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织田作,你没事吧!?”

  “织田作先生!”

  太宰治和坂口安吾慢了药研藤四郎一步来到了织田作之助身边。

  “我没事。”织田作之助摇摇头,任由太宰治拉开他的手查看刚刚被短刀贯穿的胸口。

  药研藤四郎默默归刀入鞘,退守到审神者身边。

  “我没事,太宰。”织田作之助反手抓住了太宰治微微发凉的双手。

  友人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吓和惶恐,除却少了一点婴儿肥和几丝迷茫,几乎与多年之前目送他走向死亡时一模一样。

  坂口安吾长舒一口气,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在药研抽刀的一瞬间,他以为那位父亲要为了世界,为了正义,献祭自己的孩子了。

  刀口的位置与当年被纪德的子弹贯穿的位置几乎重合,坂口安吾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他在[堕落论]中观看过无数次的噩梦。

  [哗啦啦——]

  被扎破了一个大洞的书页与织田作之助分离,书页外的乳白色光晕也已经黯淡了许多。

  太宰治眼疾手快抓住了从友人身上冒出来的东西。

  [人间失格]触碰到了书,特异点由此诞生。

  无数的世界线如翻飞的书页一般展开,以十分粗暴且不容拒绝的方式灌入了太宰治的大脑。

  各种熟悉又陌生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回闪。

  死去的织田作,死去的中原中也,死去的坂口安吾,团灭的武装侦探社,人间蒸发的横滨…

  数不尽的世界线,盘根错节,却各有各的遗憾,一时间竟然找不出一个完美的结局。

  太宰治的瞳孔紧缩,头部发烫,几乎要溢出痛苦的呻吟。

  难道他的命运,真的只能在永不间断的失去中徘徊吗?

  “太宰!”

  “太宰君!”

  友人们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不对,织田作之助一把打掉了他手里的书,坂口安吾艰难地支撑着太宰治的身体。

  作为一个天天熬夜,脆弱到一戳就倒的文职,他真的承受不了1米81的友人!

  “太宰,你没事吧?!”

  友人们急切的呼唤终于唤回了太宰治的神志。

  他的视线在两个友人之间徘徊,语气低缓又粘黏,目光里突然多了许多织田作之助无法理解的东西。

  “…织田作,我们命中注定是要成为好朋友的哦”

  “嗯,那当然了,太宰。”

  “你们两个能不能扶我一把!?”

  “啊,安吾被压扁了。”

  “我没有!!”

  【2】

  被织田作之助拍落在地的书页化作一道白光冲了出去。

  “不好!”

  “拦住它!”

  逃窜的书页无比灵活地扭动着自己,辗转腾挪,简直比落地的蟑螂还要难抓。

  一路上设法阻拦的侦探社成员纷纷失手,眼睁睁看着书页逃向了城中心,昔日日暮神社的所在地。

  日暮草太:“呀!它跑到我们家去了!”

  江户川乱步拍拍社长的肩膀:“走。”

  众人闻言,立刻跟上了脚步,向着日暮神社的方向追去。

  无赖派三人小组正在默契地内部群聊,中原中也忙着照顾新手下。

  费奥多尔默默观望了一会儿,渐渐放慢了脚步,走到了神态淡然的织田夫夫身边。

  “日安,初次见面,我名为费奥多尔·D,来自俄罗斯,您可以称呼我费奥多尔。”

  “您好,费奥多尔先生?”夏目贵志不自觉抱紧了怀里朝着织田宫寻龇牙咧嘴的猫咪老师。

  他总觉得面前这个人与的场先生十分相似,都是那种会执着于某一些令普通人完全无法茍同的事情的人。

  费奥多尔没有在意夏目贵志略微的警惕,作为一个博学多才的情报头子,当他想要与一个人友好交流的时候,任何话题都能成为他们之间沟通的桥梁。

  他有信心能与这两位相谈甚欢。

  费奥多尔自信满满正准备开口,走在离夏目贵志只有一步之遥距离的织田宫寻,当着他的面自然而然地牵起了老婆的手。

  不是普通的牵手,而是那种十指相扣,黏黏糊糊的牵手。

  堂而皇之,丝毫没有顾忌这里还有一位试图搭讪的俄罗斯友人。

  费奥多尔:)

  MD,恋爱脑?

  【3】

  城中心的围墙之中,一座普普通通的神社座立于此。

  苍翠巨硕的御神木遥遥直立,树根附近围了一圈木质的围栏,围栏中有一口干涸的古井,那是书页最后消失的地方。

  “什么也没有。”

  中原中也跳上了井口,脸色有些郁闷,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让那么关键的东西当面逃了。

  武装侦探社的武装们依次攀下枯井,都一无所获。

  井里除了些青苔藤蔓,就只有常年不见天日的坚硬泥石,井壁四周也没有隐藏的通道。

  江户川乱步想要说些什么,看见了气定神闲的两夫夫,又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柯南趴在井口往里看,踩在井口的湿滑青苔上,险些一头栽进井里。

  “没事吧,新一叔叔?”

  “我没事。”

  又被大侄子一把薅住的柯南尴尬笑了笑,躲在织田作之助的大长腿后面,避开了琴酒越来越可怕的表情。

  救命!快来个人救救他!灰原!你把脸别过去是在做什么!?憋笑吗!?

  “这就是我们日暮神社世世代代所镇守的食骨之井。”

  日暮爷爷唏嘘地抚摸着围栏上的尘土, “只要把妖怪的尸体丢进去就会消失无踪,我们一直以为那只是虚假的传说,毕竟世上哪来的妖怪呢?”

  “现在倒好,世上全是妖怪了,人却见不到几个。”

  织田作之助望着幽深的井口,妖怪吗?

  “太宰,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

  “浮春之乡的…混血半妖少主。”

  太宰治看向了织田作之助,后者的眼睛正褪去澈蓝,染上了与夏目贵志一样的鎏金。

  两人得眼里都闪过一丝明悟。

  [天衣无缝]疯狂震动着神经。

  织田作之助在众人的惊呼中,跳入了食骨之井,一阵剧烈的光芒从井中闪过。

  井底空无一人。

  【4】

  “让他一个人去真的好吗?那可是能书写一切愿望的书啊。”

  审神者有些意外地看向这个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病弱青年。

  他在遗憾什么?

  “你想要那本书吗?”

  “是的,因为我有一个关乎人类未来的伟大愿景,无论如何也想实现它呢。”

  费奥多尔非常诚恳地表达着自己的欲望,他想要用书来改变世界。

  “那你不该把希望寄托在那种不懂人心的器物上,真正施加愿望的永远是那些使用器物的人,而非器物本身。”

  审神者十分欣赏这样充满梦想的年轻人,他不希望费奥多尔重演隔壁世界的冬木市惨剧。

  “你不能指望一本书一个杯子来决定人类的文明该如何存续,人类的历史要靠人类自己来创造啊。”

  “可人性是如此的卑劣…”

  费奥多尔觉得自己找错了沟通对象,那位'神明'临死先的爆料给了他太多的错觉,让他误以为这两位最后出场的男人才是一切事件的幕后黑手。

  如果不是为了书,不是为了书所代表的一切唾手可得的权力与欲望,那他们为什么要策划这些?

  费奥多尔百思不得其解。

  他并没有认同审神者的话语,因为他深刻地知道自己正是这自私的人类的一员,所以才对人的秉性更加失望透顶,也对同样身为人类的自我抱有始终的怀疑。

  他自知无法做到自己渴求的一切,因为他与众生一般有罪,罪孽是思考,罪孽是呼吸,因此渴求着来自一种绝对的,毫无偏差,不会被人型所影响的存在,以此引领众生。

  他坚信在通晓人性的那一刻,就是满身罪孽的开始。

  【5】

  时空的乱流,无边无际,狂乱的风暴撕扯着一切。

  织田作之助像暴风雨中孤叶,随风飘零,艰难自保。

  天衣无缝能带着他进入时间隧道,却不能为他指明方向。

  “我该去哪里?”

  无边无际的风暴没有尽头,就在织田作之助茫然的时候,一副陈旧的骨架飘飘然飞到了他面前。

  “婴儿?”

  幼小的尸骨蜷缩在一起,织田作之助分不出性别,却直觉这应该是一位女孩。

  “你在等我吗?你要告诉我什么?”

  尸骨蜷曲的手指舒张,像一个指向标,指明了方向。

  她在这里等待了许久,她要夺回自己那被肆意篡改的命运。

  织田作之助坚定地向着那个方向移动。

  金色的传送光束在风暴中炸开,织田作之助看到了一个正在哇哇大哭的红发婴儿出现在时空的乱流中。

  当他看到婴儿怀里那一把药研藤四郎时,终于明白了一切。

  原本正在哇哇大哭的婴儿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奇异地冷静下来,蓄满了泪水的湖蓝色的眼睛被鎏金浸染。

  两位织田作之助在时间的长河中遥遥相望。

  一本被利器扎穿了的书慌张地从婴儿身上脱逃,向着风暴中飞去。

  织田作之助没有理会它,他来到了年幼的自己的身边,果断地抽出了那一振药研藤四郎。

  只能由主人使用的忠义之刀没有任何抵抗被拔出,因为此时此刻的织田作之助正是被所有人都见证和承认过的,药研藤四郎的主人。

  “————!!”

  药研藤四郎贯穿了红发婴儿的身体,一把潜藏其中的骨质短刀嘶叫着灰飞烟灭。

  时间骤然静止,随后开始了疯狂的暴动。

  织田作之助放开了手里的药研藤四郎,让其随着年幼的自己奔赴历史的洪流。

  过去的自己与未来的自己擦身而过。

  沿着时间之河逆流而上,遵从着命运的轮回,去拯救赋予了他血脉的至亲之人。

  他的父亲从来没有为了他而改变历史,因为他们所经历的一切,本就是重重历史中的,一页微不足道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