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知非迷迷糊糊睡醒时,隐隐约约听到了水声,不过他并未太过在意,因为此时全身的刺痛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萧知非试着微微动了动,发现自己竟然脱得精光,身上的伤处已经都被上了药包好了,萧知非这才反应过来,忽然起身,疼的长吸了一口气。

  正在浴桶中泡药浴的顾正听到动静后,猜到萧知非应该是醒了,客房是临时收拾出来的,介于顾正此时看不见,也就没有放隔断。

  所以萧知非一眼便看到了前面泡在浴桶中正对着自己的人,他墨发未束,随意的散落在水中,因为身材高大,即便是坐在浴桶中,还露出了大半个身子。

  白皙的肩膀,精致的锁骨,他的胳膊随意的搭在浴桶边,给人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气质,华贵脱俗,雍容尔雅,完全不像是个江湖侠客,反倒是养尊处优,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的王孙贵族。

  萧知非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昏昏沉沉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张口就道歉道:“抱歉,谢兄,我不是故意的。”

  这话听起来仿佛是顾正被占了便宜似得,让他不由得皱着眉头,“无碍,你我都是男子,不必介意这些琐事。”

  萧知非又想起了自己没穿衣服的事情,虽然“谢御书”根本就看不见,但他就是觉得不好意思,“我的伤?”

  顾正解释道:“萧兄的伤是苏神医为你上药的,”说完后他又轻笑着补了句,“其实苏神医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萧知非掀开被子,手忙脚乱的将一旁干净的衣物换上,期间还因为紧张穿反了外衫,又脱了重穿了一次。

  顾正听着衣物摩挲的声音,猜到他已经下了床,“既然萧兄醒了,能帮我拿一下衣物吗?”

  萧知非反应过来顾正的话,急忙答道:“哦,好,好。”

  他从顾正随身带着的包袱中取出了一身干净的亵衣亵裤,似乎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整张脸被烧的红彤彤的,看上去甚是好笑。

  顾正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也有些一言难尽。

  萧知非将衣服递到顾正手边,心虚的不敢往浴桶里看,但若是他看一眼,就会发现其实洗浴用的水早就被墨绿色的药渣染黑了,根本就看不到里面。

  药浴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泡在草药中,顾正简直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腌制的某种药物,他虽然基本上不动,但是依旧能感受到身体周围药渣的凹凸不平感。

  药浴过后,顾正闻着自己身上浓重的药味,想要再洗个澡,可是现在已经太晚了,顾正想着哑仆和苏叶应当早就睡了。

  萧知非虽然刚睡醒,但是想要靠他这个受了伤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是根本不可能的。

  最终只能忍了,现在的他没有内力,不像是以往可以用内力烘干衣物,这次只能湿着将衣服穿在身上。

  萧知非本想离开,但是又怕顾正看不见会出意外,想着等到顾正躺倒床上时他再回去,在顾正穿亵衣亵裤时,他背过身整个人飘飘然的仿佛置身于仙界,就是没有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好在顾正衣服穿得比较快,没有让萧知非多受些折磨,“我穿好了。”

  萧知非听到话后转身赶紧扶着正准备自己摸索过去的顾正,“谢兄小心脚下。”

  顾正此刻也被折腾的有些累,没心思再和他纠缠,“多谢。”

  萧知非扶着顾正走到床边坐下,为他铺好了床,还将一个带有安眠香的香包刻意放在顾正枕头旁。

  萧知非神情温柔眷恋,看着卸下一身防备的顾正,“谢兄,你先休息吧,明日我再过来。”

  “好!”顾正摸到床上的被子,缓缓的躺在了床上。

  萧知非见顾正躺下后,轻轻的将自己之前睡在木榻上的被子收了起来,然后熄了灯走了出去。

  顾正听着关门声,知道人已经走了,此刻顾正能清楚的听到屋外夜间的鸟鸣,一切都那么安静祥和,他终于放下了一切戒备,缓缓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顾正很早就醒了过来,他嗅到自己身上很重的草药味,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但他知道这段时间可能每天都要接受这滋味的洗礼了。

  顾正起身,摸索着在自己的包袱中找了件外衫穿上,然后随意的将头发用一只云纹玉簪束起,向来被人伺候惯了的顾正,根本不怎么会束发,加之他又看不见,整个人看上去肆意洒脱,带着些淫/糜之气。

  萧知非一进门便看到了如此美景,顾正身着一身雪灰色宝相花刻丝锦袍,头发被玉簪随意的束在发顶,有一缕调皮的墨发挂在他的鬓角。

  此刻的顾正宛若是常年初入风月之地的浪荡公子,放浪不羁,风流肆意。

  萧知非瞬间就想到了昨晚那个放/浪奢靡的梦,他的脸和耳朵渐渐变红,看上去甚至滴得出血来。

  顾正一听这闹心的心跳声,便知道又是萧知非那家伙,但他脸上笑意温润,完全没有一丝烦躁之意,“萧兄,早上好。”

  萧知非有些口干舌燥,他咽了口口水,让自己稍稍平静下来,“早,我担心你看不见不方便,所以才过来看看。”

  顾正现在看不见,还有些不太适应,但嘴上却逞强道:“无碍,这点事情我还是能做的,多谢萧兄关心。”

  萧知非见顾正想要摸索着想倒水,便急忙走过去拿起茶壶倒了杯水放在他手上,“这些事情有我,你说一声就好了。”

  顾正皱着眉,递水杯就递水杯,动手动脚的,拉着他的手做什么!

  “多谢萧兄。”顾正说话间抽离了自己的手,心想这人怎么回事,看上去着实有些不太正常。

  萧知非听着“萧兄”二字,总觉得过于生分,便建议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唤我知非就好。”

  “知非,亦可唤我御书。”顾正心想反正不是自己名字,要膈应,也不是膈应自己。

  苏叶一进来就看见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昨天一派端庄正派的“谢御书”,今日竟然看上去格外魅惑动人。

  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唇似樱红,衣衫凌乱,墨发散乱,透着一种极致的诱惑,让人不由自主的就将视线放在他身上。

  苏叶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口气也就冲了些,“大清早的,衣服都不知道穿好。”他走到顾正身旁顺手帮他整理好衣服,又摘下顾正的玉簪重新为他束发。

  顾正被这莫名其妙的操作整的一懵,没有及时阻止他的行为。

  一旁的萧知非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应该先做的,可惜他自己也不怎么会束发,生怕弄疼“谢御书”,所以才打消了念头。

  见到“谢御书”又恢复到昨日的温文尔雅,气质端正,苏叶才收了手,他从袖中掏出一条白绫,直接附到顾正眼睛上,“这是泡过药材的白绫,比某人的发带有用些。”

  苏叶一系列动作又快又稳,完全看不出是第一次这么照顾人。

  顾正抬手摸了摸眼睛上触手冰凉光滑的白绫,笑着道谢道:“多谢苏神医。”

  苏叶又掏出一个褐色的瓶子,递到顾正手中,解释道:“药浴需要每日一次,这是配好的解药,一日一粒,只要一月就可恢复内力。”

  “好。”顾正感觉冰冷的指尖在自己手心一触即分。

  苏叶收回手,摸了摸刚刚触碰过顾正的指尖,竟然有种酥麻感,他转头对一旁看上去呆愣愣的表弟叮嘱道:“他现在看不见,你们就不要在谷内随意乱走动,遇到什么毒虫蛇蚁就不好了。”

  萧知非最不耐烦听这些话,只是点头答应道:“知道了,表哥。”说完他拉起苏叶的袖子,“表哥,我饿了,想吃早饭。”

  苏叶随手挥开萧知非的手,向后退了一步,“这种事情以后直接吩咐哑仆即可,不必给我说,我这几日有几味药要研究,无事不要来打扰我。”

  萧知非语气中不禁带着些委屈,他乖巧的点点头,“哦,知道了。表哥你也千万不能告诉爹娘,我藏在这里,否则他们一定会抓我回去的。”

  苏叶没有直接答应,反倒是说:“看你表现。”

  说完苏叶便直接离开了,没一会儿,哑仆进来了,端着做好的早饭。

  顾正没想到竟然会有自己最喜欢的蟹黄包,他胃口大开,不由得多吃了几个。

  一旁的萧知非自己倒是没怎么吃,光是伺候顾正了,不知为何,即便是这般看着什么都不做都让人觉得甚至满足,心里充实极了。

  吃完饭后,怕顾正无聊,萧知非便建议出去一起在谷里转转。

  顾正不喜欢被人牵着,这样感觉自己像是个废人一般,他笑着婉拒了萧知非想要拉着他的意图,反倒是让哑仆找来一只竹棍让他拿着。

  顾正摸着被处理的光滑顺手的竹棍,隐约间觉得这触感有些熟悉,面上却是一派温润的模样,“萧兄,我总要适应,虽然只有几个月,但不能日日都麻烦你,我会于心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