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遂回到家后直接一头扎进书房,这是他一贯的常态,他很少有自己的爱好,所以习惯把自己的私生活填满工作。

  而徐正阳开车驶离余遂家小区后又回了老宅,一来为了徐进远的事,二来为了自己那俱乐部。

  夏女士比徐正阳大个七八岁,保养得依旧年轻,但她对徐正阳有点怵,也知道徐正阳不满意她,只是从来没挑她的刺。

  甚至当初她和老爷子办婚礼的那天,前任跑来闹事都是被徐正阳拦着,两人滚在地上扭打了一架。

  徐正阳从来没跟她提起,当然包括所有人,这事儿是徐莹跟她说的,拉架还是徐莹去拉的。

  徐正阳进了书房也不跟老爷子说话,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翻杂志,不过这小小书房记忆倒挺多的,比如小时候总举着戒尺罚站,老爷子工作专心他中途把戒尺悄悄放下都不知道,后来经常这么干,反正老爷子注意力不在他身上。

  终于妥协让老爷子娶夏女士进门也是在这间书房,那次老爷子不再跟他语气冰冷的吵,而是眼里泛起泪花打感情牌,徐正阳觉得老爷子挺不是东西的。

  还有徐进远,在这书房抱着他的腿喊他哥,当时他就想,如果一直坚持不允许老爷子再婚,那么这小孩会怎样?

  像对他一样,老徐肯定不会在物质上亏待他,但是从法律上讲他就是个没父亲的小孩,而这罪魁祸首还是他,有可能等他再长大一点,上了学…

  会不会经历一些像他曾经经历过的事儿?当时徐正阳好像找到什么借口可以接受他了。

  徐进远被欺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他看徐进远就仿佛看到小时候的自己,但和徐进远不同,徐正阳小时候被欺负打得赢打不赢他一定要还回去,跟没爹没娘似的一点不管不顾,唯一一次占下风是被几个小孩关进大箱子里,差点闷死在里面。

  夏女士端着托盘进来,两杯茶,徐正阳喊她留下,然后跟他们说徐进远的事儿,没说那小孩儿怎么被欺负了,只叫他们多关心注意一点徐进远。

  夏女士事业心很强,她跟嫁进豪门的那些富太太不一样,按夏女士的说法,她有自己的尊严,她一直在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

  夏女士知道徐正阳不会突然冒出这么一茬儿,而她忙于工作确实对徐进远关注较少,偶尔悄悄把目光放在他脸上细察,一点没看出什么,徐进远的事儿几笔带过,夏女士先出了书房去看儿子。

  徐正阳今天回来也不全是为了徐进远,七月份都冒头了,他俱乐部的事儿一点进展没有,多少有点受打击,今天来跟老爷子讲条件。

  徐正阳说:“对象可以找。”

  老爷子稀奇的抬眼看他一眼。

  “但性别你别管。”

  相亲那么多次,他是真真怕了女人这种生物。

  至于男人,

  没试过的。

  老爷子抄起烟灰缸朝他砸,徐正阳微微偏头躲过,一脸平静无波,老爷子却气得不行,徐正阳还火上浇油,悠哉悠哉站起来,扯扯衣角,留下一句“您挡不住我,没经营许可我照样开。”

  潇潇洒洒走人。

  徐正阳刚回到家就接到他姐的电话,也不急着接听,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电话一接通徐莹开门见山的说了他几句。

  徐正阳虽然没反驳,但徐莹也知道他全当耳边风,不浪费口水念叨了反而关心起他最近的生活。

  徐正阳顺着杆子往上爬,叫徐莹明早找拖车公司的来把他车拖去保养修理一下,以防哪天突然在路上开着就抛锚了,还说自己这套房卖出去了,新房没装修好要去她那住几天。

  徐莹无语的问他要不要脸,徐正阳不要脸的说:“反正你不婚主义者,又不可能突然带男人回家,哪有什么不方便…”

  徐正阳话没还没说完先把他姐气得挂电话了。

  隔天车徐莹来提走了,徐正阳把自己安顿去了顾绒齐家,顾绒齐觉得挺亏的,这人情换得血本忒大,又当司机又当保姆的。

  关键老婆八字还没一撇,他多方周转费劲心思得来顾惜临回国的下机时间,热心热肺的冲到机场去人扑了个空。

  徐正阳后来得知他嘴里的女朋友是顾惜临后就一言难尽的闭嘴了,顾绒齐真是他见过最锲而不舍脸皮墙拉厚的单相思狗。

  三人都是高中同学,徐正阳高中对顾惜临的认知几乎全来自顾绒齐,顾惜临颜控,这傻逼护肤减肥带牙套健身假期里各种骚操作,顾惜临喜欢上进的男生,这傻逼就算装都要装得逼真,放个周末背一书包书回家丢沙发里,星期一早上再原封不动背回去。

  时间过得太快,后来人赶人的就毕业了,好多人心愿未满的遗憾告别,或者继续纠缠不清,几乎所有人都这样,但徐正阳不同,他似乎从来都是了无牵挂的,最逍遥恣意。

  徐正阳也闲不住,没住两天就跑深圳去了,顾绒齐羡慕得不行,这人说走就走。

  徐正阳自知这几年和社会脱节挺大的,到不同地方走走也是想到处见见世面看看变化,瞧瞧这社会发展速度有多快,再赴个约。

  臭猴在深圳,他倒是混得不错,是个小有名气的篮球明星,篮球也是碗青春饭,他现在正朝赛下转,技术指导加一周三次直播,养活自己一点不难。

  徐正阳到广东跟他一起吃过两顿饭喝过两次酒,和老黄吃饭的时候察觉不出两人矛盾有多明显,但臭猴不一样,他向来是直肠子,藏不住情绪,这人到如今都对老黄耿耿于怀。

  徐正阳入伍这几年好像错过挺多的,最后一次喝酒,臭猴醉了,拍着他的胸脯子问他,“你说人怎么就能这么倔,真他妈太狠心了,从来!从来!他对我一句挽留都没有,他妈个没良心的玩意。”

  ……

  徐正阳回来那天难得赶上天晴,倒不是能见太阳的天气,不过没下雨就算好了,他打了张车去旧房子看看,中介说他房子里还落了点东西。

  换房是早就打算好的,停车不方便,毕竟零一二年就建的老小区,要求不能太高,说起来余遂家也在这一带,而余遂怎么看都不像没钱的人,不知道这人怎么跑这么偏远来住房。

  这时前头的司机突然跟徐正阳说话,“我昨天还来过这的,就这条路,一模一样。”

  “是么。”徐正阳回应他。

  司机说:“就这条路,我昨天拉了一男乘客,报的地址就你上车跟我报的那个一样,不过昨天我把人拉到地点后那人没下车,在车里坐了两分钟,然后又跟我重新报了个地址。”

  徐正阳这栋楼有十几套公寓,他很久没回来不清楚周围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听司机这么说随便胡茬道:“估计两口子吵架了,不敢回家。”

  司机说:“瞧着像,那男人挺帅挺年轻的,车都没敢下,只敢从玻璃窗往楼上看了几眼。”

  徐正阳笑笑,他让师傅等着他,去楼上拿点东西就走,他刚抬着纸盒坐回车里,雨又跟着下来,司机抱怨说:“这破天气,雨说下就下的,昨晚天气预报还说今天有大暴雨的。”

  徐正阳叫师傅把他送去了酒店,洗完热水澡出来手机里一堆消息。

  臭猴建了个群,宋园园,杨意决还有他在群里,以前一起穿一条裤衩一起挤一张一米五宽小床的日子很令人怀念,徐正阳把老黄也拉进群里,臭猴没吭声。

  这次出去他也没有一直待在深圳,杨意决不像阿周那样消息全无,他跟臭猴一起驱车去找人耍了两天。

  现在群里最活跃的是宋园园和杨意决,两人都是体育老师有得聊,徐正阳适当的也进去暖了下场子,几人约好有机会一起聚聚。

  他又去逛了圈朋友圈,他朋友圈挺简单的,加上这次回来换了新号加着的人还不是很多,余遂发的朋友圈很容易见着。

  显示昨天晚上一点多发的,一张天气预报的配图,文案只有两个字:下雨。

  徐正阳发现余遂朋友圈不多,唯有的几条全是关于天气的,简直就是活在朋友圈里的天气预报员。

  /

  余遂知道徐正阳去深圳了,从顾绒齐嘴里听来的,顺道得知了他正在换公寓的事情。

  关于徐正阳的消息,以前是在学校的各个角落里听来,后来中断了八年,现在又偶尔从顾绒齐这里得知。

  但余遂从来都只是一个沉默的听众。

  周末余遂又替林老跑了趟母校,结束研讨,余遂婉拒饭局回了林老那陪他吃饭,余遂是个藏得很深的人,林老还是捕捉到了点什么,吃饭的时候就问了嘴,“有什么心事?”

  余遂给林老夹了筷子菜,只道:“没事。”

  林老知道他脾性也不逼问,但挺稀奇的,余遂心里会揣着事儿,以前这人从来都是孑然一身的,包括好几年前把他从吉林那边带回来时,他一直像是纸片一样空的人,没实心。

  林老住的地方不大,研究所分配的,余遂洗完碗到处看了眼,看看有没有要修理的地方,林老坐在沙发上看报,提着点音量说:“别看了,你这随时往我这跑能修的早修完了,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去参加参加你们年轻人的活动,找个女朋友处处。”

  余遂也不回应他,林老又独自叨叨几句,耐不住一个人独白扔了报纸起身去找余遂,在书房看到他,余遂站在一只矮凳上给他换灯泡。

  余遂余光感受到门边的林老,说:“换个亮堂点的灯泡,不伤眼睛。”

  林老才不管他换灯泡还是修水管,只说:“马上就要去吉林那边了,我那老弟兄家的女儿小周你还记得不?就你给补过课的那小姑娘,从国外回来了,这次去见见?”

  余遂换好灯泡,又擦了擦凳子,清清冷冷的回答林老:“都行。”

  林老知道他又敷衍,气呼呼的说:“我这没你要干的事了,快点回去,碍我眼。”

  余遂从林老家出来,在电梯里收到顾绒齐的消息,问他去不去喝酒,顾绒齐还发来了一张图片,余遂点开来看,又放大些,能看到图片角落下的半只手,握着酒杯。

  他看过徐正阳的手,知道那截漂亮的手是他的。

  余遂回绝说不去。

  这边顾绒齐被拒绝了也气呼呼的灌了口酒,徐正阳也是被他从酒店拖出来的,在一旁窝在沙发里斗地主,只听顾绒齐说:“这老和尚怎么又变了,前两次都还能约出来的。”

  徐正阳纳闷,“你怎么对余教授谈不谈恋爱那么上心?”

  顾绒齐说:“我还不是受人之托,余遂老师这两年身体不太行就希望能见着余遂结婚生子,这是他老人家的心愿,我能做点就做点呗,不过余遂这人,真的,太难伺候了。”

  徐正阳本不想说什么的,心里盘旋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出口道:“你这方向可能就没走对。”

  顾绒齐一脸疑惑的看他,“什么意思?”

  徐正阳玩着小游戏委婉道:“结婚生子可能从一开始就不现实。”

  顾绒齐猴精,转了个弯就明白了,跟徐正阳说:“你说余遂可能同性恋啊?那都不是大事,林老很开明的,怕的是余遂男女都不找,一个人。”

  徐正阳:……

  --------------------

  作者有话要说:

  是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