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时宁放下风镜，睁开眼搂住简的腰。
“你是去澳洲读大学的吗？”
“不是，高二去的。我父母当初觉得我成绩平平，在国内也根本考不上什么好大学，干脆出去历练历练。正好也有亲戚在那边，他们可以放心。”
“所以，你是在那边晒成这样的？”月时宁问，“据说澳洲紫外线特别强，我看你也没有防晒的习惯。”
“出去玩还是会擦的，但只能防晒伤，不能防晒黑。”简无奈，“那边的人没有在追求白这件事，不论是什么肤色，大家都很喜欢晒太阳。不知道为什么，国内的女孩美白美得疯魔了一样。”
“不怪她们，国内审美单一呗……”这点他身为模特简直是深有感触，“当所有人都告诉你一白遮百丑的时候，很难不被影响。”
一个多小时的路途，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很快便到达目的地。
车子停在一片绿意间，月时宁摘下头盔，欣赏美景前先找到一处树荫，用湿巾蘸干额头的汗，又拉着简一起仔仔细细补了一次防晒：“你不要不重视，还是应该养成习惯。闭眼。”
简乖乖闭上眼任他呲了几秒。而后用手背随意搓了搓嘴唇，抹掉多余的喷雾，开始翻摩托车边箱。
月时宁看他变魔术似，将两个水瓶大小的东西撑开成两张钓鱼椅，又支起一只小桌板，大小刚好放他带来的瓦斯炉。
虽说是露营地附近，但周末之前山谷暂时保持着空荡幽静，水流的声音很清晰，月时宁举着手机，从瀑布一路沿着小溪拍过去，路遇一群山雀喝水，他就蹲在附近，贴着地面取景。
“你怕鸭子……不怕鸟？”简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其实没有那么怕，不要碰到就还好。尤其是鸟，它们胆子小，不会主动接近人的。”月时宁按下暂停键，抬头看他，单宁机车外套已经脱掉，只剩一件纯色短袖。太阳已经开始下沉，他背后就是那条小瀑布，水花四散，西斜的光刚好在他头顶比出一截淡淡的彩虹。
光线已经足够柔和，月时宁摘下太阳镜，揉了揉鼻梁上压出的鼻托印，跟简一前一后慢慢走回到摩托车旁的空地，他离开这段时间里，瓦斯气罐已经被安装妥当，桌旁的草地上铺开了一张野餐垫。
简见他费劲巴拉找地方固定手机，主动要做人形支架：“帮你拍？”
月时宁摇摇头：“做饭要拍挺久的，拿着太累了还容易晃。”他指了指摩托车问，“能把车子停近一点吗，用那个支架就好。”
简扭头看了一眼摩托，欣然答应，推着车子配合他调整角度。
月时宁用矿泉水冲掉手上的灰尘和汗水，撕开一包消毒湿巾将手指擦干净后才打开背包。
保温袋里的冰袋并没有融化，他从包里掏出食材和调味品罗列在野餐垫上。
架锅起火倒橄榄油，将几种切分好的菇类和蒜片一起炒香，加入泡在矿泉水瓶中的大米，再加一指水和一块鸡汤冻，以及一把敲碎的板栗仁。
他盖上锅盖，在等待的间隙中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淡蓝色小玩具，放到了镜头前摆正。
抬头发觉简撑在摩托车坐另一边，一脸欲言又止。
“怎么了？”
那人指了指手机，小声问：“要暂停吗？”
他摇摇头：“没关系，暂停容易忘记重新开。说吧，回去剪掉就是了。”
简这才放下心，指一指他放在桌角的摆件问：“还有一只绿色的呢？”
“没带。随手抓了一只意思意思。”月时宁眯起眼，“你怎么知道还有一只？看过我的vlog了？
“嗯。看过了。”
“哪一支啊？”
“做牛舌饭团的。看到你在饭盒盖子上放了一对小怪兽，评论里说它们是是恐龙。”简捏起半截拇指大的小摆件，托在指腹上近距离观察。他当然没告诉月时宁自己是为了他才注册了各种社交账号，甚至早已从头到尾看完了他发布的所有内容。
“嗯，蓝色这只有背鳍的确实是恐龙。不过恐龙已经灭绝了，他害怕被抓去研究，就假装自己是一只蜥蜴。”月时宁打开水果盒子，揪了一颗葡萄撕开薄皮塞进嘴里，冰凉的果肉酸甜多汁，十足开胃，“好吃。你尝尝。”说着他拽了另一颗下来。
简摊开一只手，月时宁想起他挪过车子后根本没洗手，先抽了张湿巾替他擦干净才将葡萄剥好皮摆上去，继续科普：“绿的那只才是真正的蜥蜴，不过性子大大咧咧也不怎么聪明，一直都没看出自己的好朋友并不是同类。”
简吃掉葡萄，将小恐龙放回镜头前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一定是不聪明吧……他们看起来明明一模一样……”
锅边开始冒出蒸汽，月时宁转动旋钮调成最小火，开始处理牛肉。
切成一厘米见方的牛肉块撒黑胡椒和海盐，芦笋削掉根部的皮切段。
一切准备妥当，他垫着衣袖迅速将铸铁锅从火上撤下来放到一旁，换上那只小巧的煎蛋锅。
筛子牛肉粒下锅滚动煎制，直到六面均匀沾上一层焦黄色，又丢一支小指长的迷迭香进去，香草包裹上橄榄油和牛肉煎出的天然油脂开始徐徐散发香气，简像只被气味吸引来的动物，一步一步靠近他，蹲到桌边。
“饿了？”月时宁问。
“还好，但看上去很好吃。”简舔了舔嘴唇。
“你一般牛排吃几分？”
“五到七吧，看肥瘦。油花多的就多煎一会儿。”
“那应该差不多了，替我尝一下。”月时宁用叉子扎起一块，简伸手就拿，他忙躲开，“哎等等，烫。”
“没事，我不怕烫。”对方满不在乎，扶住他的手腕，迫不及待就咬过来。
月时宁没说话，只灵活地一转叉子，躲开了简的嘴巴，默默盯到那人主动松手。
他不紧不慢取出一瓶柚子盐洒在牛肉粒表面，轻轻吹过后才送到那人唇边：“好了。”
简的手伸到一半又放下去，直接张嘴咬住牛肉。
他提醒道：“咬一半吧，我看看火候。”
肋眼部分的肉质细嫩，油花均匀，稍稍用力就可以从中间咬断。切面呈淡淡粉色，肉汁丰盈，一滴油顺着叉头，叉柄流下去。
简垂下目光，近距离盯着月时宁的手指，看那滴透明的油脂顺着食指指背缓缓滑落下去，越变越小，留黏腻的光路在奶油白色的皮肤上，晶莹诱人。
月时宁收回手去顺势舔掉那滴油，舌尖短暂地暴露又收回，简愣住半晌，看着他咂咂嘴认真品尝了味道，似乎一点也不嫌弃那滴油脂来自哪里，有没有沾上别人的口水……
月时宁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迅速将煎锅里的肉一块一块夹到盘中，再用带着肉类焦香的余油煎熟芦笋，一起装盘。
简默默拖过椅子坐到他身边，捧起了属于自己的那盘，刚要开动，猛瞥见月时宁又那样无奈地看着他，抿着嘴，亚麻色的眉毛微微蹙起。
他只好将盘子放回原处，悻悻问：“不用趁热吃吗？”
“趁热吃又不是趁烫吃。”月时宁揭开焖过十五分钟的铸铁饭釜，一股菌菇类的鲜香和高温蒸汽一起弥漫开，月时宁偏头躲闪。
“小心。”简替他吹开面前的热气，“其实我不怕烫的……”
“你不怕烫，那你怕不怕黏膜烫伤，溃疡，怕不怕食道癌啊？”月时宁转过头，超模认真起来的眼神难得锐利，“千万不要觉得我危言耸听，吃烫的习惯真的很不好。我外婆就是，她特别喜欢滚烫的东西，爱喝茶，饺子出锅吹都不吹就直接往嘴里丢。结果呢，咽喉癌加食道癌。医生说后者跟吃烫有直接关系。”
简一惊，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安慰。
“没，做了手术，人还好好的。”月时宁边说边盛了一勺焖饭到他盘子里，热气腾腾的饭粒间填满金褐色的碎栗仁，切成薄片的牛肝菌，蟹脚菇和鸡腿菇横杂其中，看似不起眼，香气却极具侵略性。先前简对于铸铁锅持观望态度，毕竟野炊讲究一个“轻便”。可不知是这口笨重又可爱的锅子真如传闻中那样神奇，又或者像月时宁说的那样，在这种环境里橡皮都会变美味，一口下去，饱满而颗粒分明的炊饭彻底征服了他。
他瞥了一眼身边劳苦功高的大厨，那人并没开动，只蜷坐在露营椅中撑着下巴看他吃，专心致志：“好吃吧。”
月时宁自信地用了陈述句，清澈的蓝色眼瞳里飘着盛大的夕阳，一如此时此刻头顶的天空，美得令人窒息，比任何一条视频里都震撼百倍。
一瞬间，简有点食不知味，直愣愣看着他。
“怎么了？”月时宁眨眼的频率很缓慢，眼中景色随之微微变化。
“……太好吃了。”简费力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一边扒饭一边欲盖弥彰地感叹道，“你那么忙，要拍摄，要上学，要到处走秀拍广告，居然还能练出这么好的手艺吗。”
“童子功，从小练的。小时候为了保护眼睛，不能看电视，也几乎不出门，唯一的乐趣就是翻冰箱，做一桌子菜等外公外婆下班回家夸夸我。”月时宁尝了一块牛肉，猫一样舔了一圈嘴唇，“嗯。还不赖。”
“……评价这么低？明明已经很好吃了。”简摇摇头，半开玩笑地逗他，“这让我以后还怎么偷懒吃泡面……”
不想月时宁微微一怔，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淡下去。他低下头塞了勺焖饭到嘴里，细嚼慢咽完，心情似乎也整理好了：“我可以教你，反正也不难。”
虽然不是百分之百，但简好像渐渐能摸索到他的想法了。
“算了吧，我怕麻烦。”他举起面前的乌龙茶，轻轻一碰月时宁手里的那一罐，“以后，还是你来做吧。”
果然，他话音刚落就再次看到那人的酒窝。
作者有话说：
还会有下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