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落于山腰,树木灵草较为丰富茂盛之地,有重重树林掩护,在里面斗法外边根本无法察觉,君尚卿立在枯草之上,四周各有动静,君尚卿眼盲,陷于黑暗之中只觉得草木皆兵。

  慢慢地,声音越来越近,黑衣蒙面仙人纷纷现身将君尚卿围了起来,被挂在树上的北璟渊也显现了出来。

  他双手双脚皆被绳索束缚住,却丝毫不慌张,反而平静地看着眼前人,像个看戏的局外人。

  “尚卿仙君好久不见,三百年前得见仙君风姿,小仙便念念不忘。”为首的黑衣仙人侃侃道来,盯着君尚卿的眼神尽是猥琐。

  听其声音,是前些日子在竹舍的人,君尚卿警惕地往后退了一下,绕琅不在身边,竹竿已入他们手中,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为何他们还未动手,还废话这么多,“你们可是有事相求?”

  “是倒也不是,这件事由不得尚卿仙君做主,仙君不帮也得帮!”

  话音刚落,几片被注入仙法的落叶向君尚卿飞来,能用耳朵听到的东西,君尚卿是不怕的,他闪身躲过,白绸被划开,随着衣角被划下的一片布料落下。

  君尚卿睁眼,空洞灰暗的眼睛虽不灵动,却显得他茫然无措,更添些惹人怜的脆弱感。

  那几人又停止了攻击,为首的仙人缓缓道,“仙君生来就是真仙,跟着不务正业的清桦长老,修为不退,可见仙君的天资,若不是灵山一役,估计仙君已达灵仙境界,不像我们一直在太仙停滞不前,甚至无法突破。”

  “你们是何意?”

  “仙君可听说过双修之法,只要仙君答应将身体作为炉鼎供我们修炼,事成之后,我们便放了仙君还有璟渊殿下!”

  北璟渊看戏的表情沉了下来。

  回答他们的是冲上去的一道蓝光,说话的黑衣仙人翻身躲过,手中变幻出长剑,其余黑衣仙人也纷纷效仿,长剑如弓箭一般离弦而去,随着刺耳的声音逼近,君尚卿身下的枯叶有蓝光附上,快速旋飞而起,将他围了起来。

  剑与枯叶相持着,不分上下。

  “本君劝尚卿仙君还是不要自不量力了,留些力气与我等双修,听闻仙君现在一直徘徊在上仙仙阶,双修之法也有助于仙君突破,仙君何必如此排斥?”

  “你们应是前几日在竹舍的人,已知本君身份还敢造次!”

  黑衣仙人冷笑一声,又多施了些力,长剑渐入枯叶之中,环绕枯叶的蓝光灰暗了起来,躲在枯叶之后的人已是满头大汗,忽然之间枯叶散落,长剑长驱而入。划向君尚卿的手臂、身体、大腿,染着血直直刺入地里。

  “昨日,仙君确实是唬住了我等,但其一你现在不过是个废人,估计仙主早就弃你于不顾,不然怎么会让你下凡,仙界的药物不比这区区仙药谷好上百倍!其二璟渊殿下在我等手中,难道仙君会不顾其性命去告状吗?”

  君尚卿半跪在地,浑身蓝光消散,他已是灵力用尽,此刻与凡人无异。

  他两鬓头发散落,随着风微微轻飘着,微侧着头,听着离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撑在地上的手微握成拳。

  有只手抚上他的下颚,黑衣仙人见他如羔羊待宰的可怜模样,皆放下了戒心,君尚卿微微蹙眉,隐于枯叶之下的手突然伸出,手中匕首一闪,有血液溅到他苍白精致的面容之上。

  没了法力,他还有武力,早些年与清桦在人间历练学来的。

  随着为首黑衣仙人的一声惨叫,五个黑衣仙人闪向四周,纷纷施法,五道黑光附上,掐着君尚卿的脖子悬浮到半空之中。

  黑衣仙人看着落在枯叶上的手掌,暴怒之下,挥剑而上。

  北璟渊眼中狠戾闪过,解开束缚,迅速落地,眼看着那把剑即将刺入君尚卿的身体,白光咋现,才要束缚上那边长剑,突然出现了一只五颜六色的鸟儿,挡在了剑前。

  实在是太快了,北璟渊连是什么品种的灵物还未来得及分辨,

  那东西连着剑就立马消失不见,若不是溅在君尚卿胸前白衣的那一淌血,北璟渊都怀疑刚刚是自己花了眼。

  随着远远不断的蹄声来袭,一阵浓雾缓缓地弥漫而来,霎那间,众人陷进白雾之间。

  黑衣仙人收回了法力,警惕地聚在一起,突然被解开了束缚,君尚卿无力坠落,重重摔在枯叶之上,本就眼盲看不到一切,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闻到空气之中飘着淡淡的香气,令人昏昏欲睡。

  北璟渊早已捂上口鼻,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惊动了黑衣仙人他倒无所谓,怕就怕君尚卿对他有所察觉。

  刚才的蹄声停了下来,围在白雾之外隐隐约约看到了七八只鹿角泛着光的魇鹿。

  魇鹿所到之处皆伴随着浓浓的白雾,雾中有清香,闻到的人就会进入梦魇之中,见到内心深处所恐惧的事,一步一步被逼入绝境,却无能为力,除非浓雾散去,不然就会被困于梦魇之中痛苦绝望死去。

  那么君尚卿的梦魇会是什么呢?

  北璟渊从灵囊之中拿出一枚可以抵御魇鹿毒雾的丹药吞了下去,手触过双眸,有白光附着的双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之间,看得一清二楚。

  黑衣仙人已经昏睡在地,脸色越来越苍白,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北璟渊跨过他们的身体,白光散落,那几人双眼突然睁开,忽的掐上自己的脖子,痛苦地打着滚,硬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远处昏迷的君尚卿额上冒着密密麻麻的汗珠,眉头紧皱,脸色相比那几个人更为苍白,他无血色的嘴唇轻抿着,双手弯曲,重重地抓着地上的枯叶。

  究竟是什么样的梦魇,让他露出如此屈辱的表情。

  北璟渊将灵囊打开,炽火稚嫩的声音响起,“主人,这是怎么回事?”

  炽火懵懂的大眼看了看四周。

  “你帮本尊护法,本尊要入君尚卿的梦境。”

  话音刚落,未等炽火有所反应,北璟渊已然消失在眼前。

  进入君尚卿的梦境,黑暗幽光之中是一座亮堂的阁楼,北璟渊穿过高朋满座,走进一个布满红绸,贴着大红喜字的新房。

  另一个穿着喜服的“北璟渊”正缓缓掀开床上端坐着人的盖头。

  他的师尊对他竟执念至此,连梦魇都是他们成亲的模样。

  只是他北璟渊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冷血无情、处处逞强、固执己见的人,君尚卿除了那张脸好看点,其余一无是处,对他来说毫无吸引力。

  看来他的师尊应该与他一样也重生了,他可不信他与君尚卿初遇,君尚卿就喜欢上了他这个毛头小子。

  他想着,“北璟渊”已将盖头摘下,露出那张精致柔和又带些刻薄的脸。

  没遇到君尚卿之前,温柔与刻薄在北璟渊的认知中是相对的,不可融合于一起的,他从未想过一个人的长相竟然可以两综合两种,而且毫不违和。

  没有北璟渊想象的欣喜,君尚卿看着“北璟渊”的眼中,埋怨恐惧交加,似乎是被迫嫁与“北璟渊”的,完全没有嫁给燕无痕时的紧张无措。

  北璟渊下意识地握起了拳头,头一歪,眼中狠戾涌上,原本隐身的少年,忽的一掌打散那个幻境中的“北璟渊”,顿时从少年变幻到成年的模样。

  “嫁与本尊,师尊就那么的不开心吗?”北璟渊欺身而上,将君尚卿笼罩在阴影之下,他的嘴角总勾着似有似无的邪笑,浑身泛着威胁的信息。“师尊嫁给燕无痕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热气萦绕在耳畔,紧迫感压近,就在君尚卿受不住地想逃离之时,北璟渊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又将人拽回了身下,“师尊,跑什么啊,成亲了就要做成亲该做的事,不是吗?”

  耳垂被忽地被衔住,湿热柔软的触感传来,君尚卿一惊,一掌扇去。

  “混账!本君是你师尊,你怎敢!”手掌酥麻,君尚卿气得双眼通红,声音发颤。

  北璟渊擦去嘴角流出的血,半边脸红肿了起来,他看着君尚卿眼中的厌恶,讽刺地笑了笑,“师尊也知本尊是你徒弟啊!既然知道本尊是你徒弟,师尊为何还对本尊芳心暗许,甚至肖想本尊!”

  “我……我……”

  为何,他也不知为何,为何明明知道眼前人是自己的徒弟,还会去动心。

  北璟渊看他双眸垂下,手紧抓着被褥,良久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君尚卿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他,一双眼平静如常,再无半点波折。

  “以后不会了!”

  以后不会了?不会什么?不会再喜欢他了吗?

  这样也好,可是为何心中万般不是滋味,北璟渊看着君尚卿一身嫁衣褪去,眼缚上白布,成了原本的样子,新房也在慢慢地倒塌,阳光刺入,驱走黑暗。

  他的师尊好像真的放下了,所以才破了这个梦魇。

  北璟渊眼神不自觉地暗淡了下去,随着梦魇的消散,他也回到了现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