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圣公是圣人后代, 历来为天下读书人之首。

  又因着开国帝王武功起家,为了拉拢读书人便格外恩封孔家,衍圣公这爵位在乾朝相当于一品文官。而曲阜县的历任知县都是由孔家世袭,在知县普遍为正七品的乾朝, 曲阜县的知县为正六品。

  若真如赵钰所言要开这样一家书斋, 也该把孔家拉进来才能让人闭嘴。况且若论藏书最多,恐怕皇宫都不如孔家。

  赵钰听柳安的建议, 便也赞同道:“有孔家在确实更好。只是这样一来, 岂不是让孔家在读书人心中更是...”

  毕竟是读书人之首, 衍圣公若说一两句似是而非的话,他这个皇帝的位置怕就不稳当了。开办书斋是利于天下的好事, 可赵钰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柳安心知赵钰的顾虑,温声劝道:“衍圣公如今身在曲阜,不管好与不好也该召见之后再说。况且便是开放书斋也不能是孔家操持,陛下命内务府以皇家名义打理即可。”

  听柳安这般说, 赵钰也放下心中芥蒂, 补充道:“既如此,各色孤本藏书也不能直接摆在书斋, 先命人以木活字印制上百本再说。”

  反正开一家这样的书斋也不指望赚钱, 既如此便更大方些好了。对赵钰来说纸张和墨也花不了多少钱,花钱买名声也不妨事。

  系统有些诧异, 它还以为宿主没那么容易摸透其中关窍,此时见二人三言两语便拿定主意, 不免暗戳戳道:“陛下, 支线任务如果失败并无重来的机会, 您确认要这样做吗?”

  赵钰只在心中回复道:“成与不成, 这都是迟早的事, 如今提前些也不打紧。”

  系统听完便隐匿身形不再多说,柳安察觉到什么一般左右看看,将手按在袖口处警惕道:“何人在此窥探!”

  这目光莽撞大胆,并非隐在暗处的龙威卫所有的目光。如今陛下的帝位看着稳固,但甄家根深叶茂免不了有一二漏网之鱼,又有北静郡王隐在暗处,若有忠仆暗杀也未可知。

  赵钰微愣,寻常这系统都隐匿在自己脑中不曾出现,他便也未曾发现不对。刚得到系统时他也曾试探过龙威卫,却并无人察觉异常。如今柳安却能察觉,想来不光是武艺高强之故,也当有来历不凡的缘故。

  他用中指敲了下桌板道:“可有人隐在暗处?”

  片刻后房梁上传来声音道:“并无。”

  柳安蹙眉,正待斥责却被赵钰拦住,赵钰微微摇头后附在其耳边道:“莫急,我心中有数。”

  这会儿不急将其中详情告知,这些灵异神怪之事并非人力可及,也免得景明为自己操心。原本很是紧张的柳安闻言也冷静下来,和赵钰对视一眼后道:“想来是我多心了。”

  柳安挽起袖子帮赵钰研磨,提起先前被中断的话题道:“陛下之意已决,我自然唯有从命。不若陛下将所思所想写于纸上,日后也好着人安排。只是皇宫中藏书众多,陛下宜当先行挑选一部分。”

  赵钰叹了口气,神情复杂道:“儒学发展至今,颇有些空谈不务实事之嫌,我亦不可重蹈覆辙。便只挑四书多多印制,其余的净选些农书、律书、水经一类。”

  如今朝中上下被他整顿一番才显得有几分朝气,若论从前,却是沉沉暮气。一应大小官员仿佛都将乡试会试考察的律法、农桑等全然忘却,大多只会吟诗作对、攻讦陷害而已。

  现下也算是略好些,也是上行下效,他们才对百姓上心。

  这话若要朝中儒生听见定是要破口大骂,柳安却笑道:“陛下说的是。总有人觉得当官便高人一等,拿百姓不当回事,下面各地衙门的工房农房都像是摆设。如今偶尔与友人通信,便是小县里的农房也会下地指导农桑了。”

  赵钰蘸墨将自己所想一一写下,闻言心中有些安慰,低声道:“这才是正路。”

  能考过乡试的定然也是通读过农书,其中记载的种种农具、虫害、时令、肥料等必然比寻常老农知晓的多。若能花出一两分功夫指导一二,总能多些收成。

  说完便扬声道:“刘伴伴,传内务府总管来。”

  因着并无皇家印刷书本的先例,若要成事还得先在内务府设立作坊才行。也要重新召一些懂得木活字的匠人,日后若能将书斋开遍大乾,所需的书本等物都不能少。

  至于选址嘛...他恍惚记得理国公府名下便有一家大书斋,隔壁也是理国公府的产业,到时候一应推了重新建一家书馆即可。

  在衍圣公到来前他不打算透露此事,免得引起动荡。

  却没想到还没等来内务府总管,却听刘康传话道柳芳、陶明、严尚等一起求见。

  柳芳袭武爵做了一等子,陶明乃是礼部右侍郎,严尚则是刑部尚书,此三人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也不知为何会一起求见。

  柳安听闻柳芳求见,便起身道:“我去后面屏风处避一避。”

  他是不乐意见这个父亲的,更何况一个勋贵、一个清贵、一个权贵,严大人又是刑部的人,想来是些官司一类。若留下少不得要为柳芳说话,躲起来也算是能避开。

  果不其然,三人进殿时神色各异,陶明一把年纪的人涕泗横流,进殿便哭道:“求陛下为老臣做主啊!”

  柳芳也不甘落后,在他看来明明也有陶家小子的错,凭什么都推到他儿子身上。梗着脖子道:“求陛下为微臣做主!”

  赵钰虽见过不少大阵仗,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情况,不免看向唯一正常的严尚。严尚肃然道:“陛下,柳大人的次子与陶大人的长孙为了争一把扇子当街厮打,不慎将陶大人长子的右臂伤了。”

  陶明听着便悲从心来,恩科在即,要会试的长孙却伤了右臂,这让他这个祖父情何以堪!他从前都躲在翰林院修书,到礼部做侍郎也是因着年纪大了要在礼部荣养,左右不过一两年就要致仕。

  可谁知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好好的孙子忽然被伤了右臂。若是能养好也得再耽搁三年,可若是养不好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赵钰听了心中有了计较,但当务之急还是陶小公子的右臂,便扬声道:“喜春,请张太医去陶卿家家中看看。”

  陶明硬要扯着严尚和柳芳跑到赵钰面前自然也是存了这个想法,闻言便感激道:“老臣多谢陛下。”

  见喜春果真已经前去太医院找太医,陶明这才哭道:“陛下,老臣的孙儿一向谦和宽厚,从未有过与人相争之事啊。更何况那扇子是送给老臣的寿礼,早已定做好了的。他年纪轻轻便已是举人,正是要面圣为陛下分忧的时候,如今却...呜呜呜...”

  赵钰听得头疼,见他一把年纪头发花白也不好任他这般哭喊,连忙道:“陶卿家放心,待朕问个清楚,若有谁犯错自然要重罚。”

  说完意有所指的看了严尚一眼,严尚眉头一挑,一板一眼道:“陛下,扇子是陶知先与店家说好了在今日交货。”

  说着便将折断的扇子呈上去,果然是松鹤延年的祝寿图样。又有当初的订货单子,这么看的确是陶家占理。柳芳却不依,虽知道自己儿子不占理,但也不能让陛下随意处置了。

  他怕先前谋反的事陛下还记着,便不敢高声说话,只是一味的低头抹眼泪。

  哭诉道:“陛下,便是犬子略有不是,可那家掌柜的也未说那是陶家小子定好的,犬子买下来才知道要再等些时日。他也是一番孝心,哪里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我儿被伤了腿如今也在家中躺着,他可是日后要武举的啊!”

  赵钰捋了捋,也就是说柳家二子出了银钱才知道要等,因着不愿才与前来取货的陶家长孙发生冲突。其中掌柜的到底有没有说清楚赵钰并不清楚,想来柳芳说话略带偏向也是有的。

  满京城里开铺子的没几个傻的,自然是要将各家公子认齐全才是。陶家和柳家对小商人来说都得罪不起,要说故意诓骗,应当也不至于。

  不过陶明顶天也只是个礼部右侍郎而已,陶家又一向清贵低调,在旁人看来可不正是不如柳家有相当于一品官的一等子。

  柳二又是理国公府的袭爵人,待他袭爵时比陶明的品阶高,自然不把陶家放在眼里。说不得柳二便是知晓其中原委但仍要抢扇子,只是陶知也是个有气性的,也不愿将为祖父定制的扇子拱手相让。

  如今一人伤了右臂无法参与会试,一人伤了腿无法武举,看起来都不好过,

  赵钰正想着如何处理,忽而听见柳安扣了两下屏风,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正等着处理六家国公呢。

  他等着的引子并不需大,只要能借着子女教养的借口顺带命大理寺等稽查国公府即可。这这正是个好机会,赵钰当即便看向严尚道:“严卿家如何看柳二一事啊?”

  严尚听得此言,自然明白赵钰的心思,再加上本就错在柳家,便说道:“臣以为柳二...柳容抢扇不成反而伤人,自然错在柳容。”

  柳容正是柳家次子的名字,称一句柳二不过是因着行二,严尚也险些被赵钰带偏了。

  严尚面上严肃,心里却很快想到赵钰的目的。他带着两人来宣政殿一是因为陶明和柳芳纠缠不休,为了各自儿子险些打起来。二则是...皇帝上位后变动颇多,惹得刑部上下几日连着加班,小小给上司找点麻烦而已。

  没想到这却正趁了皇帝的意思。如今勋贵大多没落无用,这也罢了。只是插手诉讼、圈地、与人命官司沾染上的事也不少,再加上当初老北静郡王死得蹊跷,陛下要处理勋贵也正常。

  作者有话说:

  勋贵:因为战功封爵的功臣集团

  权贵:身居要职的掌权大臣

  清贵:职位高不掌权

  所以不要打架,打赢进橘子,打输进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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