法，就一定能探明全部地图！”
海盗鼠边说边做出的“胜利”的动作。
“请大家按照我分配的任务，去探索相应的通道，并记录自己的行进路线、周围的景物和地形，探索过一定区域后就用传送石回到这里，将发现汇报给我，再由专门人员汇总大家的地图。”
一只鼠鼠举起手，头顶冒出对话框：“也就是说，只有你能看到所有人上交的地图？万一你拿到完整地图后把我们丢下怎么办？”
海盗鼠说：“我会将大家的发现公开的！你们没发现玩家可以给石洞贴自制的壁纸和地板吗？大家上交地图后，我就会将地图画在墙上，所有人都能分享这一成果。能得到赏金的只有前一百找到终极宝藏的人，而我们这个团队刚好有一百人。只要我们抢在别人前面，赏金就是我们的！”
受到金钱激励的众鼠登时斗志昂扬。海盗鼠趁热打铁，将众鼠分成若干组，给每组分配了任务。领了任务的鼠鼠们分头行动，石洞顿时空了一半。
不多时就有鼠鼠回来汇报了。海盗鼠用游戏自带的简易画图板将鼠鼠们带回的信息绘制成地图，拼贴在石洞的墙壁和地板上。
随着返回的鼠鼠逐渐增多，墙上、地上多出了一块又一块线条简易的拼图。魔力游戏研讨会的成员们也没有闲着，他们将拼图组合起来，并绘制出传送路线，试图搞清楚传送的规律。
一切都是这么井然有序，让人忍不住觉得赏金已经唾手可得了。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空间再次被打乱为止。
好不容易探明的路线就这样全部作废，所有工作必须从头开始。虽然鼠鼠们都已经做好再来一次的准备，但是士气还是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大家不要惊慌！这种事不是早就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吗？”
海盗鼠用了好几个表情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
“只要下次我们动作更快，就一定能赶在空间错乱之前找到正确的路线！”
虽然如此，还是有人忍不住泛起嘀咕：“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肝吧？我们只是想玩个游戏，不是来上班的啊……”
第二个小时中，众鼠的效率低了不少。待到空间第二次错乱，不少人干脆直接下线了。
“太麻烦了，不玩了告辞！”
“这赏金与我无缘，你们继续加油吧。”
“怎么感觉玩个游戏比上班还累，这样有什么意思……”
“听说隔壁的公会也在招人，甚至还有大公司组织员工搞人海战术，我们哪是他们的对手？还是趁早放弃吧！”
海盗鼠在石洞中窜来窜去，企图挽留鼠鼠们，但它们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
一只戴眼镜的鼠鼠迈着小碎步跑到海盗鼠身边。
“会长，别气馁，实在不行还有我们呢。他们走了倒更好，人数少了会更容易指挥和管理。”
海盗鼠苦笑，附和道：“没错，到时候我们拿到赏金，那些人只有哭的份儿了。”
可海盗鼠背后的伊薇特却轻轻叹了口气。
人数减少就意味着去探路的人更少，找到正确路线的可能性更低了。他们真的有机会拿到赏金吗？会不会一切努力到头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
“L形通道通向红蕈洞窟，向右转跳下瀑布后可以到达S形通道……不对不对，这不是S形通道，那条通道有微光苔藓，这条没有。这条通道以前从没被发现过……”
圣帕特里克医院内科病房，罗宾逊披着外套靠坐在床头，一手捧着魔力石板，一手执笔，在写字板上写写画画，同时喃喃自语。
在报纸上看到召集玩家的广告后，罗宾逊便跃跃欲试地向“赏金猎人团”或发出了入会申请。许是因为申请中“我是商业部的公务员”那句话奏效了，申请很快通过，罗宾逊光荣地成为了“海盗鼠”麾下的一员。
他可不是贪图什么赏金，只是住院生活委实无聊（商业大臣给他放了一周的假！一周！），隔壁床的老人又不喜欢聊天，所以他才会在游戏中打发时间。
他想着，如果他能成为获得赏金的前一百人，就能向大臣和洛林地城证明自己的实力了。也许大臣会回心转意，把他调回商业部。
然而游戏过程不若他料想的那么顺利。第一天遭遇挫折后，许多人都退出了，接下来又有好几个以赏金为目的的公会成立，又拉走了不少人。
虽然不时有新人加入，但剩下的人各有各的生活和工作，也不能保持24小时在线。也就只有罗宾逊这种暂时赋闲的人能将大部分时间投入到游戏当中。
他给游戏中的每个场景都起了名字，把它们按照各自的形状和特点记录下来，然后用肩头连接起来，表明传送的顺序。
一开始这种办法还挺好用的，但是随着场景越来越多，一张纸已经记不下了。到后来，连罗宾逊自己都快分不清这些场景有什么区别了。
“从没见过玩游戏玩得愁眉苦脸的人。你在游戏里被人欺负了？”
隔壁床的老人好奇地探出头，从衣兜里摸出一副老花镜戴上。
罗宾逊说：“在游戏中前100个找到终极宝藏的人，可以得到10金币的赏金。报纸上成天都在报道呢。您不看报纸吗？”
“我的确不怎么看。现在的报纸上已经很难看见什么有价值的新闻了，全是胡编乱造的花边新闻和打着新闻名头的广告。”老人转向罗宾逊手中那一沓画得乱七八糟的纸，“你这是在画地图？”
罗宾逊心不在焉地将游戏中的空间错乱现象描述了一遍。他正忙着探路，没空跟老人唠嗑。可老人却自顾自地拿起他画好的地图，认认真真读了一遍，这让罗宾逊又回忆起了在私立贵族学校念书的恐怖：他的老师每天都会这么严肃地检查他的作业，如果写得不好就要被打手心。
“那个，”罗宾逊忍不住开口，“您能还给我吗？”
老人哼哼了两声，从眼镜上方盯着罗宾逊。“你这样做效率太低了。你应该给每个场景编号，通道就叫L1、L2，洞穴用C开头，然后列出一张表格。这样更便捷。”
罗宾逊愣了愣，恍然道：“啊……您……您说得有道理……”
不等他动手，老人就劈手夺过他的笔，簌簌地在纸上写起来。
“L1通道连接到洞穴C5，而洞穴C5连接到洞穴C18……”
老人边写边说，很快就列出了好几页整整齐齐的表格，好像拿着尺子比着画出来的一样。
“虽然你说每过一个小时空间错位机就会改变，但是你瞧，每个场景并不是随机连通到另外的场景，而是有规律的，比如L1通道只会循环连接C5、L29和L30。我们将这个循环称作第一组好了。当L1和C5连接的时候，L18就一定会连接L39。再看这边，L3只会和4个场景连接，也就是说它的连接规律每4个小时循环一次，我们将这个循环称作第二组。它又和第一组构成一个12小时的大循环……如果你每次探路都要把时间浪费在已经探索过的地方，那当然没办法走到终点。如果你减少一点无用功……”
老人飞快地写下一连串的编号。罗宾逊明白他在分析空间错位的规律，但听到一半就发觉自己听不懂了。他只能呆呆地看着老人写满了一张又一张纸，当老人终于说累了，准备停下来喝口水时，罗宾逊结结巴巴地问：“先生，您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
“哦，我是首都皇家理工学院数学系的教授，研究差分机的。”老人淡淡地说。
罗宾逊望向老人床头贴的姓名标签S.乌维恩。
现在他明白为什么每天都有一大群男女老少前来探望老人了，那些都是学生和同事吧。
“那……您知道该怎么突破错乱的空间吗？”
老人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写下的文字。“我认为游戏里的‘地下世界’实际上是一张完整的地图，但被分割成了若干块。如果把这些场景拼接在一起，就是这样。”他在纸上画出一个圆形，“目前还没被探索过的是这个区域。”他指着圆形的右上角，“我设计了几条路线，都是接下来几小时内可以使用的，我相信其中一条就通向终点。但是你一个人没办法同时探索那么多条路……”
“那是不是……只要有足够多的人手就可以了？”罗宾逊字斟句酌问。
老人扶了扶眼镜。“你说的‘足够多’，具体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