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过了两炷香的时辰，有声音从门外扩声喊道：“天到地出！”
隔着屏风听院子里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吉时已到，请新郎官迎接新娘子！”
一行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来到叶府门口，接亲小厮们喜轿放了下来。
为首骑马的青年下了马，耀武扬威地走进了门。
那中年男子连忙迎接了过来，满脸写着谄媚之色：“王少，您来了，快快请进，竺姿已经等您多时了。”
青年瞥了一眼他，撇了撇嘴未曾理会，扭头环顾了一圈喊道：“姿儿，我来接你了，快出来吧。”
一旁嫁娘开口笑道，“新郎官再急也得等新娘子妆毕不是？”
“嗯？”青年眯起眼睛看向那绣娘，“你在指点本少？”
绣娘赶忙下跪，神色皆是恐慌，“小的怎么敢，请王少息怒。”
“哼！”
青年没再理会，径直走入少女闺房之中。
看到床铺边坐着的一身嫁装的美人，眼中竟闪露出几分淫邪。
“姿儿啊，你知道本少等了多长时间吗，冷青那小乞丐怎能配的上凤凰，哼。”
少女仍面色冷淡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心中更是如同死灰。
紧接着手中摊开那凤冠霞帔，青年走上前去，给少女一边穿一边念叨。
“姿儿好看吧，这嫁衣，绣娘改了好几次，我都十分不满意，单单这件嫁衣就价值百金，那穷小子能给得了你什么？”
少女强忍住微颤的身子，不让眼泪流下来。
青年见状抬手在她俏脸上打了一巴掌：“妈的，叶竺姿，你是不是还没忘那个冷青，你别给脸不要脸，能嫁给我王立是你前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看看，这大喜的日子，新娘子多开心啊，都还能喜极而泣，这今后的日子肯定无比幸福。”
顷刻间，两位嫁娘走入，说了几句玩笑话，打了个圆场，上前为少女补妆。
用手捋顺了凤冠上的珍珠串，拿起金盘上的红盖头，轻覆而上。
随着娇红似血的盖头缓缓落下，遮去了那张恬静姣美的面容，也遮去了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眼中只余衣摆下那双绣有并蒂莲开的红色绣鞋。
“快点，别让我等太急了。”说罢，王立便掀开门帘独自而出。
嫁娘笑着将房门打开，道：“地起天候！”
叶竺姿任由旁人搀扶自己，一步步走出房门，盖头下是如同行云流水般地喜服裙摆一起一伏，轻轻划过同样崭新喜气的大红地毯。
随着鼓乐声的接近，只听嫁娘一声，“新娘子上轿。”
此时就如同行尸走肉，不知怎么上的轿子，她脑海中再不及有别的念头，只觉得一片空白。
迎亲队伍从叶府出来，一路鞭炮齐鸣，鼓乐齐吹地朝几里外的紫云城出发。
坐在大娇红的喜轿上，叶竺姿忍不住凄然泪下，却不敢发出声响。
作为新郎官的王立，春风迎面，坐在最前方高头大马之上，仰着脖子，一路上不停地向四周围观道喜的路人撒出大把碎银两。
在道路两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城主府侍卫，防止人群出现混乱，人群传来不绝于耳的叫好声和恭喜声还不乏有小声议论。
“祝王公子和王夫人百年好合！”
“这叶家真是好福气，能攀上王家这一高枝。”
“你说我家那丫头长得也不错，能不能被王少看中，收个小妾。”
“就你家那丫头，站起身跟猪站起来的似的，可别开那玩笑了。”
“跟了王少下半生可不用愁咯。”
“是啊，听说他还是紫云宗内门弟子，现在修为快要筑基了都！”
“啧啧啧，前途无量啊！”
.......
队伍进紫云城后，接受着城墙上所有侍卫的敬礼，城内所有商铺鸣响鞭炮以示庆祝。
来到王家府邸正门前，鼓乐停止，鞭炮停放，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在喜轿内的少女不知哭了多久，听到远远传来喊声，“吉时已到，打开四方门，迎新人入府......”
随着韩声落下，接踵而来的鼓乐声与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再次响起，让人群开始沸腾不已。
而铺天盖地洒落的铜钱更是让气氛升上另一个顶峰。
踢轿门，踏瓦片。
叶竺姿双手颤抖着接过王立递来的红绸缎，由他引领，踩着红地毡走过无数的台阶，迈过王家府邸高于人膝的门槛，开到正殿前。
“一拜天地！”
重金请来的傧相声音高昂带着一股子喜气。
那王立笑。
她身体不停颤抖，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滴落在红绣鞋之上，将鞋面打湿，咬着牙拜落而下。
“二拜高堂！”
那王立还是笑。
“夫妻对拜！”
叶竺姿苦涩的眼泪滑进嘴角，声音瑟瑟，红盖头之下哼起了那首《越人歌》来。
“礼成！”
随着那句礼成刚落，唢呐声再起，堂内一片哄然。
那王家老爷夫人此刻已然离了席，只剩下王家大少爷家的四岁的小女儿不停地揪着她娘的衣角，小声地问道：“娘亲，那婶娘怎么又哭又笑的呀，是高兴的吗？”
拜堂仪式已过，按照惯例，她无力地被抬进了洞房。
王立则是洋洋得意地在堂前招待着宾客，不停地拱手道谢。
不时的还有东街来的乞丐，西街来的混混，过来讨口酒喝，讨口饭吃，嘴里倒是卖乖，不停地给三大少爷道着贺，祝着喜，分毫不见外。
那王立倒甚是买账，乐得够呛，管吃管喝还赏碎银，吃的喝的也甚是尽兴。
天色渐晚。
夜色像阴霾一样迫近而来，浓重起来，仿佛黑暗随着夜色同时从各方面升起来，甚至从高处流下来。
月的轻纱不知不觉地遮掩了远远近近的一切。
“下辈子......”
“我们早点相遇，我换个地方等你，你正逢娶亲，我未曾嫁人，我许你一生，所爱皆你，你应我一世......”
“希望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然后在黄昏的晚霞渐渐消散时忘了我......”
叶竺姿轻轻婆娑着手握着的长剑，温热的眼泪不停滴落在刀身。
“对不起......冷青......”
“我食言了......”
手起。
刀落。
血溅湿了红盖头。
与那娇红似血的盖头融为一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