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清明显感觉秦宣鹤话里有话, 暗指顾安风答应代替江意清入赘秦家是出于私利考虑的。

  但江意清并没想明白,他心想:难道顾安风贪图秦家的钱?想攀秦家的关系?

  顾安风背靠着江家这棵大树,再去攀附秦家, 未免也显得太过牵强了。

  江父给他的资源本就不少了, 给他新办的公司牵桥搭线, 还给他介绍各项业务,这让顾安风已经跻身进青市商业圈,成为炙手可热的新贵企业家。

  这种情况下, 他不需要再刻意攀附谁搭关系了。

  那么顾安风是为了什么答应和秦家的婚约的?

  看江意清疑惑不解,秦宣鹤并没继续点破。

  他这会儿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了, 但是谁活在世上没疯狂过一次呢?

  江意清看秦宣鹤仍然情绪低沉, 脸上还挂着泪痕, 于心不忍, 又起身拿了两张纸巾递给秦宣鹤。

  秦宣鹤看他一眼,最终还是接了过来:“江意清, 谢谢你让我度过了……我人生中最差劲的周末。”

  不会有比现在更差劲的时刻了, 秦宣鹤很清楚这一点。

  *

  江意清从高档会所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 方熠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方熠帮打开江意清打开车门, 再回到主驾座位上:“江总, 没发生什么事吧?”

  江意清没答话,过了半晌后才开口:“方熠, 我问你个问题。”

  “您讲。”

  “一个人选择和自己不爱的人结婚,一般会出于什么原因?”

  方熠想了想后, 答道:“想获得某种利益?”

  江意清说:“如果排除这一项呢。”

  “那可能就是被逼的, 被迫做出了选择。”方熠说。

  江意清说:“这个选项也排除掉呢?”

  方熠顿了一下:“极端点猜吗?”

  “嗯, 随你怎么猜, 我只想听听你的看法。”江意清说。

  方熠回道:“或许他是想折磨那个人,利用婚姻去给另一个人枷锁,这是一种不错的折磨方式。”

  “无爱的婚姻有时候是能逼疯一个人的。”他又补了一句。

  江意清怔了一下,有点失语。顾安风和秦家之间并没直接恩怨,这个猜测也是可以排除的。但是方熠的话,让他无意之间延伸出了别的猜测。

  无爱的婚姻令人痛苦,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哥自愿提出代替他和秦宣鹤结婚。

  这个解释是最合理的,但是……却还是和秦宣鹤的说法对不上,顾安风若是这样的想法,怎么又会和自私扯到一块去?明明是无私了。

  想不出个结果来,江意清索性便不想了。这件事其实并不重要。

  归根结底,还是今天的事发生的让他措手不及。一开始坐在沙发上听秦宣鹤朋友讲的时候,他能够从他们拼凑出的记忆片段中听出来,秦宣鹤在过去的时光对他有好感,但他以为仅此而已,所以短暂的怔愣之后,他选择装听不出来。

  谁知,秦宣鹤会忽然情绪爆发。江意清那时才意识到,秦宣鹤对他的感情已经远远超过他能预想到的了。

  他的手机这时忽然响起,接起来,是将车子送去修理的那家修理厂打来的电话。

  “喂?什么事?”江意清问。

  “请问是江先生吗?”那边极有礼貌地问道:“您的车中午的时候送到我们修理店来修理了,您要求我们除了修复损坏处之外,再对车做一个全面的保养。”

  “对,没错。”江意清道。

  那边的工作人员道:“是这样的,刚才在对您的车做全面检查的时候,我们检查出来您的汽车底盘上有一个装置,我们刚检测出来,这是一个追踪车辆定位的装置,还具有监听功能。”

  “我觉得这件事有必要跟您说一下……”

  江意清大惊:“什么?追踪定位的装置?”

  修理人员道:“是的,江先生,您看您打算怎么处理?需要报警吗?”

  “我现在过去看看。”江意清说。

  对方应了声好。

  江意清一瞬间便明白了,为什么绑架自己的神秘男人能够清楚地知道自己每天的行程,成功躲过可能会被方熠又或者是其他人撞到的时间,悄无声息地把他绑走。

  原来竟然是在他车上安了个追踪监听设备。

  他顿觉毛骨悚然,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喉咙似的。

  会不会……就连此刻方熠的车上,都有监听的设备?

  “下车。”他声音冷冽,立刻对方熠下命令道。

  方熠已从江意清接到的这通电话中听出了不对劲,将车靠在路边,配合他在车上、车的底盘处搜罗许久,幸好并没查到任何可疑的设备。

  而此时,某个暗不见光的房间里,只点亮了一盏夜灯,角落的男人欣赏着电视机里江意清的录像带,听着耳边监听设备里方才传出的声音,随即将耳机缓缓摘掉。

  “江意清,你费尽心思想抓到我,但你以为我会没有任何防备的吗?”男人淡淡笑着,目光一刻也离不开电视机里的画面。

  *

  江意清刚得知了消息,青市的庆闻区即将迎来重建,而青市政府以及外地入驻的资本家准备对这块地进行大规模的开发,预计将会在今年开始进行。

  刚收到消息没五分钟,办公室开着的电视也正好播报起本市财经新闻,新闻里也同样在报道这件事,庆闻区的重建俨然已经成为重点开发项目。

  重建意味着庆闻区这块地皮将会大涨,年初便一直在传庆闻区会重建的消息,江意清最近也拿到了他人给的内部确定开发案,正是有关于庆闻区投资的。

  江意清本来也想购入地皮,但一直没确定,又因为最近在查绑架他的人身份的事,这事便搁置了。

  感到惋惜的江意清拨了个电话,咨询了之前给他透露消息的朋友,问庆闻区的地皮现在还可以购入吗?

  那头的人有些错愕:“所有地皮都已经出售出去了。不是江总你买下来的吗?我以为是你买的。”

  “这片土地已经荒废许久了,总是说要重建但一直都没人肯投资,我也是有顾虑,就没第一时间关注这事。”

  “好吧,这块地早已经被别人买下了,几乎是刚发售就被买走了,我还以为是你购入的,毕竟我前段时间和你透露了庆闻区未来的规划趋向。”

  “可惜了,那就这样吧,我也就不惦记这块地了。”江意清笑了下,将电话挂掉。

  电话刚挂,铃声又再次响起来。

  是江父打来的,江意清接起来。

  江父先是询问了他今天的工作忙不忙,而后才道出打电话的真正意图:“意清,晚上爸有个朋友在家里办了酒会,很多青市名流都会来,爸想让你晚上一块来参加,晚上有安排了吗?”

  江意清道:“晚上我有时间的,爸,几点?”

  江父道:“七点,到时候叫方熠去接你,你一定记得要来。”

  江意清道:“好的,知道了,爸。”

  他现在已经学乖了,出门几乎必让方熠接送,极少自己单独开车去某个地方。

  上次车子检修的时候查出有定位设备,去修理店拿回来,最终也没报警,他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因为被绑架时男人叫他做的事实在难以启齿。

  如果警察问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去交代。

  但如果扯谎,警察恐怕也会失去侦查方向的吧。

  *

  晚宴开始之前,江意清提前到了晚宴会场。

  听一旁走过的人说,今天的晚宴是由城中何家举办的,举办会场便在何家豪宅之中。

  何氏作为已在青市扎根百年已久的老牌著名企业,其当家人举办晚会,青市许多业界名流自然都会到场捧场。

  江意清对这个何氏早有所耳闻,但进入会场的时候还是心里小小惊叹了一下。

  何宅的气派程度比江家还要高上好几个度,虽然江家也是豪门,但是江意清还是能看出来两者的差距。

  江父和江母过来迎接江意清,顺带将这次晚宴的举办者介绍给江意清。

  “伯父您好。”江意清对何氏掌门人何万冲微微鞠躬。

  江父这时候又跟他介绍起了站在何氏掌门人身边的另一个男人:“这位是何寒熙,是你何伯父的儿子。”

  男人亲自走到江意清身边来,向江意清伸出手:“你好,何寒熙。”

  “你好,江意清。”江意清递过手与之相握。

  介绍完他们认识后,江昌林拿起酒杯:“我跟你妈妈找你何伯父谈谈事情,意清你啊,就让小何带你在晚会上转一转。”

  何万冲笑着拍拍何寒熙的肩膀:“寒熙,你好好招待一下意清,别怠慢了客人。”

  何寒熙笑着回道:“知道了,爸。”

  何寒熙冲江意清一笑:“今天晚上是为了庆祝我们何氏上市五周年的专门举行的晚会,请了很多青市的企业家来,应该有很多意清你熟悉的人吧。”

  江意清随意扫了扫会场的人,笑道:“其实没有,我的那群朋友一般都不混这种高档会所。”

  他们一般都在酒吧里吃喝玩乐居多,像这种上流社会的晚会,能不来就不来,反而会总觉得有种被约束的感觉,不自在。说难听点,他们都是低级的人,也都在低级的场所呆惯了,因此会排斥高端酒会。

  何寒熙笑笑:“意清你说笑了。”

  何寒熙彬彬有礼,人也生得十分俊朗,在两人一同走过会场的时候,不断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跟江意清打招呼的人也不少,但是江意清只冷淡地“嗯”几声,酒杯都懒得抬,显然没有迎合社交的打算。

  那些来找江意清搭话的自知没趣,便也放弃了。

  何寒熙本想借此机会展示一下自己的交际能力,还有社会地位,但见江意清视线都没投过来看自己,不禁有了些失落。

  没过几分钟,见江意清准备一个人走开,何寒熙眼神暗了一下,忙和身边围着的人笑着低头说了句:“抱歉……我还有事,先借过一下。”

  然后迅速走到准备走开的江意清身边,轻拉住江意清的胳膊:“意清,我父亲可是嘱咐过我要带着你转一转的,我可不能把你弄丢了。”

  见他笑容依旧灿然,对自己似乎甚是亲切,江意清却没领情,只是说:“没事,忙你的也可以。”

  何寒熙笑着说:“我没什么可忙的,来吧,我继续带你逛一逛我们家一楼的宴会厅。”

  何寒熙并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江意清的冷淡,换做是别人他一定不会给对方好脸色,说不定还会让对方直接下不来台,但这毕竟是江意清啊。

  何寒熙带着江意清逛完一圈之后,江父和江母那边也已经和何万冲谈完事情了,朝会场中心走来。

  何寒熙和江意清自然地迎了上去。

  江父冲何寒熙一笑:“寒熙,谢谢招待我们意清了。”

  何寒熙说:“伯父,您别这么客气,我们两家以后可是要经常见面的呢。”

  江意清抬头看了一眼两人,猜想着这话是什么意思,鸿来要和何氏有合作了吗?

  江父笑笑,和何寒熙互相之间眼神短暂交汇了几秒。

  何寒熙垂眼,见江意清杯子空了,便绅士地想帮他再问宴会的服务生要杯酒。

  江意清简单道了声谢,趁何寒熙短暂离开的功夫,抬起头看向江父:“爸,刚才你和何寒熙的话是什么意思?江家要和何氏有合作?”

  “有这个意向,但还没定,目前我是帮你在打好未来的关系,如果成功的话,鸿来的发展将会进入新阶段。”

  江意清“哦”了一声,江母见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拍了下他的肩:“你得当回事,多在晚会上交际交际,鸿来的未来可全都靠你了,小清。”

  话刚说完,何寒熙便拿着盛着鸡尾酒的杯子返回来了,递给江意清。

  江意清没接,示意他先放在面前的桌上,继续和江母交谈着。

  何寒熙也没生气,很好脾气地笑了笑,放在了桌上,眼神在江意清和江母之前徘徊,手自然地插进西裤口袋。

  江母眼尖地又看到江意清的领带没系好,慈爱地笑着把他叫到自己身边来,想要帮他重系一下。

  而就在江意清走到桌对面之后,何寒熙立即从口袋中拿出一袋未知的药粉,将桌上的酒杯拿起来,放在酒桌下面,将药粉洒进酒杯内。

  江父看过来,正好和何寒熙对视了一眼,但并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在江母系完领带之后,将头转过来的一瞬间,故意凑了上去,帮江意清整理了下西装上的皱褶部分:“我们小清的西装这里有点皱。”

  此举吸引走了江母和江意清的注意力,何寒熙得以将酒杯里的药粉摇匀。

  接着又慢条斯理地拿到桌面上,放回原处。

  江意清回过头时,一切皆是原状,他回到桌这边来。

  何寒熙笑着端起那下了药的酒杯:“意清,你的酒。”

  江意清抬头,接了过来。何寒熙抬起杯子和他碰了下:“今天很高兴认识你,意清。”

  江意清于是便也笑了下,碰杯过后,不疑有他,嘴唇凑近杯沿,一饮而尽。

  何寒熙盯着江意清那被酒液濡湿的嘴唇,肖想着一会儿该在床上怎么狠狠地弄他。

  江意清是个病秧子来的,所以他也会酌情地弄,绝对会留有分寸,不会把人搞出事。

  毕竟……这只是开始啊。

  眼神中流露莫名笑意,何寒熙也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四人的交谈又持续了一会儿,江父便带着江母去和其他人应酬了,走之前特意暗示让江意清跟着何寒熙一起。江意清知道这是父亲所谓的为他“铺路”,特意让他和何寒熙打好关系,便也应下来。

  圆桌旁又只剩何寒熙和江意清,两人随意聊着天。

  没过一会儿江意清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困,脑袋晕沉,他揉了揉额头,几次身子都差点栽到何寒熙身上。

  何寒熙于是顺势揽过他的腰:“意清,你怎么了?”

  江意清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站直了,从何寒熙怀里挣出来:“没事……刚才忽然脑袋晕了下。”

  何寒熙笑了下:“没事就好。”

  数了数时间,快有五分钟江意清就得坚持不住晕过去了,何寒熙觉得他并不需要着急。

  他有意无意地注视着江意清的变化,身边此时却忽然来了个男人。

  那男人走到江意清身边,叫了声:“小清,我才看见你。”

  江意清抬起头,试图睁大困倦的眼,眼皮却难以支撑,于是只是半睁着眼:“哥,你怎么来了?”

  “是朋友叫来的,爸妈也都来了吗?他们并没告诉我。”

  何寒熙听他叫了声“哥”,一下子便也能猜出来面前男人的身份了。

  看来正是江意清的那个干哥哥——顾安风。

  他眼神划过一丝冷意,但在顾安风看过来的时候又恢复平常。

  “这位是?”

  江意清说:“这位是何伯父的儿子,何寒熙。”

  何寒熙主动伸过来手,和顾安风相握:“你好。”

  顾安风也和对方简单打了句招呼,再回头看向江意清的时候,明显就感觉出江意清的不对劲了。

  他低头问江意清:“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强撑着的江意清这会儿见到了可以信任的顾安风,也不想再继续强撑了:“哥,我有点困……”

  顾安风说:“我带你上楼休息一下吧。”

  顾安风揽住江意清的肩膀,问何寒熙:“请问楼上有可以休息的客房吗?”

  何寒熙怔了下,继而笑着点头:“有的,我带你去吧。”

  “不用了,你应该也有很多要忙的,就不麻烦你了,我一个人带小清上去就可以了。”顾安风道。

  说完,便扶着江意清从何寒熙身边走了过去。

  何寒熙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唇角的笑容慢慢消失,随即暗骂了一句顾安风。

  江意清这义兄来的还真是时候……再晚来五分钟,现在带江意清上楼的,就是自己了。

  顾安风扶着江意清上了楼,一路上江意清好几次都差点从顾安风怀里滑出去,意识都明显不清楚了。

  顾安风询问了楼上打扫的佣人后,随意挑了间客房,扶着江意清走进去,将他扶到床上。

  江意清几乎是刚挨到床上,便睡着了,没有任何缓冲时间。

  顾安风愣了几秒,将江意清脖子下面垫着的手抽出来,看着江意清睡着的模样。

  这实在是有点过于怪异,让顾安风不得不猜测江意清是不是又生病了,不然怎么会忽然困倦,倒头就睡呢?

  只是隔着一层楼的距离,楼下的喧嚣声几乎完全被隔绝了,顾安风不舍得立马就走,便一直在旁边守着。

  二楼的隔壁房间,晚一步上来的何寒熙打开监控画面,看着隔壁客房里顾安风守着江意清的痴恋模样,不禁“啧”出了声:“这目光可够深情的……这家伙该不会趁人之危吧?”

  他盯着监控画面,看着睡在床上的江意清,方才觥筹交错间内心涌起的肖想再度浮上心头。

  心痒难耐的何寒熙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拿出一盘录像碟,放进电视的光盘插槽上,用遥控器打开画面。

  画面上,江意清仰头被赵游灌酒脆弱无力的样子显现出来,显然这是赵游之前录下来的那盘光碟。

  何寒熙笑了一声:“拿错了呢……这个是原版。”

  他起身,将碟片取下,又从架子上摸索出一张新的碟片,放进电视机里。

  电视机里登时开始上演刺激的画面,何寒熙饶有趣味的欣赏着。

  碟片画面反射在何寒熙眼中,画面中床上无力地被摆弄着的男人,竟长了一张和江意清一样的脸。

  重头戏开始,何寒熙同步地将手臂滑至沙发下面。

  这是他在拿到赵游录制的录像之后,专门找其他人将碟片中江意清的脸,换脸到其他碟片上面。

  目前的技术已能做到完全一点都不违和,加上他挑选的这部碟片,里面的人身形本就和江意清相仿,看上去确实是可以以假乱真。

  幻想和电视机里的画面重叠,脑海中浮现出江意清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模样,何寒熙笑着直到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