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闻楹也无心打量这些修士里有哪些是熟人,只是仰起头,看向远处隐在云雾中的仙山——
数十年未见,清徽宗似乎还是从前的样子。
只是终究也什么不一样。
譬如行走在街道间,身着宗门道服的弟子,也变成了年轻的陌生面孔。
闻楹正愣愣出神,腕间忽然冰凉滑过,袖中的白蛇蠢蠢欲动,似乎打算要出来。
她不禁莞尔,出声止住它的动作:“眼下人多眼杂,你不便出现。”
白蛇乖乖地停下了动作,蛇尾却轻轻靠拢她的手臂拍打着,隐约透露出某种焦躁不安。
闻楹只当它是这两日不便现蟒身,闷得不习惯,便低声安慰道:“你先忍一忍,等我们离开这里后,我就带你去凡间逛一逛可好?”
许是她这句话起了作用,白蛇听话地蜷缩回她的腕间。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是我。”
听到是二百五舅舅的声音,闻楹让他进来了。
原以为他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却见他一脸的喜气洋洋,左手提着一壶酒,右手提着半只烧鸡。
“听说这烧鸡是镇上的一绝,属下排了好久才抢到半只。”二百五道,“尊上……大侄女儿你快尝尝。”
闻楹并没有什么胃口。
然而不等她推辞,二百五已将最大最肥的那一只鸡腿扯下来,用包烧鸡的牛皮纸包着递过来。
盛情难却的闻楹接过鸡腿,见他的脸上红扑扑的,醉眼惺忪的样子:“想必舅舅方才又去酒馆了?”
“这……”二百五难为情道,“难得来人间一趟,臣就是想多尝尝……您别说,这些凡人明明弱得就跟蚂蚁一样,臣手指头随便一碰就能叫他们死一大片,怎么酿的酒就这么好喝,什么味道的都有,还有那些吃食,烧鸡炙鹅烤鸭荷花酥茯苓饼……”
说到吃食,他喉咙咽了咽。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身为魔族,这样夸赞受仙族庇护的凡人,实在是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收了声,故作端正地清了清嗓子:
“不过这凡间也没多好,亏得这还是在清徽宗山脚下,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属下方才在回来时,就叫一个疯婆子给缠住了,非得扯着路过的人,哭着闹着要找叫什么莲莲的女儿……”
说着,他指向窗外:“您瞧,她又闹到这条街上来了。”
闻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果真有一位头发花白,穿着粗麻衣裳的老婆婆,正拉扯着路过的人,哭哭啼啼地说些什么。
乍一眼看去,他口中的那位疯婆子有些眼熟。
“花婆婆?”闻楹讶然出声。
二百五:“大侄女儿认识她?”
闻楹:“算是有过几面之缘。”
这位花婆婆,从前在清徽宗里,靠帮宗门弟子打扫寝屋和清洗道袍赚几个铜钱,彼时闻楹身为掌门之女,难免与她打过几回照面。
只是好端端的,她怎么就疯了?
闻楹正犹豫着,思索是否要让二百五去给她一些度日的银钱。
却见被她拉扯住的一位女修,许是见她可怜,便掏出乾坤袋,取出一些铜板来递到她手中,谁知被花婆婆重重掷到地上,面含怒色地斥了回去。
闻楹隐约听见,她尖锐的嗓音断断续续:“……当谁稀罕……找的是我女儿……”
袖中白蛇又在蠢蠢欲动。
闻楹只得关上窗,没有再看下去,更不会打算去帮什么忙。
毕竟以她如今的身份,在仙界再小心行事也不为过,又怎敢再随便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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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闻楹拿着偷来的请柬,准备进入清徽宗。
临走前,她叮嘱二百五:“我这一去,至少也要等大婚之日后才能回来,舅舅且安心在山脚下等我,倘或出了什么意外,即刻撤回魔界。”
“尊上何不带着属下一起……”
“不可。”闻楹郑重其事地摇头道,“我前脚盗走乾坤花,仙族紧接着便要举办谢端砚和师姐的婚事,其中兴许有诈。”
若是带上二百五,只会更容易引起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