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喽哈喽，我是超级无敌大帅逼，快开快开。”
S市的一家小破网吧里，刚刚年满十八的沈越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学习生涯，刑满释放。
四中的校服还没来得及脱，他就一头扎进了乌烟瘴气的网吧里，开了直播。
由于是新人主播，直播间在线人数只有可怜巴巴的一人，还他妈是他自己手机号进的。
为了给自己带流量，沈越在大厅里进了一个【战至巅峰】五排车队，一进去，就热情似火地自报家门。
其余的四个爷们都互相认识，大厅招募是想带妹，结果一听进来一个男的，立马语气咄咄逼人：“我们这是正经上分车队，你稳不稳？菜鸡别来沾边。”
“就是，还超级无敌大帅逼，没见过这么自恋的。”
沈越不耐烦地敲了两下鼠标：“这是我ID，你们到底开不开？我是主播，我带飞。”
几人一听是主播，立刻像被拔了气芯，嘲讽的声音瞬间消失。
半晌，其中一个人试探着问：“主播？你叫什么？晴天、泡沫，还是温良？”
他说的都是【战至巅峰】频道耳熟能详的大主播ID，沈越现在的热度连他们的边都摸不到。
但是沈越故作深沉：“你先别管我是谁，如果我带飞，你们就都给我点点关注，如果我垃圾，随你们怎么骂。”
他一边抖腿一边偷着乐。
万一真输了，他直接跑路，然后改ID，傻子才待在房间里挨骂。
几个路人互相商量了一下，觉得可行。
“那成，你要是带我们飞，我们全都成你铁粉。”
沈越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捏了捏手指：“一言为定。”
然后，他就在比赛中大杀四方，成功俘获人生第一群小迷弟。
小迷弟们看到沈越寒碜的粉丝数，有点怀疑人生。
“逼哥，你是新人主播？”
沈越呛了口水：“你他妈才逼哥，真难听，叫帅哥。”
“……”
沈越从口袋里摸了根棒棒糖叼在嘴里，手速飞快地点着装备，老神在在道：“怎么了？流量和实力能划等号吗？你们就说我带没带飞就完事了。”
几名路人一致认同，确实是带飞了。
“那你们赶紧把关注点上。”沈越催促道，他带完这一队还要去带下一队，既然没有团队宣传，他就自己宣传。
怒攒四粉后，沈越就退了房间，正在搜罗合适的目标时，他无意间瞄了一眼直播间在线人数。
居然从1变成了2。
可喜可贺！
沈越眯着眼睛看直播小助手的提示，有些生疏地说欢迎词：“欢迎123456叉……什么玩意儿？”他看着一堆稀奇古怪的符号，抓了一把头发，干脆简单直接，“欢迎宝儿进入直播间。”
这是他从其他大主播那里学来的，结果说完，他自己就先恶心地一哆嗦。
沈越有些忐忑地盯着直播间在线人数，见对方没被自己吓跑，暗自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另一边。
方弈一把拎过自己十五岁的堂弟，声音冰冷带着压迫感：“你在用我电脑干什么？”
美其名曰用电脑查资料，实际打开了直播软件的方鸿十分心虚地笑了笑，企图用身体挡住。
奈何堂哥的手劲太大，他直接被从座位上提溜了起来。
方鸿讨好地笑了笑：“哥，我就是看到你电脑上也有这个直播软件，出于好奇就点了进去，我这就把它退了！”
方弈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攥着他衣领的手指一松：“不用，你出去。”
“好嘞，哥。”方鸿没什么优点，就是认怂快。巴不得方弈赶他走，都不用方弈说第二遍，他就呲溜一下顺着墙根溜之大吉。
房间一下子清静许多，方弈的目光落在电脑的直播界面上。
这是他最近在谈的一个重要项目。
该直播平台隶属于一家上市公司，但最近那家公司资金链出了问题，几个高管接连被抓，公司内部结构逐渐不稳，其他同类型的公司便开始蠢蠢欲动，想找机会吞掉这块硕大的蛋糕。
方氏集团也是其中之一。
作为该领域的领头羊，方氏集团有八成的把握直接收购，方弈也没有跟其他公司一起分享的好心。
独吞，才是他的一贯作风。
不过眼下比较棘手的是，该直播平台作为国内最大的游戏直播平台，各种分类博人眼球，拥有许多年入千万的主播，老股东不想放手。
因此，方弈亲自上阵，特地下载了直播平台软件，提前做好完美无缺的功课，为的就是在谈判桌上以绝对的话语权压倒对方。
无商不奸，哪怕谈判失败了，他也能从中学到很多东西，大不了方氏自己开发一个直播平台，借鉴里面的运营方式，把里面的人全挖过来就是了。
方弈走到桌前，准备关掉电脑。
谁知，电脑里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宝儿你还在吗？宝儿你怎么一直都不说话？”
“……”方弈点击鼠标的手停住，凌厉细长的眉微微拧起。
方鸿该不会在网上撒钱泡主播吧？
不然怎么叫得这么亲密？
这小子脑子不好使，从小缺心眼，被人拐了都会乐呵呵帮人数钱，别被网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骗了。
方弈锐利的目光扫过直播间上方的ID，默默记下了这个小主播的名字，随后，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
沈越跟自己唯一的观众唠嗑了半天对方都不搭理，就在他怀疑对方会不会是平台的人机时，对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是真人对方退了。
顿时，好像有无数支箭扎进了沈越的小心脏，沈越肚子响了一声，眼泪汪汪地关掉了直播间，并且把自己微信ID改成：从此封心不再爱。
不出几分钟，他就收到了好兄弟大雷的亲切问候。
大雷：你咋了，怎么整个这么非主流的名字呢？差点找不着你。
沈越半死不活地瘫在椅子上：播了一下午，被直播间唯一的观众甩了。
大雷：害，这有啥，来吃烧烤不？
沈越：我八尺男儿铁骨铮铮，怎么可能向一顿烧烤屈服。
大雷：二十七中门口那家，香气飘贼远那个。
铁骨铮铮的沈越：走。
半小时后，沈越吃着烧烤喝着小啤酒，顿时感觉人生又美好了起来。
他兄弟大雷是个矮胖墩，人傻钱多，要不是上学的时候有沈越跟着，早被人骗得裤衩子都不剩。
“我说。”大雷拿起一跟烤肉肠吃得正香，“以前联系你的战队还有消息吗？”
沈越叹了口气：“暂时还没，我给他们重新发了私信，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每次一说到这个，大雷就替沈越惋惜。
沈越游戏打得特别六，高二那会儿就有战队私底下联系过他，听说还是个挺有名的战队，叫GOD。
但沈越的父母是个老实人，“学习是普通人最好的出路”这句话刻在他们的骨子里。加上沈越这个半吊子成绩，努努力也能考上好大学，就死活不同意沈越辍学去GOD青训营。
GOD听说这件事后还挺惋惜，表示沈越高中毕业后如果还有打职业的兴趣的话，随时可以联系他们。
然而，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沈越从满怀期待地等私信上的小红点，逐渐变成了不抱希望随缘躺平。
“谁都没有错，只是时机不对而已。”沈越一杯酒下肚，感觉有点热，就脱了外套，只剩一件白色老头衫。
两人后来没说什么话，就安静地吃东西。
等差不多快吃完了，正巧这个时候二十七中放学，烧烤店门口聚了很多回家的学生。
沈越擦着嘴，余光瞥见其中一个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男生，穿着干净的校服，站在离门不远处，攥着书包带子，沉默地望着一群喧闹着挑选烤串的同学们。
仅仅几步的距离，可能因为男生身上自带疏离感，沈越竟觉得很遥远。
大雷顺着沈越的目光看过去：“哦，应该是初三的学生。怎么了，认识？”
沈越摇头，起身去结账，临走的时候心下一动，有点想给刚刚站在门口的男生买一根烤肠。
然而他回头一瞧，那个男生在口袋里摸了两下，像是在掏钱，可摸着摸着动作越来越小，最后直接停住，仿佛刚刚只是为了把手插/进口袋。
男生好像察觉到了屋里人的视线，身形一僵，偏头的时候露出了喉结上的一颗小痣，然后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沈越看呆了。
“嘿，嘿！”大雷使劲晃了晃他才猛然惊醒。
回去的路上，大雷问沈越现在住哪儿。
他知道沈越毕业了因为想继续打游戏，跟他爸妈彻底闹掰了，现在是有家不能回，活脱脱一江湖浪人，保不齐哪天噶了，可能家里一周后才知道。
沈越耸耸肩：“网吧呗，有时候去KFC，那里员工服务态度是真好，还问我要不要毯子。”
大雷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要不你住我家吧，我爸妈都很喜欢你。”
沈越挠了挠头：“算了吧，太打扰了，反正还有两周考试结果就出来了，如果到时候战队还没消息，我就回去负荆请罪。”
大雷佩服：“我敬你是条汉子。”
闹到这种程度，回去不被打死也打残了。
两人慢悠悠路过一家理发店，沈越抬头望着橱窗上贴着的红发海报，踢了一脚小石子儿：“嘿，这玩意儿还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