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受伤……！？】检测到宿主躯体损伤的主系统迅速窜出。
看清周围环境后, 在一片静默之中，主系统沉默了。
同时，宿主躯体完整度从99.87%, 跳回了100%。
怨它，只能检测到小数点后两位。
焦黑的废墟中，金光涌动中, 林楠完好无损的坐在地上, 只是衣袖略有破损。
既然决定打自己的脸去帮助那些人类，总得让自己长些教训——比如硬接一击，痛一下。
至于柏茗楼，现在是钟景天将他放在火上烤, 只要保证这栋楼不塌不会压死里面的人，就没林楠的事了。
以后这里的破损都要钟景天花钱修补，林楠巴不得多坑他一笔。
只是……
林楠再怎么找理由，还是以手掩面, 一言不发，不愿意面对眼下这个场景。
他刚刚在想什么！
主系统却高兴极了！疯了但没完全疯！这还有救啊！
冷静了一会激动的代码，主系统试探着出声，【您施展的神迹让信徒数量骤增, 信仰之力成倍增加】
林楠没反应, 只是外面的荧光金雨又大了些。
主系统再接再厉, 【由于您施以援手, 数万名濒死的遇难者活了下来。】
“……”林楠还是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是黑发遮掩下的脖颈却显露出一截粉红。
主系统还想说什么夸夸他, 争取让林楠感受到做好人的快乐, 却被打断了。
“……是信徒的祈祷。”林楠揉乱了自己的黑发,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是现在他的内心已经平静下来，几乎没有刚刚那种充斥神经的暴虐疯狂之感。
“如果这里没有我的子民，他们不信仰我，我什么都不会管。”
主系统频频点头，生怕林楠看不见，还在光脑上显露出颜文字表达情绪。
“……”林楠看似无语的别过头，“给钟景天发消息。”
满血复活的主系统打开对话框，无视钟景天刷屏一样的信息，乖巧转述：
【我牵制他们的攻击，你把喽啰解决掉。】
【别像个废物一样。】
钟景天那边又弹了个视频过来，林楠没心情接，主系统殷勤的帮他挂断。
外面烟火缭绕，弹片横飞，炮火声与人类的怒吼不断响起，林楠静坐片刻，不知怎么的一冲动，又发一句。
【受伤怕死就去祈祷，心诚才会庇护。】
其余的，心怀恶意的，就滚吧。
钟景天收到林楠最后这条消息，下属正激动的向他汇报，有多少重伤垂危的士兵在满天金芒中活了下来。
刚毅的大男人，说着那些数字的时候，眼泪也止不住闪动。
这些数字都是人命，都是他们的兄弟！
钟景天双手撑着控制台，低垂着头，好半天都没说话。
再抬头时，已苦笑出声。
是他太过自傲了，如果提早将这一切告诉林楠，或许、或许本来就不用如此，血流成河……
钟景天心绪震动，视线偶尔飘过林楠发给他的【废物】二字，有些动摇的目光又再次变得坚定。
伤害已经造成，这次行动更是一定要成功！
而且不只是自己。
帝国的那些蠢货，也不过是一群井底之蛙！
他们的攻击，对于敌方愈加靠近柏茗楼的主军舰来说，只能造成干扰，却一直无法攻破。
钟景天都想亲自上阵，把缩军舰里的家伙揪出来，只是被属下团团围住劝解。
时间拖延的过久，对方似乎也有些着急。
因为他们竟然仗着防御力，不管不顾的向柏茗楼冲去，完全不在乎那些攻击的士兵与武器。
一往无前的阵势，仿佛只要靠近就算任务完成一样，让钟景天不禁担心，他们是不是真有什么必杀绝技，比如能够直接带走林楠的方法。
顾衍也这么猜测。
路上他早已舍弃了机车，依靠身体在楼房之间疾跑飞跃，眼下来到了柏茗楼附近，看着上方眼熟的“军舰”，冷冷的扯了扯嘴角。
干脆的抬手，三两下将身上的武器全都卸除扔下，最后检查衣物绑带，只配腰间的长刀，看准时机踩着折断变形的栏杆一跃而起。
无规则的废墟都是他的攀岩借力点，而那庞大的军舰目标是他的目的地。
顾衍灵活躲避对方士兵的子弹枪击，以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身手敏捷的攀上了军舰。
他似乎有着绝对的自信，丝毫不怕一旦失手坠入废墟深渊，粉身碎骨。
千万弹药都无法攻破的舱门，被一柄映着金纹的长刀刺穿，顾衍的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踹开门，直接躬身钻了进去。
正好看到这一幕的钟景天：“……他是谁？”
保镖仔细看了下回放，根据徽章标识认了出来。
“是那个，佣兵七！”
这人自从升了队长后就没什么作为了，保镖还以为自己看错人了。
钟景天眸光闪烁，“那是什么武器？”
“他从下等城来什么也没带，除了这柄长刀，平时也没见他用过，只是没事就抱着，宝贝得不得了。”
钟景天嘴角上扬，一边咳嗽一边笑道：“是该、是该抱着。”
“那确实，是个宝贝。”
钟景天制造武器是都是按照记忆中帝国的配置，只是原料上的差距太大了，能伤到帝国人，却无法直接破坏到他们的武器防御。
这也是他们刚才处于下风的原因。
但现在不是了。
“舱门已经攻破，让士兵们，全力进攻。”
帝国会用领先的科技征服收并有潜力的世界作为附属，然后再将稀有金属垄断，以确保自己的地位。
因为帝国只有少数人才能拥有出众的血脉，一旦传承觉醒，便会极大的提升身体素质，说句变异也不为过，而其余帝国人都与这个世界一样，接受身体改造，以求获得突破极限的力量。
钟景天又咳了一口血，心情却好得不得了，他拒绝了保镖的搀扶，笑道：“等一切了结，尽快带七来见我。”
“他绝不会死在里面。”
*
果然，期待总会让人心灰意冷。
神明讨厌被人暗算，钟景天第二次踩线。
对于人类什么也做不好这件事，林楠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到时他就有更充分的理由，骂钟景天是废物点心。
林楠静静地坐在千疮百孔的破败高楼中，静心感受着四周蓬勃的信仰之力。
这是他从没接触过的东西，说实话，感觉还不错。
只要林楠别想起，当年掏心掏肺、任劳任怨后，依旧被这这个世界子民舍弃的过往。
机械运转的摩擦轰鸣声越来越靠近，林楠摆弄着指尖，将一团金色光芒搓圆揉扁。
他在认真思考，该用什么姿势解决掉对方。
伸出一根手指，用金光将军舰穿透？
还是打个响指，让那东西四分五裂？
或是划出虚无空间，直接将看不顺眼的东西吞噬？
脑子里天马行空，自觉惬意轻松，主系统却看得分明，林楠有点紧张。
以前从未有人信仰的神明，第一次尝试降临神庙还被子民背刺。
或许，这正是神明一直留在这个世界的原因？主系统还没完全理解人类的情绪，更别提林楠多变的想法。
是不甘吗？
一神一统都没分析出结果，敌人已经退走，没了庞大军舰的遮挡，阳光终于再次照耀于世间。
窗外闪过一道黑影，林楠警觉的转头看去，本就爬上裂纹的模糊玻璃窗传来清脆的碎裂声，有什么破窗而入。
灿烂的阳光从缺口涌入，玻璃碎片如玉石水晶飞散半空，折射出多彩的光泽，美丽又危险。
片刻，万千碎片撒落在地，深黑的制服将来人高大的身影包裹的格外严实，胸前腰间的绑带也没有配备任何武器，只能看出肩宽腿长，其余一丝缝隙都不露。
男人抬头发现林楠正端坐于炮击现场的正中心，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眸，静静地看着自己。
二人对视的刹那，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待看不到脸的男人快步走来，林楠还没懂护卫队出现在这是什么意思，就被拥入了一个带着硝烟与血腥气的怀抱。
对方的手臂托着他的腿弯，略微急促的心跳敲在耳畔，男人稳稳的将他抱了起来，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林楠先是一僵，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放软了身体。
“钟景天让你来的？”
男人脚步微不可查的停顿了一下，继续大步往外走，只有看不见脸的防护头罩上下晃了晃，算是点头。
“去哪？”林楠淡笑一声，直接懒洋洋的靠着他的肩膀，“钟景天有安排吗？”
男人：“……”
他彻底停下脚步，防护头罩微微向下倾斜，似乎在等待林楠的指示。
林楠也不挣扎，大大方方的让人抱着，点开了光脑。
他先回复了鹤菀的担心，转头发现安德里今天居然赶回来了。
本想给自己个惊喜，结果阴差阳错正赶上这场意外，人已经在外面工作了，神父业务能力一级棒！
指尖移到钟景天的对话框，顿住，还没点下，鹤菀收到回复又立刻问他在哪，外面的混乱已经快结束了。
林楠就此关掉光幕，抬手敲在男人胸口的护卫队徽章上，“知道军舰停在哪吗。”
男人静默两秒，随后选了个方向走到窗边，抬腿便将已经布满裂纹的玻璃踢的粉碎。
细小的玻璃碎片崩裂，有几片飞溅来，被男人用身体挡住。
下方正对着的阳台可以借力，然后便是断裂的天桥路，虽然看着很远，但也是个能落脚的地放。
防护头罩再次转了过来，里面的人似乎又在看着自己。
林楠自然的伸出手臂，抱着对方的脖颈，下巴微抬，满脸写着“快跳”。
“……”
男人单手护着林楠，一跃而下，堪称义无反顾，空着的手抓住阳台栏杆，屈膝蹬在上面，又是一跃。
半空中，腰身发力转体，随后降低重心，抱着人就地一滚，手臂依旧将怀中人牢牢地护住，没有磕碰一丝一毫。
干脆利落，平稳矫健，林楠安然无恙的靠在他怀里。
*
高大的建筑坍塌后又会引起二次灾难，断壁残垣，硝烟弥漫，明媚的阳光也无法驱散萦绕在周围的血腥气。
战场正在收尾，军部和商会协作统计伤亡与财产损毁。
最后居然没用林楠出手，他条件反射的看向几栋楼外，也在楼顶发表什么战后演讲的钟景天。
这人也不是完全的废物点心。
武装齐全的鹤菀脸侧还有没擦净的血迹，从悬浮车上下来还要在拦截处验证，才被允许进入军部圈出来的警戒范围。
“吓死我了！”鹤菀大步走向在巨伞下休息的林楠，恨不得把他好好检查一番才能安心。
“我不会有事。”林楠说着，顺从的给她检查。
鹤菀目光复杂的看着他，没一会，眼中居然氤氲出泪水，林楠一愣，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
一块洁白的软帕及时递了过来，林楠抬头看去，入目还是那个眼熟的防护头罩。
林楠：“……啧。”
“我没事！”鹤菀把眼泪憋了回去，胡乱擦着脸，认真看着林楠，郑重道，“谢谢你。”
“除了最开始有人员伤亡，后来，几乎没人再出意外了。”
林楠唇角紧抿，眉头一皱，垂眼道，“这是我的承诺。”
鹤菀点头，一副“我就看你嘴硬心软”的表情。
“……”林楠别过脸，没再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在想什么，大概是，脑子混乱了吧。
警卫们绕着帝国军舰围成一圈，不允许普通人靠近，舱门已经破败歪斜，里面黑洞洞的。
所以，为什么不攻进去？
“钟景天想和……和他谈谈。”鹤菀说着，笑容收敛了许多。
按照她的想法，一定要将罪魁祸首处以极刑才能泄愤。
林楠无所谓的点头，他现在心情好的很，这些小事他都不在乎，钟景天自己去做就好。
——只要有一点做不好，林楠就可以骂他废物点心。
两人正说着话，军舰破开的舱门忽然晃动了一下，警卫立即端起枪口，警惕的看着从中走出的男人，他身着特殊款式的军服，与他们任何一派都不相同。
与警卫高度紧张不同，这人一出来，便坦然的四处张望，最终将目标锁定在林楠这边。
一步步走来的架势，不仅不像阶下囚，反而像巡视领地的雄狮。
钟景天离开前叮嘱过，警卫只需要看着他，别让他逃跑，也别让他死掉。
因此他踩着警卫的底线站定，视线扫过正与林楠说话的鹤菀，忽然发出一阵笑声，充满嘲弄。
“你不是讨厌背叛吗？”
林楠转头看去，这个帝国人的下半张脸被机械面罩遮挡，其余的模样看起来与普通人类没有分别的。
吸引了林楠的注意，帝国人更悠闲自在的抱着双臂，似乎一点也不为当下的困境烦恼，“身边坐着一个出卖你的人，居然也能心平气和了。”
鹤菀面色剧变，当场就要站起身和他理论。
林楠按住她施力压下，“你坐。”
鹤菀神情急切的想说什么解释，林楠只是摇头，以平和的笑容安抚着她。
帝国人似乎是觉得这个场面很是有趣，眉眼很是轻狂，笑声阴沉诡谲。
林楠侧过身，与他隔着警卫相望。
帝国人总是喜欢从精神上打击对手，好像看别人痛不欲生的模样，就是他们的乐趣。
与帝国作对，很少有人是战败。
他们大多都是在战争爆发前被心腹背叛，组织分崩离析，还没开战就从内部被瓦解，如此杀人诛心，也让其他人再难生出对抗之心。
林楠之前在就在想，他们的报复手段怎么会只是楼塌这么简单。
原来还是挑拨离间。
打量着这个帝国人，林楠认真分辨这人是不是“老朋友”。
“何为背叛，我有自己的标准。”
心怀希望，才会失望。
而现在，他永远不会失望。
林楠猛的抬起手。
瞬间，不仅帝国人如临大敌，绷紧身体满眼警惕，就连一直关注着他们的警卫也是心里一紧，哗啦一声握紧枪械。
只有林楠身后那快要融入背景板的男人幽灵一样走过来，倒了杯果汁，送到林楠手上。
微风吹过，残留的硝烟气味，让这个场面更加讽刺极。
林楠不在意警卫的戒备，人类会有什么反应他早有预料，因此他只是端着杯子，慢条斯理的换了个坐姿。
其实还是帝国人更值得关注，他应该是一点都不了解林楠的能力，只是把林楠当做一个比较厉害的人。
看来不是“老朋友”。
金芒在指尖一转而过，林楠想了想，侧首开口，“你去，打他一顿。”
起初鹤菀以为他在说自己，定睛一看，说的居然是站在他身旁，身着护卫队服的男人，顿时难掩惊讶。
她还以为这人是林楠随便遇到的，没想到，林楠还蛮信任他的？
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林楠身边的？还是钟景天安排的吗？
危机感再次爬上心头。
林楠：“我看他不爽，心里不痛快。”
漆黑的防护头罩转了过来，好像男人正看着自己。
林楠伸手抓住他的衣领，下拽迫使人俯身，目光澄澈的好像能穿透防护头罩看到人心底一样。
“证明给我看，你是哪一边的。”低不可闻的话语，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
鹤菀看着两人诡异的亲密感，神色复杂极了，“……他是，军部，护卫队的？”
“嗯，”林楠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漫不经心的扬起下巴，道，“去吧。”
男人站直身体，防护头盔再次转动，面向那个出言挑衅的帝国人。
阳光照在他胸前的徽章，反射出森寒的光，面对帝国人嘲弄的视线，他也只是淡然的抬手，将刚配齐的枪械再次拆下，随意活动着身体关节。
一举一动似乎有些散漫，但面罩始终正对着帝国人，仿佛一头凶悍野性的黑豹，瞄准了他的猎物。
警卫们还在想是否要阻止、怎么阻止，男人已如无可阻挡的利刃一般冲了过去，踩着他们的肩膀跃起，隐含杀气的袭向看似无畏的帝国人。
*
处理完余下的急事又将任务分发下派，钟景天再也压不住心底的急切，立刻乘悬浮车赶了回来。
刚落地，便看到“顾戚霆”被他军部最底层的护卫队员干脆利落的击倒，甚至反制着手臂，踩在地面，挣脱不开。
“住手！”钟景天额角青筋暴起，大步走了过去。
警卫们纷纷让路，空地中央，身着护卫队副的男人也转过头——看向林楠。
林楠点头，他便收了力道，在一旁站定。
众人的动作都小心极了，除了衣物、器械的摩擦声外，楼顶的风声都极其明显，明明众人环绕，却安静的吓人。
站在明媚阳光下，钟景天的背脊却爬上一抹刺骨的寒意。
冷静下来的钟景天微微转头，警卫都围在四周，不像没有秩序的样子，他咬紧下颚，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再一转身，他终于看到阴影处，林楠窝在靠椅里，单手撑在额角，翘着腿看戏。
鹤菀也坐在一旁，用削铁如泥的机械义体给他剥水果。
“……”周身狂暴的怒意像被一盆水迎头浇下，连灰烬都散去。
钟景天刚毅的面容僵住，只有嘴角抽搐，软下语气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林楠视线从那矫健如黑豹的男人身上移开，瞥了他一眼。
一开始帝国人还能与这个护卫队员平手相较，但没过两分钟，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大家以为就快结束了，却没想到男人忽然有意放水，与帝国人缠斗起来，拖了足有十多分钟。
而且与狼狈不堪的帝国人相比，他则是一身整洁，动作干脆利落的帅气，就好像，是有意展示这人挨打的过程。
众人：“……”
警卫是需要确保这个帝国人不死，但面对这场突发战争的罪魁祸首，说不恨也是不可能的。
况且初次看到男人身上的护卫队服时，他们大多难掩轻视目光，现在围观了这一场比斗，全都悄悄移开视线。
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打斗现场，还在心中铭记，绝对不要被这人盯上。
“快过去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林楠分明还笑着，眸光却冷若寒星。
钟景天汗毛倒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根本没资格谈条件，微垂下头，颔首道谢。
凌厉的目光就像从身上刮过，钟景天抬腿向“顾戚霆”走去，并飞速思考，之后他应该怎么做，才能减缓欺骗林楠的带来的负面效果。
林楠远远的命令，“抬起他的头。”
令行禁止的那个护卫队再次俯身，他揪起帝国人的头发，另一手按上对方的机械面罩，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其收起。
完整的露出一张脸。
看清了长相，钟景天面色陡然阴沉下来，几乎要变成实体的愤怒萦绕在他周围，他死死的盯着那张脸，目眦欲裂——这人不是顾戚霆！
气氛沉重的空气都要凝固了，鹤菀觉得这个帝国人不会被打死了，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似乎早有预料的林楠。
鹤菀不想提背叛的事，因为的确有过动摇，但她心里不想伤害林楠，便没有与SAT过多接触。
可若是深究起来，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算不算背叛。
“你想把那人收为己用吗？”看出林楠对那个护卫队的特殊，鹤菀自觉了然的开口。
收为己用？
林楠默念着这个词，倏然愉悦的勾起嘴角，“再说吧，看他表现。”
远处，钟景天不可置信的钳着这个帝国人的下颚，反复确认，确定不是他要找的人。
“……拖下去，给他治疗，审。”从牙缝里蹦出的一句话，并没有缓解钟景天的怒意。
闹剧就要收尾，安德里踩着点赶到。
他被警卫拦住后，一点神父形象都不要的拼命对林楠招手，林楠别过头，无奈扶额。
最后还是鹤菀亲自把他接进来的。
“圆满完成任务！”金发碧眼的安德里笑容灿烂，露出一口白牙，还做作的对林楠行了个礼。
“我来接您回家！”
钟景天在那边气到吐血，其他人都吓坏了，知道些内情的保镖欲言又止，一脸犹豫的看着林楠的方向。
林楠：“……”
他拿出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借支笔写下一行字，对安德里招了招手，将东西一起交给他。
“把这个，交给钟景天。”
至于为什么不发消息，很简单，因为林楠把他拉黑了。
鹤菀等到了安德里来照顾林楠，助理也适时来报，她打了个招呼就先一步离开了。
喧嚣声渐退，也算看够了热闹，林楠起身拂去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准备打道回府，换身衣服。
出行计划被打乱也没关系，突如其来的战争，比在酒吧玩游戏要有趣的多。
林楠端着架子想，无论这里是废墟残骸，还是繁华盛世都无所谓，他只是想找些事做，有意义，或者是有趣的事。
主系统：【刚截取到军部真实的伤亡统计，比预期还要少！您有兴趣听听嘛！】
林楠：“……”
这话问的，就像“你准备好听彩虹屁了吗”。
林楠当然，一点兴趣也没有。
宽大柔软的斗篷披在肩头，挡住破损的衣袖。
转过头，入目还是眼熟的防护头盔。
林楠抬起手，男人配合的附身低头，白皙的指尖与漆黑的头盔相触碰，堪称的温柔动作，带着难以言说的亲昵。
“知道吗，盲人恢复视力后，第一件事就是扔掉拐枪。”林楠语气平静，就像朋友之间的闲聊。
对方依旧没有说话。
林楠眯了眯眼，嘴角紧抿着收回手，“不喜欢配刀，那就记得还给我。”
说完转身欲走，这次终于被人拉住了手腕。
“……你也会扔掉我吗。”顾衍的声音似乎因为久未开口有些低哑，压抑着心底翻涌的期盼。
林楠心中的郁气顿时消散一空，但他撑着不回头，挣开手腕的桎梏，“难道拐杖还能变成别的什么吗？”
安德里已经在往回走了。
顾衍尽力克制，松开了手，“你送给我的东西，没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为了不意外弄丢，顾衍用巨额积分，托玩家系统取来了他的空间折叠器，不方便的时候就可以将长刀藏在里面。
虽然他从没丢过东西。
这次，顾衍以为林楠会不喜欢自己的靠近，露面时特意将长刀收了起来，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
不远处的安德里正对着林楠挥手，灿烂的神情落在不同的人眼底，有不同的感受。
退回到正常距离的顾衍咬紧后槽牙，他早就看这人不顺眼了，心里窝着火，又发不出来，只能赌气一样闷声道：“我保证，拐杖可以变成任何你需要的东西。”
林楠正要离开，听到这话，忽然临时起意转过头，“那么，我希望你能穿上这套衣服。”
他所示意的是快要走到眼前的安德里，穿的正是新制的“旧神”衣物。
顾衍直起腰背，面罩遮掩了他的神情，但意气风发之态都显露于言语，“一言为定。”
*
顾戚霆脱离了混乱世界，从舱室爬起，根本无法抑制怒意，直接将房间搅了个天翻地覆。
顾戚衍！！！
一开始，顾戚霆还没认出这个不露脸的人是谁，但是一交手，他立刻就察觉到了！
为了确保历练的效果，系统设定战斗中无法脱离小世界，顾戚霆以前从没在这吃过亏，今天却栽了个大跟头。
在下等生物面前，他居然敢让自己如此丢脸！！
顾戚霆气的脖子都发红，愤恨中只想着，要不是高位投影无法完全掌控躯体，自己绝不会被压制！
门外的侍者们都如受惊的鹌鹑般低着头，就怕被他注意到。
过了许久，顾戚霆慢慢冷静下来，虽然口中还是不断咒骂着野种，但他心里也明白，顾戚衍的血脉的确特殊，那是他们父亲都会羡慕的力量。
只是这人怎么会变强这么多？自己再怎么有负面效果，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才对。
“系统，检测混乱世界等级。”
话音落下，光幕展现：
【混乱世界等级：提升至绝密】
【危险程度更正：未知】
顾戚霆惊疑不定的看着更新的资料，自从小世界连续崩坏，主系统居然也出了意外突然格盘。
自那之后，整个历练场都在不受控的边缘，顾戚霆不敢向父亲上报，便一直瞒着。
可能是做贼心虚，他总觉得父亲已经知道了。
忐忑不安之时，发现108号实验体遗失，他自然选择抢先出手，如果能成功回收，那么他也算戴罪立功。
所以，现在问题是，每个世界一次的投放特权已经被顾戚霆用掉了，他还现在要不要亲身进入混乱世界。
不去，他咽不下这口气，若是去，他可能无法保证自己安全回来。
正犹豫着，顾戚霆收到了父亲的消息。
*
钟景天脸色惨白的坐在书房，手中温热的鹅卵石正滋养着他的身体。
保镖站在一旁，替他问话，“军舰的舱门是你攻破的，没错吧。”
顾衍臂弯夹着防护面罩，亮银的发丝垂落额角，随着点头而微微晃动。
“你只是让军舰迫降就离开了？”保镖看着他神采奕奕的模样，有些难以想象，要不是有视频为证，他们竟然都不知道这事。
难道真的会有人不想要军功吗？
顾衍继续点头，“对。”
“然后也是你找到了……林楠？”见识过林楠的能力，再念出他的名字，让保镖有种冒犯到对方的感觉。
“对。”顾衍坦荡的与钟景天对视。
保镖额角青筋暴起，“你就顺着我的话往下编？”
顾衍诧异的看着他，“事实都查得到，我自然回答不出第二种答案。”
钟景天忽然轻笑一声，打断了这种没有意义的对话，“七先生，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能否告诉我，那柄长刀，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如果你愿意，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顾衍神情骤然冷淡下来，赤红的双眸看着钟景天看起来和蔼的脸，“我拒绝。”
钟景天早就知道结果，脸色不变还想继续劝说，却被顾衍出声打断。
“没有必要拖延时间，你派去的人搜不到任何东西。”因为顾衍并没把护卫队当做长久落脚的地点。
钟景天眯起双眼，看着这个大胆的下属，半晌没说话，直到保镖收到消息，顾衍的宿舍里确实什么都没有。
原话是，空的不像住过人的样子。
“被你关押的帝国人只是个躯壳，就算你有什么问题，也绝对得不到答案。”顾衍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谈起来就方便多了。
“因为你要找的人，已经在你来的时候，就已经登出了。”
保镖：“？”
保镖一头雾水，钟景天却听的分明。
他先是满眼的不可置信，然后不知又脑补了什么，沉下眉眼，不发一语。
之后，不出一天，护卫队收到消息，队长晋升了，堪比一步登天的是，还成了钟景天身边的新晋红人。
然后他们整个小队都跟着升迁了。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钟景天与顾衍一起从军部人事处走出。
顾衍微微点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问到点子上了，钟景天沉默的看着顾衍，根据那天的观察，林楠与这小子看起来关系不一般。
如果让顾衍跑着一趟，会不会……
“咳，你的工作都安排好了。”最后钟景天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万一关系不那么好呢，他已经惹怒了林楠，就别再作死了。
“我要出去一趟，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我在忙着重建柏茗楼。”
顾衍了然的挑眉，有些遗憾。
回到新分配的住所，高兴的快要上天的队员们已经到了，顾衍敲打了一番，然后安排他们去监管中心城受损建筑的重建工作。
他的工作和以前没什么太大区别，就是站的更高，能管理的事更多，名头更好听而已。
那边钟景天吃了个闭门羹。
林楠那天给的纸条，就是要他手里所有产业的顶级身份卡，享有股东一样的贵宾待遇。
钟景天以最快的速度把近百张身份卡收集好，立刻带着东西上门，却被安德里装模作样的挡在门前，收了东西也没有好脸色，话里话外都是挖苦嘲讽。
但钟景天是谁，大丈夫能屈能伸，完全不将这些刁难放在心上，谁让林楠能救他的命呢。
中心城受损建筑重建的非常快，安德里趁着这段大肆宣扬林楠的“功绩”，歌颂旧神的博爱。
在中心城基本恢复原样时，安德里手下的信徒扩张到了可怕的数字。
圣芒被军部正式查封，SAT也因为转卖圣芒香水也受到了军部的严惩，其他小型帮派组织都分分合合，一时间，竟然有“百家争鸣”之感。
越来越多的玩家聚在一起，他们已经发现，在这个世界，原住民才是主要的存在。
“这旧神的神使，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一行人看着随处可见的宣传光幕，画面中安德里金发碧眼，神情温柔恬淡嘴角含笑，站在阳光下缓缓歌颂旧神恩德，一举一动，神圣感扑面而来。
“安德里，那个前百排名倒数的神棍，居然连名字都不改。”男人身披斗篷，面露不屑，“我以前遇到过他，只会骗人，根本没有真本事。”
圣芒倒台，他们这些玩家都失去了靠山，不得不寻找别的出路。
好在已经进入了中心城。
“世界背景是科技为主，根本没有神，他是又开始忽悠人了。”他说的斩钉截铁。
“他也是玩家！那咱们要不要去投奔他？”最开始发现安德里的玩家却不在意，反而两眼放光。
“……”
这段时间安德里肉眼可见的活跃，兢兢业业的经营“旧神”，吸纳信徒，到处都是他们的消息，事业简直蒸蒸日上。
但是根据圣芒残留的消息渠道，安德里似乎依旧服从着什么人。
旧神的规模远超往日的圣芒，信徒也都受安德里一人指挥，名义上他还是神明的使徒，为什么还要如此恭顺谦卑？
难道就是因为那个在背后操控“旧神”的人吗，那旧神与圣芒有何不同？又为什么能将圣芒取而代之？
“骗人的把戏迟早会被拆穿，安德里会步圣芒后尘，我们只需要搞清楚是什么势力在支持他。”
还有圣芒被那些上等人抵制的原因，知道了这些信息，才能更好的运作，毕竟圣芒可以被取代，安德里自然也可以被替换。
之前，是他们自持玩家身份太过傲慢，忘记这里是钢筋丛林，是要遵守法则的。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