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啦小说网>耽美小说>折腰第八年【完结番外】>第3章 如果早知道

  组合出道后大火的那几年,网络上连续五年的偶像视觉系C位都被谢此行和云从安断崖式垄断——明明每一年入围的都有十多名不同公司不同组合出身的idol,然而最后无一例外都因为巨大的票差而单纯成为两人之间的角逐,游戏结局也十分缺乏悬念,粉丝像是内部约好了似的,每年轮换着将两人送上冠军宝座,力争一视同仁云露均沾。然而到了第六年,不知是不是活动官方觉得结果太过定式缺乏悬念而砍了这个项目,以至于没人再有机会知道Wind Night双门面的颜值制霸记录到底能够保持多久。

  谢此行和云从安就此作为颜值标杆屹立业界多年,然而说到底,实际上组合里没有一个挑出来是不好看的。

  周文祁长相十分书卷气,五官温润舒朗,谁也看不出皮囊下藏着颗老妈子心。吴衷则是典型的浓眉大眼邻家男孩,不爱说话,看起来比较腼腆。向思帆不开口的时候谁都想不到这孩子是个rapper,脸蛋完全走偏长了张日系脸,不笑的时候是个厌世酷盖,笑起来却莫名反差透着丝微妙的元气萌感,所以妈粉众多常年被当儿子云养。沈禾川的真实身份是STAR娱乐老板的独苗,真·亲儿子,长着张清高矜持的霸总脸,然而本质是个喜欢收集毛绒玩具的纯情丫头罢了。而盛青尧则剑走偏锋,靠着张第一眼不惊艳却十足耐看的盐脸杀出重围,加上舞台表现力一绝,因此即便路人盘在组合其他人的对比下显得比重略小,死忠却众多且优质。

  以上五人各人各色,组合出道后每个人的长相都有各自的受众群体,然而人气却仍然同谢此行和云从安有壁。

  业务能力自不必多说,在这个颜狗当道的世界,花束和掌声永远涌向最为亮眼完美的皮囊,置身这座名利乐园里,这是所有人心照不宣且永恒不变的真理。

  盛青尧常骂造物主偏心,好东西尽往一张脸上放,丝毫不顾他的死活——谢此行五官比例优越,三庭均匀,尤其一双杏眼生得极为英气漂亮,平扇双眼皮眼尾微微下耷,似乎无论看谁都含情脉脉格外深情,是一双十分温柔多情的眼睛。出道时年方二十,恰到好处的少年感可谓一大杀器。

  相较于谢此行的黄金比例,云从安的五官长得更“散”一些,却和谐得万里挑一,多一分都差之千里。这张脸似乎无法用单一的词汇来形容,因为每一种特质都被糅合得恰到好处,年纪尚小时干净端正带着纯然的稚气,然而没两年长开后轮廓线条兼具了男性的硬朗清俊,笑起来却仍留有幼态。

  他和谢此行一样,也长了一双十分出众的眼睛,然而与谢此行不同的是,你看向他时也许并未觉得对方的眼睛长得有多完美,只是透过表象看清那双眼睛的眼神,是难得的干净,黑亮的眼瞳像蒙了一层秋水,充满了故事感。

  然而富养的气质却没富养的命,镜头前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刚出道那会却鲜有人知,两个人做练习生的初衷只不过是为了出道赚钱补贴家用。

  其实不只是他们俩,除了向思帆和沈禾川,剩下五个人的家庭条件都不是特别好,不同于十几年后多是富二代自带资本后台入驻娱乐圈玩票捞钱,那时候的娱乐圈大多是穷人家的孩子为了生活而被迫进入其间挣扎打拼,而当中收益也往往少得可怜,谢此行在组合成立初期的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没有拿到过一分钱工资——练习生时期公司给包食宿和课程费用,这笔不菲的“投资费”在出道后需要通过通告费进行偿还。直到后期名气渐渐打响行程逐渐增多,收入按比例扣除一部分流入公司,剩下的按组合人头平均分配,日子才算渐渐有了盼头。

  第一首歌渐入尾声,前方的车流速度渐缓,这条路到了晚间这个点堵车的情况实属少见,谢此行没思考上两秒便控着方向盘转了方向,车子跑出几百米他才恍然想起这条路最终会通向哪里。

  是云从安生前的家。

  仿佛冥冥之中的安排,以至于谢此行一路上都没能停止胡思乱想,很奇妙,他此刻回想起的不是出道后的种种,反而是练习室里那不见天光的五年。

  练习生时期谢此行有过一段迷茫期,他最初选择参加STAR的海选单纯是为了每天放了学后能吃上饱饭顺便减轻一些家里的负担,然而日复一日的练习下,天赋和热忱在心间深深扎根,往后他便时常混淆,他不知道自己渴望出道和舞台是因为他热爱跳舞,还是单纯为了出人头地。

  他很在乎这份认知的结果——那会的他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孩子气地认为梦想就该纯粹,沾不得一丝铜臭味,可现实是他受够了贫穷的窘迫,对成名饱含极度的渴望。

  谢此行陷在这样的心绪里过了大半个月,直到某日练习课程结束,他放空坐在地板上,不知道是不是激烈运动过后精神尚处兴奋状态,还是情绪憋了多时实在需要一个出口,他踌躇半晌,最终还是没忍住转头对着身旁的云从安小声提起了他的心事。

  盛青尧那时和他不在一个班,自己平常能说上话的也只剩下一个云从安,两人那时候的交情其实只能算个脸熟,就这还主要归功于平日里饭点会和周文祁他们一起拼桌吃饭。

  但相同的年纪加上家庭背景相似,两人又都是班里实力评价的上游选手,难免有些惺惺相惜的情感在里头,也因着这个,两人平常练习时会互相小声交流经验,聊得不多,但在竞争如此激烈的环境下已经实属亲厚。

  那时候云从安听完后是怎么回答他的?

  对方好像对他这位“不够相熟”的同期突如其来吐露的衷肠感到有些茫然,反应过来后表情也没表现出什么明显的起伏。变声期后的男孩声音逐渐变得低沉厚重,可尾音却仍显稚气。

  我觉得这两件事从来都不冲突,他慢悠悠地说。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做,如果出道了,不是既赚到了钱,又得到了继续跳舞的机会吗?有了钱解决温饱,站上舞台完成梦想,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云从安说完又陷入沉吟,似乎是在思考如何措辞,这让谢此行无端感到一点坐立难安,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对方显然在认真剖白,却让他感到无所遁形,后知后觉品出了一些自己相较对方来说显得不够成熟的难堪。

  他不知该如何打断,只听到对方又接着道。

  如果仅仅是为了出人头地,那就是默认将自己物化成商品,商品是没有灵魂的,笑是取悦,哭是博同情,所有都是明码标价的交易,你对粉丝的一切“营业”都是作为榨取后的补偿却没有真心,我想你应该并不希望自己变成那样。但功成名就和梦想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不如试着让它形成一个循环?有时候认清并接受自己的私心并不是一件难堪的事,只要想清楚自己要什么,全力以赴地去做,真诚的人一定会被看见。

  一席话落,还没等到谢此行开口,对方已经先一步自己摇起了头。

  然而照我们目前的状态,谈梦想还是太奢侈了,饭都尚且吃不饱,哪里有资格谈梦想呢?

  他说完转头对上谢此行的眼睛,眼里一派坦荡,不带一丝恶意的揶揄。他说,你原来是会纠结这种事情的人吗?平常我看你总是默不作声跟在祁哥后头不怎么对事情发表意见,还以为你是个与世无争的超脱派。

  没想到想法还怪可爱的。

  自己当时听完这番话后的反应是什么,谢此行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大概率是尴尬,耳朵一定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红到滴血。

  他也是回忆至此才倏然意识到,自从那次谈话后,短期内再看到云从安自己都会装作云淡风轻地避开,对方起初还会尝试过来搭话,碰了几次壁后,关系渐渐又恢复成了一开始的冷淡。

  到了饭点他们俩照旧会和周文祁他们一起行动,只是在这个热闹的五人组里,两人之间的交集仿佛成了被遗忘的角落,他们各自和另外三个人谈笑风生,却对彼此回避一切眼神交锋,接下来的小半年里更是再未有过单独的对话。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蔓延在两人之间,就这样过了好多年。

  组合出道那年谢此行二十岁,尚且青涩的男孩在公司的耳提面命下和组合的形象前表面上做足了谦逊,实际上内心还是不受控制地冒头过一丝飘飘然的自得。

  得天独厚的外形条件,光鲜亮丽的明星光环,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的尖叫和掌声,对岸的世界撕开一角,露出光明璀璨的底色,他那时天真地以为自己终于从泥泞的深潭中熬出了头,尚且不知道未来等待他的是磨碎脊梁和充满血泪的动荡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