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叫了他眠眠。

并且当着大家的面, 说是他带来的人。

如果不知情的人大概会以为,Ash已经把自己划入了“熟人”的范畴。

当然景眠深知,他们的交集仅限于今晚。

眠眠这个名字,大概是光耀上认识他的玩家所熟知的称呼, Ash不过是随口跟着叫了而已。

但, 这也足以让他无法抑制地心脏狂跳。

同时,景眠也听到了自家队友在缓过神来后, 倒吸口凉气的声音。

“操…”

“是真的Ash吗?”

“拥有着这样顶级装备的玩家, 还有第二个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卧槽、卧槽啊啊啊……”

宋羡阳说:“哥,小点声,矜持一点。”

队友:“你被糊住五感了吗?眠眠带的人、是Ash啊啊啊我点进主页了真的是他、我粉他四年了啊啊啊啊啊Ash竟然和我们组队了啊啊啊啊”

激动的叫喊声充斥话筒。

传进耳廓时, 景眠仿佛看到了刚才不久前被Ash提出组队时的自己。

没有任何一名光耀玩家面对Ash的出现还能维持镇定。

宋羡阳倒是比旁人淡定许多, 他低声道:“哥, Ash很可能开着麦呢。”

队友立刻停了声音。

不久,取而代之, 一个坚毅而稳的声音响起:“大神好。”

与此同时,光耀世界频道和论坛听闻了消息,无法抑制地沸腾起来:

[我这边显示,Ash进入游戏了?!]

[??!]

[我刚上号你别骗我]

[在哪在哪, 还能进吗?哪位菩萨邀请我下]

[楼上, 别做梦了, 已经满了, 四人匹配局]

[呜呜不管接下来谁匹配到了Ash,我求求一个录屏]

[Ash在和谁组队?大神不是一向独来独往吗?]

[+1,好奇死我了]

[Sheep这边也是四人局, 并且正在游戏中]

[楼上,你别太荒谬]

……

Ash并未开麦, 但这也显然并没降低成员们的紧张度,一向话唠的队友,在匹配地图到进入游戏后的全程,都难得的安静如鸡。

他们如同一支训练有素且莫得感情的士兵队伍。

话少的景眠反而成了主动活跃气氛的那个:“羡阳,你有9mm口径子弹吗?”

宋羡阳:“还没,眠眠哥,你等我再扫扫房子。”

景眠:“好。”

景眠刚扛着枪出了废墟房,却忽然看见必经之路的门口,被留下了一盒子弹。

弹出的提示,

口径正是9mm。

景眠一怔。

抬眼时,却没瞥见任何身影,只有似有若无的脚步声,方向无法精确。

捡起子弹的同时,景眠忽然听到了系统提示音:

【玩家“Ash”击杀玩家“Blue tree”】

景眠握着枪,诧异的同时,心中暗自惊叹。

不愧是Ash。

太快了。

没法留有余力,是因为没给对方一丝喘息的空隙。

又准又狠。

在位置偏僻,资源匮乏的地点开局,在如此短时间内完成首杀,简直是绝地逆盘。

对于Ash来说,只是随意又常规的匹配局开端操作,若是被剪辑后放在技术论坛上,也是会被反复拿出来研究惊叹的神级操作。

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差距悬殊的实力,景眠有种被震撼冲刷心脏的不真实感。

而在地图之外

[救命啊啊啊]

[孩子到底怎么才能看到赛程]

[求求菩萨开直播吧,到底谁在和Ash玩匹配局]

[楼上们,有个名叫“Yellow tree”的主播开了直播!!快去看,他匹配的敌人是Ash大神!!]

[没错!!Ash就在刚刚秒了他们队的“blue”]

[这就去!!]

……

景眠捡了子弹,正好和赶到这里的队友汇合。

队友如履平地的闲逛:“眠眠,有Ash当队友,我觉得我们可以躺赢。”

若放在往常,景眠或许还会试图挣扎一下,他不能全依赖队友,团战赛必须每个人都参与配合,各司其职。

但情况落在Ash这里,景眠忽然就觉得,躺平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距离红门出现之前,敌方已经只剩一名玩家了。

而那名玩家迟迟没有出现,他们又没有听闻脚步声,很大概率是埋伏在了某个隐蔽地点,打算阴一把。

但景眠这方队伍已经并不在乎了,毕竟即使被阴,也改变不了他们本局注定胜利的事实。

与此同时,在yellow tree的直播间中,弹幕已然充斥满屏幕:

[Ash竟然!和眠眠组队了!!]

[我猜的没错呜呜呜]

[Ash真的为Sheep破了很多次例啊。]

[真的很宠]

[小黄树,你怎么躲在草丛里,不出去打他们?]

[拜托,Ash在,谁他妈敢动?]

[hhhhhh夺笋呐]

[小黄树你别死,你嘎了谁给我们开直播在线磕糖吃]

[两人现实中认识吗?]

……

景眠操纵角色朝着补给地点找去时,恰巧经过一片灰白色草丛。

yellow tree正埋伏在高耸的草丛间,听闻有人经过,慢慢移动,并举起了枪。

他发现,出现的并不是想象中的Ash。

本来他的计划是无论今天胜利与否,要是偷袭Ash成功,他肯定能出名一把,顺便宣传宣传自家战队,名利双收,输了也不丢人。

但左等右等,红门都要出现了,却还没偷袭成功。

等来的,却是排行榜第六的玩家Sheep,还有一个叫不上名字的Me.战队成员。

算了。

第六也不差。

男人抬起枪,瞄准Sheep的后脑。

在他扣动板机的一刹那,忽然,电光火石间,一枚子弹瞬间穿过自己的耳侧。

只听“砰”的一声。

【玩家“Ash”击杀玩家“Yellow tree”】

景眠回头:“?”

队友还在滔滔不绝:“眠眠,你记得那场封神的排位赛吗?我就是那里入坑的,Ash当时啊……”

处理掉剩下的几名人机后,第一局毫无悬念地胜利。

[Ash你好护妻]

[我的人,碰都不要碰。]

[Ash:我老婆根本不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救命,我也想要Ash这样的队友,做梦都想原地躺平]

[Ash能不能开麦啊,呜呜想听大神的声音]

在进入第二局的等待页面时,屏幕上浮现出【正在加载中】的提示。

景眠三人的话筒没关掉,这种时候他们一般就会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腔闲谈。

“主办方发布公告了,距离全国赛还有五十天。”

“Greek他们战队以前一直是得冠热门,这次竟然连省级赛都没出线,太玄学了。”

“全国赛应该不用出省吧,去年在A市举行的。”

“也不一定,今年说不定在临城。”

“啊今年让Me.打破魔咒吧,全国赛咱们进了三次,每次都坚持不到第二场。”

宋羡阳问:“每次第一场就输?”

队友说:“对,拼死拼活地挤进去,结果相当于买了张观光门票。”

队友又说:“但今年不一样啦,景眠和你都是宣城引进的新人,实力我们都有目共睹,今年还真未必落地成盒。”

景眠猝不及防被点到,指腹摩挲掌心,轻声道:“我会好好表现的。”

队友愣了下。

他被一本正经回应自己的小朋友可爱到了。

“眠眠,别有压力。”队友叹了口气,说:“就算输了也不怪你们,Me.全职的队员占少数,东拼西凑,平时练团战的,都凑不上前一天的同一批人。”

“咱们主力队员是岑弦,不过岑弦手受过伤,去外国修养了两年,中间几乎没怎么碰过游戏,要是在顶峰时期,和Greek是有的拼的。”

宋羡阳惊讶道:“岑弦哥这么强的?”

“对,之前和AUB.战队的队长Shock,听说两人还是同窗,一起玩了很久,就是不知道现在怎么不联系了,见面像仇人一样。”

宋羡阳:“那个PK榜排名第三的Shock!?”

“对对,就是那个Shock,只玩了三年就登进光耀前三。”

他回忆:“去年全国赛就是Shock带领着AUB.夺冠了。”

……

景眠心中微骇。

如此听着,全国赛要比自己想象的难多了。

新人总是一腔热血,认为自己能改变现状,带领全队杀进全国决赛,但现在看来,景眠意识到,仅凭他现有的实力,可能还远远不够。

“一切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

队友叹了口气,道:“Me.太缺人了啊啊啊”

三人心照不宣的是,此时Ash在场,如果能把全服第一玩家拉进Me.战队,那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了。

什么Mobo,什么Shock……决赛碰上谁都无所畏惧,毕竟有着来自战神满满的安全感。

但最致命的是,尽管心照不宣,没人敢提。

……Ash的压迫感太强了。

队友像是倏然想起了什么,问景眠:“眠眠,几年前经常和你一起玩游戏的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

景眠微怔。

宋羡阳问:“和眠眠哥一起打游戏?他们很熟吗?”

“对,那个人的游戏录屏里,每次都有Sheep。”队友笑道:“那时候眠眠还没开始直播呢,对方好像还是个书香门第的少爷,我想想叫什么来着,名字卡住了其实就在嘴边……”

“Dawn。”

这次是景眠的声音。

话音落下时,

Ash拿着枪的手一滞。

.

动作停顿了数秒,接着,

“砰”得一声。

黑暗中,第一个出现的鬼怪应声到底。

*

*

一局结束后。

Ash也下了线。

景眠察觉,第二局的Ash,似乎变得沉默了许多。

尽管第一局Ash没开语音,但能看的出,对方有开听筒,并且听得到他们的对话,还会因为队友缺子弹而做出回应。

但第二场时,仿佛变成了Ash的单人局。

纵使景眠对于气氛微妙的变化再迟钝,也能发现,Ash下线时的氛围,是不同于以往的异样。

致命的是,景眠却看不出缘由。

仔细想了一圈,最合理的可能性,大概是Ash几乎不和人组队,所以经历了这次团战后……发现他们太菜被拖了后腿。

毕竟carry全场还是太累了。

只是因为涵养,并没让他们察觉出来。

有点失落的同时,景眠还是开心的。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和Ash一起打游戏。

就像梦成了真。

度过今晚后,距离任先生回来便只剩下一晚,日历上被画了圈的数字,已经不再遥遥不可及。

景眠没有回卧室,而是在一楼客厅沙发上,盖着小毯子度过了一夜。

所幸第二天没课,景眠决定白天睡个回笼觉,下午去俱乐部练习,晚一点再回来。这样次日醒来,时间就不会显得太过漫长。

只是,翌日。

晚上八点。

景眠正戴着耳机,和队员们在俱乐部连团战时,却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来电的,竟是许久都没联系过的任先生的经纪人,杨帆。

景眠有些诧异。

他想不出这个时间,杨经纪人会有什么事需要联系到自己。

但景眠还是迅速接了电话。

杨经纪人的声音有些焦急,同时无措般,尴尬道:

“那个,景先生……你现在在家吗?”

景眠微微歪着脑袋,听闻,睫毛都跟着抬起:“没有,我在俱乐部。”

景眠:“杨哥,怎么了?”

“哦哦。”杨帆喉结滚动了一圈,不太好意思似的,又问:“如果那边不急,您现在方便回家一趟吗?”

“……?”

景眠隐约察觉到不对劲,放下了手边的鼠标,让旁边的队友接手,他则站起身,走到相对不那么喧闹的地方:“好,我现在回去。”

杨经纪人通常不会如此急切地提出为难要求,除非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事。

景眠有点担心是关于任先生,他追问:“是任先生怎么了吗?”

杨经纪人:“不是……呃,总之景先生您先回来吧,俱乐部地址是哪个,我派人接您?”

景眠婉拒道:“不用了杨哥,我打车比较快。”

看得出来,杨经纪人都顾不上礼数,焦急道:“好的好的…您注意安全。”

景眠背上背包,和宣城说了声便离开俱乐部,随手拦了辆的士。

八点虽过了高峰,但俱乐部位于商业街,打车并不费劲。

景眠在不算拥堵的路段上了车,一路畅通无阻,赶上的恰巧都是绿灯。

这也让平日里接近半个小时的车程,被缩短至仅仅十五分钟。

景眠到家时,却发现别墅内空无一人。

意料之外的,

别说有人,甚至并没有任何人回来过的痕迹。

若不是那通电话太过突然,让自己临时改了计划和行程,眼前宁静到一如往常的布景陈设,景眠都要以为,刚才和经纪人的通话记录,都是场虚无缥缈的错觉。

景眠懵了。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他走出别墅,又沿着楼梯去了地下停车室。

这里空空荡荡,依旧没任何动静。

景眠:“……?”

他开始怀疑,任先生的车,是不是停在了别墅庭院外的路边上,还没来得及驶入进来。

于是,这一来一去,就耽误了十多分钟。

景眠一边回到路面上,一边给杨经纪人打去电话。

谁知这次,那头却迟迟没有接起。

接连交错的乌龙和迷惑,让景眠彻底陷入茫然。

今晚……到底是怎么了?

景眠试图打去第二遍时,却在不远处发现了任先生靠边停靠的车。

他跑过去,发现车里空无一人。

车门已经上锁,证明主人早已离开了。

大概,就在自己去地下车库的期间。

景眠只好转头往家走。

冷风一吹,头脑也跟着理智和清醒起来。

乱糟糟的思绪开始运转,景眠想着想着,忽然心中也有了一丝猜测。

是不是……

自己和任先生的恋情被发现了?

已经到了难以处理的棘手程度,甚至对任先生的事业产生了重大影响,所以需要自己赶回来,一起商量对策?

不,与其说是商量对策,他并不懂任何圈内的运转和规则。

大概是杨经纪人已经想好了对策,任先生说出口会很尴尬,于是由杨帆来提,但其中涉及到自己,所以需要他本人回来,亲自表示知情同意。

“……”

景眠直觉,无论如何应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可能都并不会是一个好消息。

景眠刷开大门,走过院子的小路,来到家门前。

家里很暗,似乎没有开灯,不像有人。

但景眠的手却随之一顿。

奇怪的是,

指尖还没触及门锁,门扉却是半掩着的状态。

他分明记得,自己离开家时,切切实实地关好了门。

……有人在里面。

除了任先生,不会有别人。

但任先生永远不会忘记关门,景眠可以确保这点。

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眠喉结微微滚动,他伸手,推开了半掩着的门。

发出“吱呀”的轻微声响。

景眠脱了鞋,走过玄关,下意识想开灯时,指尖却不由得一顿。

因为他隐约嗅到了一丝味道。

如果硬要形容

是一股在空气缓缓散开,几乎不可察觉的、绵延不断的清郁且浓烈的酒味。

景眠停住脚步的同时,也跟着愣了神。

怎么会有酒味?

是任先生吗?

任先生……喝酒了吗?

而根据玄关上鞋子的数量,景眠知道杨经纪人已经走了,现在只剩下任先生。

原来那个令他慌了神的事,只是因为任先生喝了酒。

不知为什么,景眠竟悄悄松了口气。

原来,不是他想象中的婚姻危机。

客厅和玄关都很暗,他甚至不知道任先生的位置,景眠刚走两步,去碰灯的开关。

或许是有了明显的声响,景眠听到任先生熟悉的嗓音,有些喑哑,在不远处的地方响起:“谁?”

根据声音的距离和方向,景眠察觉到,任先生正坐在沙发那里。

也是自己昨天睡了整晚的地方。

景眠挪开去摸大灯开关的手,想了想,转而去开了墙角边的小台灯,一边走,他轻声道:“先生,是我。”

光线暗了,

周边也变得柔和。

喝醉了的任先生,大概要比平时还要冷静寡言。

景眠心中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

景眠严重怀疑,没关门很可能是杨经纪人的锅。

如此想着,景眠觉得这样喝醉酒的任先生,有点可爱。

他俯身,把鞋子放好。

接着,还没来得及放上外套,从玄关走过去,景眠却忽然听到任先生启唇: “眠眠。”

……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