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完蛋了, 他不过回去一日而已,尺玉就在宋遂远面前露底了!

尺玉还被他穿上了小衣服!

……希望是宋遂远穿的,至少说明只有他一个人看到。

云休乱糟糟想着, 乱腾腾动了起来,随手薅了宋遂远一件衣裳, 胡乱披上后挽起宽大袖子,衣柜凌乱,但他已无暇在意是否会被发现。

他两步走到床边, 俯身抱起尺玉。

逃跑,快些逃跑, 他与崽崽不要留在这里被宋遂远放血呜呜呜。

尺玉趴着看爹爹跑来跑去,看戏地嗦起一只小手指, 待被爹爹抱起来后,取出嘴巴里的手指要与爹爹分享:“呀……”

小胖手晶莹剔透。

“嘘。”云休微微后仰避开嘴边的小手神色紧张,臂弯托着小屁股道, “不要说话, 爹爹带崽崽离开。”

尺玉懵懂地看了看爹爹,又瞧了瞧自己的小手,慢悠悠缩回来自己吃,忽然又想起什么, 伸手拉扯身上的小短衣, 咧开小嘴巴, 小奶音中气十足:“啊啊……”

同爹爹炫耀。

刚行了两步的云休忙腾出一只手捂嘴, 瞪大眼看着小崽子, 气声夸张道:“不要出声, 爹爹在救咱俩的命!”

玉手一张开,盖住宝宝半张脸, 只剩无辜的圆眼睛露在外面,看起来挺乖。

云休机警地瞧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屋门,缓缓放开捂住小崽子的手。

小猫崽炫耀不成,一身反骨,声音愈发响亮:“啊!”

云休重新捂住小崽子的嘴,无奈道:“……要么你变回猫,爹爹带你翻墙。”

急忘了,带着人形小家伙的确不似猫崽子方便。

穿新衣的尺玉不太乐意,鼓着小胖脸扯了扯短衣。

云休不知他想作何,当务之急是要带崽一起走,但是崽不配合,焦急中张嘴道:“不变猫揍屁……”

话至一半,门“吱呀”被推开。

尾音戛然而止,云休僵着身子停在原地。

方才小白猫跑回院中时,宋遂远便已知晓,在院中等了些许,隐约听到寝屋里尺玉细细的声音,心下安定推开了门,将屋内景象尽收眼底。

山水屏风旁,爹爹抱宝宝。

前者素衣拖沓,凝眸戒备;后者鼓着小胖脸,放下手中抓紧的短衣,朝自己伸出小胳膊要抱抱。

尺玉不像爹爹一样被蓦然打断了情绪,他情绪还沉浸在爹爹要揍崽!

坏爹爹!

宋大公子缓缓推开门,目光如水波澜不惊,与浑身警惕眉眼如画的小世子对视了片刻,才提步缓缓朝二人走去。

云休微微睁大双眼:“……”

“不许动!”

“你别过来!”

“不要过来了……”

“呜,怎么还在过来……”

短短几步路,云休抿着唇角与他眼神对峙,但心底叫嚣得十分厉害。

宋遂远掌握全局,慢条斯理一步步逼近,而云休僵着身体一步步退后。

直到床边,退无可退。

眼瞧着小猫转眼开始寻其他的逃跑路线,宋遂远在他半步之遥停下,于是那双灵动的圆眼睛也停住。

安静片刻,细细打量了一周的宋遂远启唇:“……”

尚未出声,余光里五个多月的尺玉崽张开小手手猛地朝自己扑来,宋遂远怕他摔,忙屈身接了一下。

尺玉等不及父亲来抱,黏人地主动贴近,脸颊蹭了蹭父亲,奶声奶气告状:“啊啊……”

爹爹要打屁股哦。

柔软的脸颊贴在颈侧,小奶音落于耳边,宋遂远伸手护住尺玉的脑袋,安抚地摸了摸,然而心神在眼前与他不足双拳距离的人身上。

桃花眼低垂,对方的错愕映在眼底。

崽崽的动作两人均未料到,故此尺玉从怀中逃脱时,云休以为他要摔,双臂惊慌地抱紧了他。

尺玉崽此时被双亲抱着,小脑袋和上半身被父亲护着,然而小短腿还在爹爹怀中。

如同一座小桥梁,双亲的距离被他神来之举拉得极近。

无所觉的尺玉趴在父亲肩头甜甜一笑。

几息后,宋遂远先行缓过神,在对方仍讶然无所适从之时,尔一笑:“许久未见,这回应当如何称呼你,夜晚,阿言,还是……云世子?”

两人贴近,呼吸几乎可闻,云休同样因此变故而怔愣住,双眼直直瞧着宋遂远立体优越的骨相与惑人心魄的桃花眼,然而随着最后三个字入耳,他提起的心霎时坠入十八层地狱。

宋遂远这家伙不仅知道了猫会变人,还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他才是妖怪叭……

云休不免警惕,自小父亲与爹爹就教他不许将猫会化人的事告诉他人,否则有性命之忧。而这厢所有秘密都彻底暴露……

然而,他抬眼望进宋遂远眼底,那里仍是温和,当真会有性命之忧?

“阿言是谁?云世子是谁?”云休眨了下眼,相当于只认了夜晚的身份,理直气壮道,“我的崽丢在这里了,我带他回去。”

“啊呀……”云休的崽这时亲昵蹭了蹭宋遂远的肩膀。

话音刚落的云休:“……”

宋遂远偏头笑了一声。

“你的崽?”宋遂远挑眉,垂死挣扎的小猫。他配合地问,“你的崽如何称呼,尺玉么?”

云休噤声,他不知自己眼底升起一股幽怨。

内心愤愤:宋遂远阴阳怪气大坏蛋!

尺玉听到父亲叫自己的名字,想要抬起小脑袋,却被后脑的大手重新压回肩窝。他也不执意,侧脸瞧见父亲的脖颈,稀奇地凑上前。

云休破罐子破摔,厉声道:“放肆!把本世子的崽还给本世子,本世子带他回家。”

“云世子为何能将崽落在我院中,如何证明是你的崽?”宋遂远随身份变换换了态度,说完他顿了一下,捏了捏尺玉的小胖脸打断他嘴巴上的动作。

尺玉被捏了脸抓紧时间在父亲脖子上多啃了两口,小家伙使了吃奶力气,松开后宋遂远侧颈留下一浅浅红痕。

尺玉大抵到了长牙的月份,宋遂远一不留神他就能随口逮住一物磨牙。

宋遂远擦了下口水,点了点崽崽的脑袋,朝向云休:“爱咬人这点,倒是相像。”

“……”云休狠狠磨了磨牙,他双手顺着尺玉小腿小肚子往上游走,掐住崽崽的腋下,不忘自己目的,“我要带我的崽走。”

“尺玉是世子亲生的崽么?”宋遂远未有阻拦之意,小崽子重新被他爹爹抱紧怀中。

“当然是亲生的。”云休道,鼓了半边脸,宋遂远明知故问。

宋遂远笑眼抬起,只道:“尺玉并非薄雾在南山所捡,而是前一日阿言腹中所谓‘异物’。”

他若是早些知晓便好了,早些对尺玉崽多些期待,早些知晓一墙之隔的阿言,究竟在经历何事,再心疼些他。

云休抱着小胖崽,圆眼睛寻着出路,敷衍且利落承认:“对。”

“尺玉是我的孩子。”宋遂远低声道。

如玉声音蓦地虚无缥缈起来,桃花眼定定看着云休,他做出过太多猜测,想与他证实的,唯有此一点。

云休视线停住,眯了下眼并未接话。

哼,宋遂远这两日还威胁猫,要分开猫和崽崽,才不要告诉他!

大坏蛋!

尺玉听懂父亲此句,在爹爹怀中亢奋地拍了拍小手:“哒~”

今夜简直是为拆爹爹台而存在。

宋遂远未得到答案,也收起来那一瞬间的情绪,淡笑着握住尺玉一只小手逗逗他,好心同四处张望的云休道:“鹤栖院外,共有无影阁打手五十余人。”

五十余人。

虽不知无影阁是何来头,但此安排……云休回过头,重新捡起心底警惕,从他手中抢过崽崽的小爪子:“你想做何?!”

“安心。”宋遂远一打眼便知他的小脑袋在想什么,“只是想与你闲谈片刻。”

他道:“论武力我打不过你,只能出此下策,冒犯之处请包涵。”

宋遂远吗见他皱眉片刻,把小崽子放回床上,径直打开一扇窗户,又一扇。

宋遂远低下头,与抬头的崽崽对视一眼,为他拉下掀起一角的短衣,戳了戳他的圆肚子。

小崽子今夜似乎在欺负爹爹。

“啊!”尺玉无能挥了挥小手,却斗不过父亲,翘起腿翻身趴下,藏起小肚子,“哈、哈~”

确定鹤栖院周围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云休转身气势汹汹回到床边,往床边一坐,撑着腿谈判:“你要谈什么,谈完放我们走。”

“可。”宋遂远颔首。

云休放松了一些,他始终对宋遂远升不起十分警惕:“谈吧。”

宋遂远想了想,问他:“若今夜你带走尺玉,还会回来么?”

当然不会回来!

云休抱胸违心道:“……会。”

若是答了不回,总觉着今夜无法离开。

宋遂远被他的小心翼翼逗笑,也伸手抱起手臂,嗓音低沉:“当初为何要生下尺玉?”

这个问题简单。

云休理所当然道:“尺玉可爱!自然要生!”

“那时知晓自己怀了崽崽,是否责怪过我?”宋遂远问他。

“为何要责怪你?”圆瞳诧异。

宋遂远沉默,扶了下额角,如此与小猫讲不通,他问得直白了些:“换言之你不排斥生下你与我的孩子,你想过为何吗?”

云休努力理解了下此话,歪头看向尺玉崽,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