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绷带缠在手上，混着血水和药水黏糊糊的散发着血腥气，想让人立即挣脱。身上的水汽渐渐蒸发带走了热量，加上害怕，方柠也裹着浴巾坐在床上微微发着抖。
不到两分钟，主卧的门应声而开，陆康南提着医药箱回来了。
他坐在床边帮方柠也拆绷带，上药，把刚才在方柠也工作室里做过的事情不厌其烦的又做了一遍。
真丝睡袍包裹着陆康南健硕修长的身体，皮肤像丝绒一般在暖橘色的灯光下发着微亮的光。
沉默代表着愤怒，方柠也深知这一点。
但看着陆康南额发垂在印堂之间，雕塑般英俊的侧颜和清晰完美的下颚线，那未加修饰的居家打扮与平时西装革履不苟言笑的样子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这让方柠也沉迷。
方柠也迷恋他这个样子，那是只有他才能看到的陆康南最本真的一面，只要想到这一点，就算是陆康南的冷淡相待，他也能心如灼烧。
方柠也的迷恋不是没有道理的，哪怕是盛怒之下，陆康南也没忘在给方柠也涂药的时候帮他吹一吹伤口。
渐渐的，方柠也紧绷到微微发抖的身体缓和了下来。
陆康南给方柠也包扎完，才抬起头，握着他受伤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问：“柠也，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方柠也立刻回应的点了点头，小声说：“这么多天，你……你一直不理我，我想让你也能看到我的存在，所以……。”
陆康南问：“所以，你是故意的吗？”
“嗯。”方柠也老老实实的承认了。
陆康南怒极反笑，在他看来，方柠也的做法简直可以用荒谬来形容：“柠也，你觉得这样做我就会关注你了，对吗？”
陆康南的语气少有的温和而循循善诱，好像一个大哥哥在安慰教导犯了错误的弟弟。
方柠也这才敢抬头看陆康南，他反握著陆康南的手，像在N市的病房里那般故技重施的在陆康南的下巴上亲了亲：“嗯，我知道你的心思在别人身上，我没别的办法了，也许这样做，你也会心疼我一下，一下下就好，我要的不多。”
陆康南深吸了口气，勾唇一笑：“我的心思在别人身上？好，明白了。”
说完，陆康南伸手去拿床头柜上放着的水杯。
方柠也以为陆康南要拿水给自己喝，正准备伸手去接，没想到下一瞬间，陆康南用左手手掌扣着杯口，将水杯抬起，然后猛地往实木床头柜上狠狠一砸。
“嘭，哗啦……。”
杯身应声与杯底错开，杯底山峰状的尖利碎玻璃直接扎进了陆康南的手掌心，血顺这他的手腕蜿蜒而下。
血多的可以听到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的声音。
“啊……。”方柠也瞳孔紧缩，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去抓陆康南的手，却被陆康南一把挥开，血滴甩出，就溅在了方柠也的脸上，激的他当时就是一楞。
陆康南站起来，然后单膝跪在床上，血流不止的左手掐着方柠也的脖子，右手扣住他的后脑让他直视着自己。
因为太过愤怒，陆康南一阵阵的头晕，眼睛巩膜充血，看起来眼睛里红红的，如鬼魅一般。
陆康南声音嘶哑的问：“方柠也，这是你想要的吗？”
陆康南再强悍也是血肉之躯，更别说他身体并不太好。手上伤口太疼了，他的心也太疼了，手都在微微发着抖，但他丝毫没有放松的掐住方柠也，让他反抗不得。
方柠也的眼里蓄满了泪水，水晶一般的眼睛仰视着陆康南，他抱住陆康南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能感受的到陆康南滚烫的血液正不断的流出来。
他不知所措的想要把陆康南的手扒下来，急不可耐的要看陆康南的伤口，语无伦次的说：“放开，让我看看你的手，让我看看，你疼，别掐了。”
可陆康南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看着方柠也的脸，根本不放开。
方柠也的心理再也承受不住这样折磨，厉声哭喊道：“不……，不是……不是，我不要这样，陆康南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求求你，别这样，你疼吗？……我害怕……。”
陆康南手上的血顺着方柠也的脖子流到他未着寸缕的身上，白皙瘦弱的皮肤上惊现一道道的血线，天使染了血，恶魔流了泪。
陆康南不再说话，也不再理会方柠也的哭喊，一把扯掉了他身上的浴巾，他将方柠也的双手压过头顶，用浴巾绕着他的手腕绑了起来。
“不要，陆康南，不要这样……。”方柠也瞳孔紧缩，他不知道陆康南在暴怒之下会怎样折磨他。
哪怕此刻陆康南血流不止，但陆康南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威胁和压力。
但陆康南并没有继续，他平静了下来，只是坐在床边看着方柠也，三年了，这个小东西还是那么脆弱。
当初调查方家的时候，他发现了方柠也，这个在方家影子一样，毫无存在感的任人践踏欺凌的小男孩。
他和陆康南自己一样，都是出了车祸，亲人死去，自己却是活了下来独自承受痛苦的那个，陆康南对他有一种同病相怜的心疼。
他想，与其让方柠也那孩子在方家受苦，还不如就让他呆在自己身边，爱不爱都好，给他一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空间，让他继续好好长大，有一个平稳的生活就好。
可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言说和计划的事情，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在无形中改变了两个人的情感轨迹，这是陆康南始料未及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简直愚不可及。
陆康南用两只手捧起方柠也的脸，眼底泪光闪动，低头在方柠也的唇上轻轻一吻：“别哭，柠也，你看，这就是你对我做的事情，我只是让你看的更加清楚了而已，为什么要哭？以前是我疏忽了，你不懂的，以后我教你。”
陆康南的手指在方柠也的脸上印上了滚烫的血痕，那是陆康南的血啊，方柠也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他的心似裂开一般疼痛，血腥气冲进方柠也鼻子，比自己手上的还要更加清晰深刻，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方柠也泪如泉涌，泣不成声，陆康南却无动于衷。
他在暖橙色的灯光下看着方柠也，用那依然血流不止的手顺着方柠也的下巴慢慢向下，划过他白皙的脖颈，平直的锁骨，纤细的腰际，然后又往回停在了方柠也的心脏的位置。
陆康南低声问：“这里，疼了吗？”
方柠也大脑充血，一片混乱，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做了多么荒谬幼稚的事情，他疯了一般不断大声说着：“疼……我疼，陆康南你让我去找许岩，求你了，求你了，让许岩看看你的伤……。
陆康南将自己高大的身躯覆盖了上去，用自己受伤的左手与方柠也受伤的左手紧紧相握，血水相互侵染，两手猩红。
陆康南在方柠也的耳边轻声说：“那我呢？方柠也，你这么做的时候，想过我吗？我也是人啊，我也会心疼的，你想过我吗？”
那声音低醇，魅惑又煽动，方柠也猛地愣住，是啊，他想过陆康南吗？
“你心里只有你自己吗？方柠也，你当我是什么？你这个只会耍小聪明的混蛋，你把我当什么？”陆康南手上的伤口很深，他自己都不知道，但实在是太疼了，盛怒之下的痛苦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不是的，我该怎么办？陆康南，你不爱我……我知道我比不上其他人，可是我爱你啊，我该怎么办？”方柠也的体力早已在挣扎中消失殆尽，浑身因为情绪的起伏过于剧烈而控制不住的发抖。
陆康南的情况比方柠也好不到哪去，肺里细针游走一般的疼，他喘的越来越厉害。
“你爱我，方柠也，你就是这么爱我的吗？那我还真是消受不起。”
陆康南深琥珀色的眸子里一片冰冷，毫无人气，声音又沉又冷的说：“你想要我的关注，好，我给你。”
“陆康南你放开吧，我不要……。”方柠也拼命的反抗，哭喊，踢打陆康南，但他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陆康南即使在体力透支，心理极度脆弱的情况下，擒住方柠也就好像抓着一只小兔子般毫不费力。
他都不用向下看就能感受到方柠也身体的变化：“不要？你这张纯善无辜的脸可真会骗人，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方柠也。”
陆康南对方柠也的踢打和哭喊不为所动，只要方柠也反抗，陆康南就会换一种让他更加羞耻的姿势。
而实际上陆康南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看着他，在清晰的光线下一眼不错的看着他，方柠也就在陆康南冷如坚冰的目光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感。
这种羞辱是心理上的凌迟也是一种变相的刺激，每一秒钟都是极度的煎熬同时又能唤起更多的渴望。
直到方柠也哭的快晕过去，手腕在挣扎下磨破了皮，陆康南才放过他，坐了起来。
陆康南搭在膝盖上的手仍在不停的流血，血滴连成断断续续的短线，将地毯都染红了一大片。
他的手实在是太疼了，陆康南半垂着头，拿起床头柜上的烟和打火机，颤抖着点了一支烟，烟在手里都变成了血红色。
方柠也躺在那，眼睛毫无神采的看着天花板，眼泪不停的夺眶而出但他一点表情都没有。
香烟燃尽，陆康南将还带着火星的烟蒂攥进了手里，血水瞬间湮灭了火星，他声音沙哑的说：“柠也，你知道吗？有的人离开了，就算你再想念，再悔恨，也不会回来了。而你呢，竟然用伤害自己的办法博取同情和关注，方柠也，你让我太失望了，我不会原谅你，不会……。”
陆康南起身，解开了方柠也被绑着的手，然后没有再看方柠也一眼，有些踉跄的转身走出了卧室。
几乎是卧室的门关上的同时，陆康南眼前一黑，他靠在门上的身体顺着门板下滑，高大的身躯好像忽然间被抽走了全部力气，一下就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