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贺求漪蹙眉踢掉鞋子。

  她解开扣子,穿着袜子的脚落在地板上,轻步走向沙发。

  孟寻笙晚一步进来,手里握着一罐蜂蜜。

  “不要弄太多,我不喜欢太甜的东西。”贺求漪声线不稳地发号命令。

  孟寻笙轻声应了。

  女人已经趴在了松软的沙发上,长长叹了口气,像是盈满忧愁。

  可她没有再说话,像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又或者不想跟小助理吐露。

  孟寻笙收回目光,不懂对方在想什么。

  贺求漪的心思,有时候很好猜,有时候又很难猜。

  像是内容丰富的电影,永远猜不对下一幕的剧本。

  孟寻笙对自己这个文邹邹的比喻感到好笑,可她没有笑出来,怕引起贺求漪的不悦。

  思及此,她又侧头看了一眼,对方小腿晃了晃,心情似乎并没有太糟糕。

  孟寻笙拿了水杯,将蜂蜜挖出来,估摸着放差不多的量,然后去饮水机前接了满满当当的热水。

  蜂蜜不好化,孟寻笙用小勺搅着,边留意着沙发那边的情况。

  这么会儿的功夫,贺求漪似乎是嫌热,将外套脱了下来,现在正扯着上衣的领子。

  蜂蜜化开了些,孟寻笙踱步过去。

  本想将水杯递给贺求漪,可看清现况后,她怔愣在原地。

  贺求漪的外套被踢下沙发,随意掉在地板上,昂贵的奢饰品没有获得任何怜惜之情。

  她正在努力扯着衣领,胸衣的蕾丝边露出来,中间的竖沟显露。

  大片白皙的皮肤,平直的锁骨,因为她仰头的姿势,显得格外修长的天鹅颈。

  像是觉察到她的目光,贺求漪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迷蒙看过来。

  女人的后颈靠在沙发边缘,脑袋悬空躺着,穿着纯白低帮棉袜的脚压在垫子上,脚踝清瘦而骨感。

  她身上是一条连衣裙,哪怕把领子扯开,裙子也还完好包裹着腰身。

  紧贴着皮肤的针织连衣裙,将她完美无缺的身材展现出来。

  柳枝一样细的腰,略显肉感的臀胯,比例完美而优越。

  贺求漪眨了眨眼睛,眼尾似乎有点红。

  毫无形象,又满是魅惑。

  孟寻笙和那双眼睛对上,身形倏地一僵。

  她无法形容自己这时的心情,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双含着欲的眼睛,以及对方半遮半掩的身体。

  像是冬天里的一把火,将她从头到脚烧了起来。

  孟寻笙感到一阵燥热,她深呼吸,想要将那股闷闷的难耐排解出去。

  然而,以失败告终。

  贺求漪嘤咛一声,红唇微启,气息微乱。

  那副模样,像是从壁画中走出来的狐狸精,要多勾人就有多勾人。

  饶是孟寻笙也有些受不了。

  她对她本就有着不清白的喜欢,没道理面对心上人还能保持镇定。

  孟寻笙握紧了水杯,几乎要把玻璃捏碎。

  她手背黛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隐约可见淡淡的红在蔓延。

  清心寡欲多年,孟寻笙从未见过这样极富冲击力的画面。

  她想要闭上眼睛,却又控制不住看着贺求漪。

  对方如引颈受戮的天鹅,献祭般露出漂亮的脖颈。

  纤细,娇柔,没人能拒绝这样的邀请。

  孟寻笙眸光不知不觉变得暗下去,她抿了抿干燥的唇。

  之前不知道喝醉的贺求漪会是这样的,她心跳怦怦,又生出几分茫然。

  孟寻笙咬了咬舌尖,让混沌的头脑清醒过来。

  哪怕心潮澎湃,她也不敢上前采撷。

  对方只是醉酒,并非允许。

  孟寻笙想清,垂下眼睫,不再去看对方。

  她将水杯放在茶几上,因为太过克制,指尖控制不住抖了抖。

  “姐,喝点蜂蜜水吧,我去帮你放洗澡水。”孟寻笙嗓音低哑,慢吞吞说。

  贺求漪不知听没听见,仍在跟衣领做着斗争。

  孟寻笙没再多说,转身一步一步朝卫生间走去。

  贺求漪这副样子,显然没法淋浴。

  她将浴缸清洗了一遍,然后拧开水龙头开始放水。

  水温偏高一点,可以在浴缸里多泡一会儿。

  独自处在卫生间里,孟寻笙抬手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沉默着抿紧唇线。

  贺求漪身上的馨香掺着酒气,不算好闻,刚才她走近时似乎沾染上了一点味道,此刻显出几分存在感。

  孟寻笙的手指贴着脸颊,很快变得烫起来。

  她想到客厅里的贺求漪,对方微张的唇瓣红润饱满,看起来很适合接吻。

  指尖轻轻挪动,贴在了唇角。

  孟寻笙恍然未觉,甚至又抿了抿干燥的唇。

  她很渴,或许需要喝点水。

  水汽升腾,洇湿了她的睫毛,令视线模糊起来。

  孟寻笙觉得自己似乎也喝了酒,不然怎么会晕乎乎的。

  她险些站不稳,扶着墙才勉强站直身体。

  透明的水很快超过水位,孟寻笙回神,关掉了水龙头。

  她晃了晃头,经过盥洗池时,抬头看了眼镜子。

  镜中人脸颊酡红,目光朦胧,很不像样子。

  孟寻笙顿住脚步,转身拧开水龙头,冷水涌出。

  她用冷水洗了洗脸,物理降温。

  然而,这才步伐沉稳拉开门。

  贺求漪已经从沙发滚下去了,她迷迷糊糊扭着身体,像是热的有些难受,眉心都拧起来。

  孟寻笙是见过人醉酒之后是什么样子的,见状略感不妙,后知后觉对方有些奇怪。

  她皱着眉,慢慢靠近。

  贺求漪似乎已经忘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了,袜子不知被蹬到哪里去,露出脚趾泛红的足。

  那双修长笔直的腿靠在一起,时不时磨蹭着,像一尾搁浅的鱼。

  她在对方面前蹲下,看到了美人脸颊的红,以及快要咬破的唇。

  孟寻笙忍不住伸出手,可落在贺求漪脸上时又有些迟疑。

  她顿了顿,想要收回手。

  然而一只湿热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不允许她离开。

  孟寻笙眉峰一动,感觉喉咙还是有些发干:“姐,你怎么了?”

  没人回答,贺求漪睁开眼睛,看她一眼,又蹙着眉闭上。

  美人含情一瞥,仿佛带着魔力,令孟寻笙动弹不得。

  对方的手指带着薄薄的水汽,汗津津的,似是被热的。

  握着孟寻笙手腕的力度不大,软绵绵的,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孟寻笙垂眸,看着女人香艳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虚弱的声音才响起:“抱我去床上。”

  贺求漪半阖着眼睛,眼尾泛红,像是要落泪。

  “酒有问题。”她轻软地说。

  她的理智似乎在这句话之后便逐渐瓦解,攥住孟寻笙手腕的力度倏地加重许多。

  孟寻笙缓了几秒,才想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之前的暧昧火苗熄灭,另一股无名之火升起,几乎要把孟寻笙的心都烧焦。

  她眼中浮现出浓重的怒,比窗外夜色还要深重。

  他们——怎么敢!

  几乎是一瞬间,孟寻笙想起了那个助理,以及对方递给制片人的房卡。

  之前她还以为那是男演员的房卡,可如果——那是贺求漪房间的呢?

  孟寻笙眉峰压着,大有风雨欲来的沉郁。

  她很少真的动怒,可面对肮脏的人心,丑陋的欲|望,她还是无可避免感到荒谬和愤怒。

  贺求漪从未招惹过任何人,可却有这么多如狼似虎的人在盯着她。

  那些人希望她坠下神坛,想要把她拉入泥淖,令向来洁身自好的贺影后沾上不堪和灰尘。

  一群畜生。

  孟寻笙感觉整颗心都揪了起来,闷闷的疼。

  什么旖旎念头都消失了,只剩下对美人的怜惜和愤懑。

  她的手臂穿过贺求漪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是一个很标准的公主抱。

  贺求漪很轻,本就是易瘦体质,最近又没有好好吃饭,显得更加瘦削。

  孟寻笙一步一步把人抱去床边,将对方放下时,手指都在轻轻地抖。

  她感到一阵羞愧,为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想法。

  贺求漪看起来很不好受,哪怕窝进枕头里也一直翻来覆去,小声嘤咛。

  似是走投无路的小兽,面对困境发出鸣声,试图想要寻求同类的帮助。

  无助又迷茫,还带着深深的恐惧。

  贺求漪从未露出过这样的姿态,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毒舌又娇矜,像是高傲的猫咪。

  哪怕在外人面前表现得温柔体贴,可在孟寻笙面前永远都是毫不掩饰的真实自然。

  孟寻笙喜欢那样的贺求漪,因为那样的贺求漪在闪闪发着光。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痛苦折磨到快要失去理智。

  孟寻笙手指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也浑然未觉。

  她闭了闭眼睛,嗓音哑得厉害:“姐,我帮你脱衣服。”

  对方从刚才就一直在扯拽着衣领,想来是太过凸显身材的衣裙束缚住了身体,令贺求漪有些不舒服。

  衣沿周围的皮肤隐约泛红,如果不管不顾,或许贺求漪会弄伤自己。

  孟寻笙不想让她受伤,哪怕只是擦伤。

  可说出这样的话,孟寻笙便觉得自己在亵渎美人。

  这样的话语,太模糊,太下流。

  贺求漪如果清醒着,或许要生气到把她踢出去。

  然而,现在的贺求漪根本没有精力去管教口出狂言的小助理,也自然没有回答。

  孟寻笙指尖微颤,慢慢将贺求漪的连衣裙剥下来。

  离开了布料的遮挡,贺求漪身上的薄汗像在冒着热气,将孟寻笙的脸颊也烤红。

  对方的肤色很白,欺霜赛雪的莹润白皙,如绵延不绝的雪山。

  孟寻笙却没了欣赏的心情,褪掉扰人的衣物,贺求漪滚进薄毯里,将一切动静都掩盖住。

  哪怕有藏不住的,也在刻意压抑。

  贺求漪或许清醒了一点,不想让自己难堪的一面展示在孟寻笙眼前。

  孟寻笙猜到了她的想法,没有一直守在床边,转身去了卫生间,打湿毛巾拧掉水。

  她抬眼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像沉默愤怒的犬类,连眼睛都变为浓郁的沉郁。

  一而再再而三,对方真是执着到让人心烦。

  既然敢在酒里下药,那么一定抹掉了所有的痕迹,报警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虽然不清楚制片人的背景,可对方这样有恃无恐,大抵是有许多可用的关系。

  贺求漪是当红艺人,正值深夜,自然不敢因为这个去医院看病,否则被狗仔拍到就是一场舆论狂欢。

  那些人把一切都算计得明明白白,如果只有贺求漪自己,恐怕面对闯入房间的人也无力抵抗。

  而到时,如果对方拍下视频或者照片,以此威胁贺求漪,那么后者无法不从。

  真是好一出算计,阴险到了极致。

  孟寻笙脑子很清晰,短时间内就将一切都想得明明白白。

  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心凉。

  怒意如火山喷发,险些将她的理智烧没。

  孟寻笙重新拧开水龙头,将冰冷的水扑向脸颊。

  大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要保护好贺求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