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 少年就在温辛两人的眼皮子底下改变了形态。

蓬松的毛发自皮肤下长出,清瘦的身体缓慢缩小,手掌脚掌自然弯曲, 变成野兽利爪的形状。

不消多久,一只软萌可爱的粉毛小狐狸, 赫然出现在温辛他们的面前。

小狐狸抬起脑袋, 高翘两只尖耳朵,光明正大地和温辛对视。

然而那几只爪子一直规规矩矩地缩在肉垫里, 显得不是一般的拘谨。

当温辛长达几秒钟静默无声,只一个劲儿地盯着它看之后, 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家伙顿时连耳朵都翘不起来了, 心虚地贴在后脑勺上。

“嘤。”小狐狸对温辛发出低叫,像是讨饶。

温辛这才走过去,屈指往它脑门上一敲,嘴角缀着一抹的笑:“现在不装了?”

小狐狸见他没有生气,瞬间理不直气也壮起来,不服气地甩尾巴:“明明温辛也一直在装什么都不知道。”

一直都在看它们的笑话, 哼唧。

温辛:“对,我也有错, 那就算我们扯平了。”

小狐狸刚要支楞起来,又见青年眉梢一扬,眼里揶揄的意味更加明显:“还有一件事,刚才你们去了哪儿?”

“……”小狐狸目光微移,“我们一直在家里啊, 什么地方都没去。”

“是吗?”温辛好以整暇地看了它一会儿, 故意转向原岩中:“可是小黑告诉我, 你们……”

小狐狸一秒认怂, 果断认错:“对不起。”

“我们刚才去偷听了你们的会议内容,我还用幻术混淆大家的认知,防止你发现我们的踪迹。”

说完,小狐狸不安地等着温辛发火,岂料青年一点都不意外,笑着捏了捏它颤抖的耳朵尖:“猜到了。”

小狐狸抖抖耳朵,突然变得非常安静,出神地看向温辛。

看着看着,那双黝黑的眼睛泛起湖光般的涟漪。

毛绒绒的小团子毫无征兆地往前一扑,一个猛子扎进青年的怀里,逮着他的脖颈和脸颊疯狂蹭。

“嘤嘤!”

它觉得自己真的好喜欢温辛。

喜欢他的模样,喜欢他的抚摸,喜欢如春风细雨般不曾尖利过的嗓音,喜欢那平静坚定中透着温柔的口吻。

喜欢那双分明看破了谎言,却又在看过来时微微弯起带着笑意的眸眼。

“好啦,好啦,突然这么激动干什么,乖,我快喘不上来气了。”

温辛整张脸都陷入在毛绒绒的海洋中,被蹭得心都软了下来,笑骂着将小家伙按在怀里。

小狐狸仍觉得激动,伸出舌头去舔他的下巴,却被旁边伸出来的一只宽掌挡住。

“嘤?”

小狐狸懵逼抬头,对上原岩中面无表情的脸,再下一秒后颈肉一紧,被男人毫不客气地拎出了温辛的怀中。

“嘤嘤!”

温辛手中一空,疑惑地看向原岩中。

“你这几天一直在忙,都没好好休息过,别让它再闹着你。”

男人不动声色地运用空间控制的能力,往闹挺的小狐狸身上甩了个禁锢。

这下小狐狸连动都动不了了,只能僵硬地趴在原岩中的手上。

原岩中:“看看后面。”

接到原岩中的眼神示意,温辛往后看。

现在还是白天,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户,映照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寂寥无声。

许久,才从拐角探出一小半截圆润的大脑袋。

鳞片宛如龙角一样立起,泛着瑰丽的色泽,毒牙被完完全全地藏在口腔里,一点缝儿也没露出来。

它做贼似的凝视温辛,一双蛇瞳睁得滴溜圆,显出初生雏鸟的天真和探究。

温辛心里立时冒出来了一个词语:蛇蛇祟祟。

他承认自己诡异地被萌到了。

鳞树蝰缩在拐角处,在温辛看不到的墙壁后,大尾巴扭捏地甩来甩去,暴露了紧张的内心。

结果温辛径直走了过来,直接抱住它凶悍的脑袋,根本没给大蛇反悔抽身的机会。

尽管心里再不可思议,鳞树蝰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温辛真的不怕我。

温辛摸着它的鳞片,冰凉顺滑的触感简直让人爱不释手,好笑地反问:“我怕你干什么?”

鳞树蝰惊觉自己居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哽了一下,笨拙地辩解道:“可是有很多人类都怕我。”

“这就是你一直在我面前藏着掖着,不敢露出真面目的原因?”

温辛发出一声喟叹,柔和地看向大蛇:“你觉得人们为什么会怕你?”

即便早就预料到了青年的反应,鳞树蝰还是有一种被幸福击中的感觉,晕晕乎乎地回答:“我长得太大只了。”

“这叫威武,多么帅气,况且你还能控制自己的体型。”

“我是蛇……”

“谁能做到被所有人喜欢?会有人怕蛇,也会有人爱蛇,他们还给自己取了个响亮的称号,叫爬宠爱好者。”

温辛拍拍鳞树蝰的大脑袋,眼中透着专注的欣赏,笑着说:“你这样漂亮,在蛇里屈指可数,绝对会让他们疯狂地爱上你。”

鳞树蝰的心脏倏然颤动了一下。

它终于将偌大的身躯挪出狭小的角落,缓慢暴露在温辛的面前。

“你说真的?”

“真的,我从没看到过鳞片像你这样美丽的蛇。”

“我长得大也没事?”

“重复一遍,这叫威武,气势恢宏。”

“……那我有毒怎么办,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让你送命。”

“你的毒牙不曾对准我,你也不曾伤害我,相反,我一直都在受你的保护。”

温辛抱着蛇脑袋,在它鳞片上轻轻地敲击了一下,发出喟叹般的轻笑:“傻阿绿,这样的你让我喜欢还来不及,我怎么可能会怕你?”

“而且我记得你可以变得和小黑一样大,那才是你的真实体型?这间屋子还是小了一点,等明天我去争取一个开放式训练场,到时候让你们都可以尽情在里面活动……”

鳞树蝰注视着温辛,陷入了和小狐狸一样的安静。

倏然,它动了动,粗长的大尾巴像绳子一样飞速卷向青年。

只是还没来得及将温辛缠绕带走,就被眼疾手快的原岩中一脚踹开。

原岩中真心觉得自己的耐心比以前好了不少,换成刚破壳的那段时间,鳞树蝰整颗脑袋的鳞片都别想留下。

他一只手将温辛揽入怀中,黄金瞳紧缩,凝成一条凌厉的竖线,无声发出威胁。

我、的。

鳞树蝰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想的,或许是凶兽骨子里的霸道在作祟,看到非常喜欢的东西就想带到窝里去。

它不甘心地盯着温辛,在暴龙愈发阴冷的目光中,不情不愿地挪开了眼睛。

“真小气。”

原岩中眯了眯眼睛,总感觉鳞树蝰贼心不死,将和蛇的“友好切磋”提上了日程。

温辛突然被男人拉入怀里,偏头发现原岩中眼底浓郁的不悦,怔了一瞬。

掌权G市的这段时间,不是没有美人接近过温辛。

但他自知那很有可能是其他势力派来的卧底,一直抱着警惕的心态谨慎回绝。

另一方面,就算别人真的看上了他,现在的温辛也实在没有精力。

试问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各种大小要务文件都等着他盖章处理,见面次数最多的人是自己的手下,不然就是其他势力谈判官和议员,连吃饭喝水都要控制在十分钟的时间内,又哪来那么多功夫谈情说爱?

我能留出时间来陪我的爱人吗?

ta需要我的时候,我能及时回到ta身边吗?

我的性子适合和人相爱吗?

想到这些问题,温辛觉得自己还是别去祸害人家了。

所以他对感情迟钝,是因为从未认真考虑过,和一个人相爱一生。

不代表原岩中将占有欲表现得这么明显之后,他还什么都看不出来。

又或许以前的他只是没放在心上,直到原岩中状似疑惑地问他妻子是什么,让温辛脑子里短缺的那根线突然就长了出来。

他终于察觉到小黑待他的特殊中,其实有种微妙的情感。

小黑难道喜欢他?

这猜想简直离谱,举个极端的例子,人会爱上食谱上的鸡肉猪肉?

原岩中似有所觉地看过来,温辛手一颤,下意识别开了眼睛。

“……”原岩中一顿,“怎么了?”

温辛脑子乱糟糟,心想自己是不是搞错了?小黑很可能只是把他当成需要保护的家人,并没有别的心思。

他定了定神,面色如常,自然地将原岩中推开,笑道:“没事,我只是在想,这个家里是不是还有几只胆小鬼在等着和我坦白?”

暗中偷窥的胆小鬼们:“……”

原岩中直觉温辛的笑脸带着几分公式化的古怪,想要仔细辨认时,人已经退开几步,走了出去。

看着空荡荡的手掌,原岩中嘴角绷直,将手放下,望向温辛的背影,眼里略过一抹隐忍的晦暗。

身后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直紧追着温辛不放,后者在角落微微停步,攥紧拳头,又缓慢地松开。

带着复杂且乱成一锅粥的心情,温辛走进客房,一眼瞄见背对门口望向窗外的高大身影,没好气地说道:“城主是打算用后脑勺和我说话?”

金丝雀嘴角一抽,转身看着温辛面无表情的脸,低头认输:“我只是还没想清楚该怎么和你解释。”

未长开时的少年自有一股清冷的气势,长大成人后也不逞多让,剑眉星目,五官端正,叫人不敢触之锋芒。

温辛坐在椅子上,摆出促膝长谈的架势:“你怎么解释我都听,但有一点,不要再骗我。”

金丝雀唔了一声,突然从成人变回了少年。

逆生长对身体的负担极大,他霎时间出了一身汗,望向始料未及的温辛,咧嘴笑了笑:“还是这样和你说话,轻松一些。”

温辛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少年走过来,弯下双腿,半跪半坐地靠在椅子边,眼巴巴地看向他。

金发润了汗水,柔软地服帖在鬓角。少年容貌清朗,目含星辰,眼中饱含着对青年的依赖和濡沫。

看得温辛想揉揉他的头发,事实上他也下意识这么做了。

揉着揉着,刹那间他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

如果真和小黑在一起,似乎也不用担心孩子的问题,毕竟家里已经有好几只了。

啪!

金丝雀乖顺地任由温辛揉他脑袋,心里斟酌着解释的话,听到声响,惊得抬头。

只见反应过来的温辛一巴掌糊在自己脑门上,尴尬咬牙:“八字还没一撇的东西,我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下一秒他更加惊悚:不对,我为什么要真的考虑和小黑在一起?还想到了孩子?

金丝雀看着温辛几经变化的脸色,小心翼翼问:“你怎么了温辛?”

他倒吸一口凉气,青年这么生气,应该不是自己惹的吧?

他明明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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