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五月二十寅时初,宁欢意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见栖雁阁院子里许多嘈杂的声音传来, 大多都是一些恭喜的好话。

  下一刻,青黛也穿着一身桃红色的丫鬟衣裙走到宁欢意床榻一旁,轻声细语的哄着宁欢意起床。

  可昨夜实在是太晚歇下, 宁欢意迷迷糊糊的被拉起来, 先是换上了白色绣着红色花纹的里衣, 坐在铜镜前方, 吏部侍郎家的老夫人亲自来为宁欢意开面。

  随后青黛和其他的丫鬟们全都一窝蜂的围了上来, 净面的净面,给宁欢意施上胭脂水粉, 白白的一层把宁欢意弄得像是没有血色的瓷人, 她被镜子里的自己给震惊到。

  也瞬间清醒过来, 她委婉的想让丫鬟少敷些脂粉, 可一要开口,身边那些夫人们便开口说祝贺的话。

  “宁家姑娘是个有福的……”

  “这新娘子如此的标致, 实在是羡煞旁人啊……”

  “今日排场可大, 宁家姑娘定是深得妻心。”

  这般夸赞的话云云。

  听的宁欢意心中还升起了些不好意思, 她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听说新娘子都是要这样,敷厚厚的脂粉, 好歹都是上等的脂粉,宁欢意也能放心些。

  直到这些脂粉终于上完了,宁欢意直接变得自己都不太认识自己了, 还没回过神来,又被拉着连轴转, 像个提线木偶一般又被拉着去穿上厚重的喜服。

  前些日子宫中御绣坊制作而成的嫁衣上绣着那金灿灿振翅欲飞的凤凰,缀满珠玉的凤冠流苏若隐若显遮住宁欢意姣好的脸蛋,即便是被厚厚的脂粉敷盖了一层,但还是可以看见面容明艳。

  本朝女子出嫁,均可着正红婚服,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更何况还是要嫁给摄政王做王妃,衣裳穿着上更是没有任何约束。

  极尽奢华,金丝线全都掺杂这真金白银,婚服上点缀的珍珠都是进贡来的上等明珠,凤冠点翠技艺乃是宫中皇后都甚少见的首饰,不仅制作过程反复,而且原材料也十分稀有,这都是萧凝安加急千里马送来的师傅和材料,又是加急制作而成的。

  昨日和聘礼一起送到了永昌侯府。

  凤冠戴上头的时候,宁欢意只觉得一下子头沉了许多,头上凤冠全都是真材实料的东西,难免很重,宁欢意适应了好一会这才面前抬得起头。

  红木托盘上搁着的团扇上也是有点翠技艺制作的花纹金箔,旁逸斜出的一簇步摇流苏点缀在扇面。

  宁欢意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被拽着穿上了那身婚服,婚服上的金丝几乎要覆盖了整个婚服,只能看得见栖雁阁屋子里面金灿灿的,宁欢意被映照的富贵泼天,一点也不显俗气,好看的紧。

  几个丫鬟服侍着宁欢意系好婚服,一散开,其余的夫人们都上前拉着宁欢意的手,彰显的很是熟络一般,七嘴八舌的恭贺着宁欢意。

  还有许多人带着金瓜子洒在宁欢意的身上,寓意着富贵在新妇身上,迎娶新妇便是迎娶了富贵云云,这种的行为不胜枚举,而今日宁欢意需要做的就是点头微笑福身,甚至不需要说话。

  日头渐渐升起来,那些夫人也都在裴阮的招呼下去前厅吃瓜子,茶水和各种糕点,而宁欢意则需要在闺阁当中等待着迎亲队伍来。

  外面的长街上的鞭炮声从这一刻开始响个不停,由远及近,还有各种锣鼓声到永昌侯府门前,想来是迎亲的队伍终于来了。

  听前面打探的丫鬟们来说,萧凝安一身红色长裙,却跨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后跟着的两行骑马的人都是官员们的长子或长女们,来撑场子。

  花轿更是华贵无比,几个丫鬟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羡慕的模样都要淹没了她们。

  宁欢意知道,她们虽然只是丫鬟,但是这么多年待在永昌侯府绝对是见过大世面的,如今还能让她们羡慕成这个样子,那的确可能所言不虚。

  永昌侯府门前,白莹莹的表弟和他的同窗们一起来堵门,偏要拷问萧凝安的才学诗句,萧凝安对答如流,宁家宗祠也派来青年才俊闺秀少女,排着队问萧凝安琴棋书画和武功招式。

  当闺阁中的那些琴棋书画萧凝安答不上来的时候,其余官员的长女便上前来回答,萧凝安到底是摄政王,迎娶王妃没有人敢拦的太厉害,永昌侯府和白家的人便作罢,打开了永昌侯府的大门让萧凝安一行人进内。

  永昌侯府挂在各处装点的红色绸缎都是最为上等的布料,宁欢意看着这些布料不由得感叹何不食肉糜,幸亏平时裴阮主张节俭,唯一奢侈一次也就是自己的女儿大婚。

  萧凝安目不斜视,一路迈过了那装点华丽的前院,又直接走入正殿,世家夫人老夫人还有些看热闹的闺秀们纷纷行礼,待萧凝安挥手免礼后,她又妥帖的结结实实的向坐在上首的裴阮和宁元勋拜了一拜。

  裴阮眼底还是划过对这摄政王的赞许,至少好,人家男子娶妻的时候,能够亲自上门来迎亲的男子都是极为少数的,更何况她还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能够来亲自迎亲这件事情,估计也能让京城里面的人们津津乐道一番。

  “拜也拜过了,去栖雁阁迎殿下的准王妃吧。”宁元勋不同于裴阮的感觉,他现在看着萧凝安就觉得来气,原本自家女儿还可以在家中留些时日,谁知道这厮竟然这么着急!

  所以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并不算得上很好,萧凝安只是一作揖,便大步流星的往栖雁阁走去。

  正殿与栖雁阁之间搁着一座后花园,花园中央还有一处湖心亭,算是府上藏娇一般好好的将宁欢意藏在了府中最里面。

  很是安全也很是华贵。

  萧凝安一路走过去,其实心中极为不可置信,原来自己也有朝一日可以堂堂正正的蹋在永昌侯府的地板上,原来自己也可以身着婚服迎娶宁欢意。

  萧凝安不喜欢自己穿太过繁琐的花纹,所以她的婚服毕竟简单,虽然婚服材质厚重,但生在端庄大气,虽然比不得宁欢意那一身华贵,却也别有一番魅力。

  尤其是萧凝安的那张脸,她不愿意谁也不敢强硬的敷上脂粉,因此还是那张略施粉黛的脸颊,凤眸因为喜悦而微微弯起,显得极为明艳。

  整个永昌侯府都大红色装点着,她那黑色的瞳孔也映照得极为好看。

  栖雁阁近在眼前,萧凝安步伐渐渐变得沉稳,万千思绪也已经在方才的一路捋顺了,栖雁阁前也是乌泱泱的围着一群人。

  萧凝安原本是很不喜欢热闹的,可是今日毕竟是自己大婚,这样大婚的喜庆反而成为了一种幸福,萧凝安从来不知道幸福为何物,只是看着这样吵吵闹闹的氛围就觉得满足一瞬。

  “殿下到啦!”栖雁阁的二等丫鬟们纷纷跑进里面报信,里面的小姐夫人们全都出来站在外面,就等着萧凝安走进去给宁欢意穿上坠着珍珠的锦缎绣花鞋,再牵着宁欢意的手走出来。

  萧凝安也深知流程,一步一步的往里面走去,红色的裙摆摇曳在地,她推门而入看见了此生难以忘怀的场景。

  宁欢意正端坐在床榻上,红色的婚服和珠串摇曳了一地,虽繁复却好看,萧凝安从来不知道原来在自己眼中如此繁杂的东西居然也能这么好看。

  宁欢意听到了声音,羞红了脸颊,她拿起托盘当中的那把精致团扇遮住了脸,白润的脚丫还显露在外,新的鞋袜都在丫鬟端着的托盘当中,显然就是要让萧凝安给她穿上。

  萧凝安颔首,当所有人都不觉得摄政王并不愿意低头哈腰的为宁欢意穿鞋的时候,她却乖乖的走过去,拿起来干净洁白的长袜替宁欢意穿上,还贴心的看看有没有穿好,检查妥当之后便拿过那绣花鞋开始给宁欢意穿。

  宁欢意坐在床上,低下头看着那明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矜贵之人居然蹲下来乖乖巧巧的给自己穿着鞋袜。

  虽然动作很是不熟,但宁欢意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她一手拿着团扇遮挡住正脸,一手替蹲在那里的萧凝安抚平不太老实的发丝。

  围观的夫人小姐们看了这画面都起哄着新人恩爱,低着头穿鞋袜的萧凝安却动作变慢,握上宁欢意脚踝的一刹那,二人都似触电了一般,停顿数秒,这才继续穿好。

  宁欢意穿好鞋袜,在萧凝安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走出自己着住了十几年的栖雁阁。

  二人又重复刚刚萧凝安来时的路线走回了正殿,一路上都是围观的夫人小姐们跟着起哄祝福。

  宁欢意脸皮本来就薄,被这么说实在是太过害羞了,她走到双亲面前,与萧凝安一同跪在蒲垫上,身边的丫鬟递来喜茶。

  “女儿与殿下,给爹爹娘亲敬茶。”刚刚如果是宁欢意羞怯的话,现在就有些哭都哭不出来,明明该难过的时候,宁欢意只觉得人家都围着,哭不出来。

  偏偏这个环节,自己怎么着也该掉几滴眼泪的。

  站在一旁的喜婆看着宁欢意死活也挤不出来眼泪的模样也有些尴尬,但她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喜婆,这样的场景也见过,不少于是心思活络,立刻便带头说。

  “姑娘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舍不得父母呢!”喜婆的嗓音尖锐而又声大,这么一出,所有在看热闹的夫人小姐们全都知道了宁欢意眼泪含在眼眶中,也就没人怀疑旁的,一切的流程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原本就是摄政王妃,是要嫁过去为皇室宗亲的,所以不需要哭的太过用力,省的拂了皇室的颜面。

  因此这些东西点到为止,裴阮从自己的首饰盒中小心翼翼的拿出来自己出嫁时母亲所赠的传家玉镯,手帕盖在了宁欢意的腕子处。

  宁欢意的手腕原本就纤细,手镯直接戴了上来,少女微微颔首,看着手腕的玉镯子即便是搭配着大红色的喜服也完全不突兀。

  成色粗细全都是上上等,就连萧凝安所送的玉镯都不及此玉镯半分。

  萧凝安拉着宁欢意的手,敬上的茶裴阮和宁元勋喝过之后,算是迎亲这一环节礼成。

  喜婆是常年住持各大世家的婚娶之事,如今见迎亲礼一成,便连忙叫好,带着这氛围更上一层,鞭炮声音噼里啪啦的渲染着。

  萧凝安的掌心温热,宁欢意的手搭在她掌心,脸上一热。

  幸好有团扇遮住了面庞,旁人倒是不能轻易瞧见宁欢意脸上的红云,只是萧凝安目光注视着在自己身旁的宁欢意,轻而易举就可以看见宁欢意的神情。

  发现她也如同小娘子一般面皮薄,唇角微微上扬。

  就在走到了前院之时,萧凝安突然打横抱起宁欢意,惹得全场一阵惊呼,宁欢意也吓得连忙揽住萧凝安的脖颈,团扇上的流苏都摇晃的乱作一团。

  意识到团扇拿开之后,宁欢意又赶忙将团扇遮在了自己的脸前,萧凝安低低的笑着,声音有些勾人,宁欢意那只揽住萧凝安脖颈的手微微收紧。

  也压低声音小女儿家一般威胁:“你可得好好抱着,别把本姑娘摔了!”听着宁欢意这有些乖张的语气,反而笑的更加开心了,她怀抱着宁欢意大步流星的往永昌侯府门口走过去。

  那宽敞又豪华的花轿,就如同一个小小的房子一般立在了永昌侯府门口,周围八个力气极大的轿夫穿的也是极为喜气,见到萧凝安一身红衣抱着摄政王妃走了出来,便将花轿压低,打开了轿帘,萧凝安直接将宁欢意抱入轿中,这才作罢。

  萧凝安弯腰出了花轿,一个飞身跨坐在高头大马上,周围那些不管是已婚还是未婚的女子,全都羡煞不已,像摄政王这些和皇帝有些关系的官员或者那些王爷,要是娶亲是断断不会亲自前来迎亲的。

  可是萧凝安不仅仅来了,还是作为最高的摄政王来迎自己的王妃,一路将媳妇抱了出来,简直惹得京城女子们纷纷羡慕。

  大婚的主角都已经来了,这站满了一整个长街的队伍便开始缓缓移动,唢呐声音奏响,又吵又闹,宁欢意坐在花轿里面算是隔绝掉了一部分的声音,只能听到外面热热闹闹的,心中也觉着幸福。

  她虽然少时足不出户,但是关于娶亲流程也基本知道是没有几个能够做到真正亲自来迎亲的,萧凝安不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更何况其实和自己又没有什么感情基础,能够做到这个份上,依然是万分尊重了。

  宁欢意很感激,她摇着团扇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八人抬的大花轿,明媒正娶,聘礼都堆了一整个院子。

  这场面与尊重都已经给的足足的了,哪怕只是萧凝安想把自己娶过来掌管摄政王府的大小琐事,宁欢意也觉得值了。

  可惜这是坐在花轿当中,没有人能够看到发自内心笑出来的宁欢意有多么夺目耀眼,她好看的明艳阳光,就好像是生在阳光下长在春风里的绝美之人,似乎一看到宁欢意,就觉得身边便全是美好的事物。

  宁欢意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容貌好看,也更愿意去打扮自己,这次收拾出来的妆奁更是有三大箱。

  永昌侯府和摄政王府距离不算很近,花轿摇摇晃晃的走了两三炷香才算是到了,一路上鞭炮和唢呐声一直响个不停,也一直像街旁的那些。捧场的路人们发些瓜果糖块。

  这场盛大的仪式,在多年之后仍是让京城中的百姓们津津乐道。

  宁欢意在萧凝安的搀扶下,缓缓下轿,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红彤彤的丝绸挂在摄政王府的牌匾上,门前的石狮子,也都张灯结彩的,极为好看。

  精致的团扇遮在脸前,萧凝安牵着宁欢意踩在红毯上缓缓往前走,身边的夫人小姐们大多都是与萧家结交的,京城划分城东城西城南城北。

  当初宁家祖为了不过分引人注意,特地将永昌侯府的选址,选在了贵勋世家们少的地方,可以这么说,城西除了一些商人的宅子和靠近集市才买方便,便没什么别的好处了。

  好在当时的开国皇帝体恤了永昌侯府,把永昌侯府建的更大一些,自此永昌侯府便成了城西唯一一户的贵家,也算是打通了那些世家们前来选址的先河。

  城西才逐渐繁荣起来。

  但是由于毕竟分为城东,城西这两个地方距离较远,所以城东萧家结交甚好的世家宁欢意也就没什么认识的人。

  唯一熟悉的脸面也不过是跟着花轿走过来的大家们。

  萧凝安神色并不算喜气,看起来她与身边的那些人也并不算相识,这一刻宁欢意莫名其妙的升起来自己和萧凝安在一条绳上的感觉。

  身边人笑着闹着,一路走到了摄政王府里面,当时惊动朝堂上关于摄政王府修筑问题的地方,如今得以一见,实在是大开眼界,不光所有的设计都请来能工巧匠,而且风格也偏江南。

  宁欢意偷偷看着这些地方,移步换景的处理实在是妙,甚至远处还能听见潺潺水声,一切倒的确是和江南那处的设计有关。

  宁欢意小时候身体好些了就会跟着裴阮去江南的庄子巡查,大多是游玩养身子,对那里的风格倒是印象深刻。

  难不成……萧凝安也喜欢江南吗?

  宁欢意不方便询问,只能低垂着脑袋看着自己那流苏绣花鞋,随着步伐一步一摇,心情很好。

  喜婆早就已经站在正殿当中,宁欢意缓步而行,喜服摇曳在地如同秋日如火如荼的枫叶一般,红的惊心动魄。

  萧家夫妇与宁元勋裴阮四个人一起坐在了正殿主位上,看着萧凝安领着宁欢意一起过来,裴阮的眼角都有些湿润。

  宁欢意什么也不知道,就知道被拉进来之后一直随着喜婆的一声又一声,这拜那拜,还得拜拜在宫中无法赶来的皇后皇帝。

  萧凝安只需要微微附身,宁欢意也随着如此,倒不用真的跪下。

  拜过堂,宁欢意也算是已经礼成,顷刻,宁欢意就被拉着进了二人的寝殿。

  也就是整个摄政王府最大的屋子,寝殿搁着双人大床榻,还有为宁欢意特意收拾出来的梳妆台。

  搁着床榻的是里屋,可仅仅是一个里屋,就是宁欢意闺阁的大小。

  一道屏风拦着,拐出去便是一张红木圆桌,怕是日常用膳的地方。

  整个寝殿当中充斥着奢靡,就连挂的字画下都有纯金的点缀,各大摆放着的花瓶瓷器更是随便一件便价值连城。

  据说都是从国库里出来的,要么就是西域使臣进贡过来的,要么就是瓷器江南献上的。

  宁欢意即便见过大世面,也不由得眼底划过一丝惊艳,她从小学习琴棋书画,认识这些东西,从而也生出了爱才之意,这些字画一看绝非凡品,宁欢意很是喜爱。

  今日的寝殿已经被红色的丝绸包裹着,民间的那些说法全都用上了,甚至连床榻上都还撒着一些寓意兆头好的五谷,精致的床梁也雕刻繁杂。

  被笼起的床前轻纱,也是极好的月影纱,不管是日光还是月光,透露进来都只是朦胧的视线,十分好看。

  宁欢意坐在床榻上,伸出手来抚摸着金丝软榻上那些五谷。

  萧凝安现在在前院应付着来往的宾客,虽然她身份高贵,但是这种礼不可废,还是要敷衍一二的。

  这些夫人小姐们一路跟着宁欢意来到了寝殿,围着她说吉祥话,这个时候宁欢意就可以简单点头应付几句话。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前厅后院便已经都开了席,这些夫人小姐们从早忙碌到现在,也都纷纷去吃席了,寝殿当中终于安静了下来。

  寝殿门口侍奉着两个丫鬟,留心一看便是接受过很好的教导,青黛也算是严格训练出来的,但是在这两个丫鬟面前显得还是有些青涩。

  宁欢意不知道坐了多久,夜幕降临,终于站在寝殿外的人也去用膳了,稍稍安静下来。

  “姑娘,这桌子上的糕点您先吃点垫垫肚子。”青黛将寝殿的门关上,端起来桌子上的糕点送到了宁欢意面前。

  宁欢意从今日晨起就一直像木偶一般被人拉着洗漱施妆,哪里来得及吃上一口饭。

  如今看到了香甜软糯,刚刚出锅摆在桌子上那叫一个诱人,青黛端着盘子走过来,宁欢意便将团扇搁在榻上,很是期待的拿起糕点来送入口中。

  虽然不如槐花糕那般口味独特,但是也十分香甜,属于上等糕点,宁欢意饿了一天,这糕点已经很好吃了。

  她吃的很是满足,但是突然想到自己大婚之前想过的要把栖雁阁里面小厨房的厨娘们也一并带来。

  “青黛,厨娘们可带来了?”宁欢意吃着糕点不方便说话,连忙咽了下去,险些噎到也还是说话,青黛连忙又端来一杯茶水给宁欢意顺下去糕点,一面笑着:“姑娘慢些,厨娘们都跟着陪嫁丫鬟们一起来了,姑娘吩咐的话奴婢自然谨遵。”

  宁欢意这才放下心来,听闻萧凝安带来的厨子都是边疆时就一直跟着萧凝安给她做饭的厨子,来到京中之后不想在选厨子上多费心思,因此依旧是用着原来的厨子。

  宁欢意怕自己吃不惯边疆那边的饮食风格,从栖雁阁小厨房里面带来厨娘也实在属于下下策。

  裴阮和宁元勋二人都知道自家女儿因着身子弱,就连胃口也十分娇贵挑食,哪怕是宁欢意不想带,他们也是要把小厨房硬塞进摄政王府的。

  “不过此事摄政王殿下知道,但却还未安排,那些厨子今日跟着陪嫁丫鬟清点姑娘的嫁妆,还未入厨房。”青黛接过来已经空空如也的茶杯,又重新添上了茶水放凉,蹲下来给宁欢意捏捏小腿。

  虽然只是走了一上午,但毕竟头顶的发冠都是最为贵重的,压的头都抬不起来,更何况站了这么久。

  如今萧凝安还未入洞房同饮合卺酒,也没行却扇之礼。宁欢意不能拆卸下来发簪,就连团扇也要等有人来的时候一直举着。

  青黛跪下来给宁欢意捏着小腿,抬起头来注视着自己的伺候了十几年的小姐,一朝嫁人就如同做梦一样,直到现在青黛真真实实的站在了摄政王府的土地上,才算是感觉到了自家姑娘的确是嫁人了。

  即便寝殿与正殿已经有了一段距离,外面热闹的声音还是络绎不绝的传入二人耳中,宁欢意捧着糕点抬起头来打量着寝殿内屋的陈设,再度感觉奢靡无比,但似乎这样的环境宁欢意才能稍稍安心些。

  “之前看那些话本子,女子出嫁后大多不能像未出阁时肆意打扮自己,生怕被婆家说败家。如今摄政王府独立一府,就算是有名面上的婆家也绝不敢管到府宅内里,再看如今陈设奢靡,想来殿下不会因为几根簪子步摇就同我翻脸吧?”

  宁欢意身子病弱,但是未出阁时,簪子首饰还有一些时兴的衣裳,昂贵的布匹都如同流水一般进了栖雁阁,在这些东西上早就养成了一种习惯。

  是绝对不可以降低标准来使用的。

  这些青黛作为每天给她梳妆打扮的人更是清楚,她站起身来看了看梳妆台上的陈设,点点头:“姑娘放心,且不说王府当中财力甚大,就奴婢冷眼瞧着,这梳妆台上的金簪还有胭脂水粉都是最新打造采买的,想来殿下也知道一二。”

  宁欢意这才放下心来,倘若萧凝安心思压根儿就不在自己身上,只要能够好吃好喝的,自己也是可以继续在这王府里待下去。

  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悲观了,宁欢意想起来今日牵着自己走向正殿行礼拜堂的萧凝安,怎么看也不像那样的薄情之人。

  既然嫁都嫁过来了,宁欢意也不打算多思考这些,给自己增添烦恼,如今肚子空空便又从桌子上拿了一块糕点塞入口中,正吃的腮帮子鼓鼓的,偏偏这个时候门开了。

  能够不打一声招呼就进来的,除了萧凝安没有旁人了,青黛连忙站起来候在一旁,低下头来都不敢看萧凝安。

  随着萧凝安的靠近,宁欢意也能闻到浓浓的酒气,虽然这么早便过来了,但好像也还是被别人灌了不少的酒,宁欢意不清楚萧凝安的酒量,打心底里有些害怕喝醉了的人,再加上嘴里还嚼着糕点,于是宁欢意连忙举起团扇遮住脸颊,偷偷的观察着萧凝安。

  就连咽下去糕点都忘了。

  萧凝安虽然浑身的酒气,但是并没有喝醉后的模样,走路依旧稳当,站定在宁欢意面前,一作揖,便行了却扇之礼。

  直到团扇真的搁下,二人四目相对,美眸盼兮,宁欢意和萧凝安俱是一顿,随后萧凝安眼眸清明了些,并不像方才染着酒气般朦胧。

  她又端起来早就准备好的合卺酒,走到宁欢意面前递给她,二人交杯而饮,终于在这一刻,所有大婚的步骤都已经完成。

  青黛眼疾手快,走上前来将酒杯收下便出去,萧凝安弯着腰看宁欢意,许久,宁欢意首先开口打破尴尬。

  “殿下可是要歇息了?”

  萧凝安点点头,明明眼角带了些笑意,可整张脸上的神情还是冷淡无比,让人不敢遐想,她坐在榻上看着小娇娘,

  宁欢意立刻起身走到桌前喝了好几口茶水漱口,又坐在梳妆台前将发簪一个个拆下来,有条不紊的放在了梨花方木的托盘上。

  由于发饰实在是太多了,全部卸下来之后只头发只是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宁欢意又传水来洗漱净面,换下厚重的婚服。

  刚打算去沐浴,又感觉让萧凝安等的有些久,宁欢意一身白色的里衣站在床榻前,看着萧凝安半阖着眼睛,小声询问:“殿下,我可以去沐浴吗?”

  萧凝安想起来自己抱着她往外走的时候,这小家伙还乖张无比,怎么来到了摄政王府反而拘束了许多。

  “此后摄政王府便是你的家,府中下人也任你差遣,不必如此拘束。”萧凝安声线清冷,说完这话便挥手让门口候着的两个丫鬟带青黛去隔壁屋子准备花瓣水,她一身酒气也打算去沐浴。

  于是,寝殿旁的两个内阁都在准备着沐浴木桶,宁欢意放下心来,开开心心的去沐浴。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萧凝安早就已经沐浴好了,坐在床榻上等着宁欢意,可宁欢意却磨磨蹭蹭的穿上新的里衣,又磨磨蹭蹭的来到寝殿。

  “夜已深了,王妃还不就寝吗?”萧凝安声音低沉,床榻旁的烛火摇曳,倒是更添了些暧昧的气氛,萧凝安如今也已经把喜服换下来,穿着更为柔和的白色里衣,长发披散下来,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妩媚。

  偏偏萧凝安妩媚而不自知,倚靠在软枕上姿势更加撩人,宁欢意面如火烧,她几乎是挪着步伐往那边走,萧凝安看出来了宁欢意的胆怯,轻笑一声站起身来。

  宁欢意看着萧凝安身形高大走到自己面前,怔怔的抬起头来,陷入了萧凝安含情的凤眸当中。

  “王妃可排斥本王?”萧凝安握着宁欢意的手,说出来的话如同蛊惑人心的咒语,宁欢意摇摇头,确实不排斥,甚至还想更加靠近。

  一旦想起来,夜晚还要与之洞房反而更加的……期待?宁欢意脸颊发烫,不太好意思直视自己的内心。

  萧凝安红唇微微勾起,她凑近宁欢意的脖颈轻嗅着,引得宁欢意一阵轻/吟,随即将人打横抱起。

  彼时,被抱起来的宁欢意已经轻车熟路的揽着萧凝安的脖颈,眼神微微迷离。

  “今日大婚,洞房花烛。”

  萧凝安似乎是忍耐着什么,闷声说了这句话就将宁欢意抱在了床上,一挥手,那寸金寸缕的月影纱便笼罩了下来。

  宁欢意根本没有接触过这些,所有的动作都是靠萧凝安的引导,虽然青涩,却也过分诱人,就像是纯情的小白兔一般,任由萧凝安摆弄。

  夜色深重,雾霭重重。永昌侯府的槐花被露水打湿,白色的花心也被微风吹的一颤一颤的,在夜影朦胧下显得更加诱人……

  一夜叫了三回水,萧凝安顾忌着宁欢意身子不好,力道很轻,极为克制自己,可是即便这样宁欢意还是感觉自己都筋疲力尽了。

  事罢,萧凝安抱着她沐浴了一番,原本不是什么纵欲之人,可看到宁欢意肌肤胜雪,就像是魔鬼的果实一般引诱人亲吻。

  想起第二日还要入宫觐见,萧凝安便堪堪忍住,老老实实的给宁欢意洗了一遍身子,又亲手给她换上衣裳,这才怀抱着宁欢意缓缓入睡。

  青黛和其他两位丫鬟也是忙的上半夜压根没合眼,又是备水又是递上换洗衣物,终于算是在其他两位的带领下变得熟悉流程。

  寝殿四周没有旁人在,这三位还是在耳房候着,不能偷听。

  青黛每回进去看到萧凝安将自家姑娘遮盖的严严实实,可脖颈处还是有欢爱的印记,便觉着心疼。

  只有其余两个比青黛大些的丫鬟只是微微笑着,装作没有看见似的准备着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