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尔深红色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再怎么处心积虑也没有想到路伊会主动做出这样的……行为。

  路伊在她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禁欲甚至有点闷骚的。

  像柄笔直的钢剑,安格尔一度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从内到外都没有任何感情,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军方下达的每一个指令。

  安格尔喜欢挑战,或者说,她喜欢一切打破常规的行为。

  这种过于泛滥的欲望让她选择一个人穿梭在宇宙中自由航行,同时也带给她从跃迁点乱流中找到生机的疯狂,更让她对打破路伊面子上的那层坚硬的壳抱有极大的热忱。

  安格尔扒开她的衣服,撕扯掉她的胸膛,看一看,里面跃动的那颗心脏是否还是同正常生命体那般鲜活地跃动着。

  所以当路伊一反常态选择用吻来终止她的陷害时,安格尔彻彻底底地错愕了一瞬。

  然而也就只有一瞬而已。

  几乎就在下一秒,安格尔就伸手勾住了路伊的脖子,舌尖顺着对方的轨迹共舞。

  魅惑的呻。吟从安格尔的喉咙里溢出,她含笑把敞开的门轻轻一带,跌跌撞撞地把路伊往后方的床上带。

  在双方都有心试探的情况下,气氛前所未有的热烈。

  从门口到床上,劣质的布料被粗暴地撕扯开来,安格尔眯着眼睛,眼里跃动着真正的火山熔岩。

  吻到呼吸急促,路伊才放开了安格尔的纠缠。

  但是安格尔显然不满这样的挑逗,她单手勾着路伊的脖子,稍稍用力把她的脑袋往下按向自己,舌尖轻轻吮吸着路伊的耳垂,发出毒蛇吐信子般的黏腻声。

  直到安格尔带着路伊手从松散开来的衣摆下方一路往上移开的时候,路伊含情脉脉的眼神终于及时收敛了。

  又是那种漠不关心的冷淡。

  “够了。”

  低沉的声音略带着些沙哑,路伊喘着粗气,兴奋的神经让她有些迷恋指尖上传来的嫩滑触感,她看着安格尔眼底的熔岩,觉得自己的每一次选择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够了。”

  她重复着,干脆地收回了手。

  布料回归原位的时候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撩完就跑?”

  安格尔躺在床上,身上的卡其色军装已经敞开了大半,理论上来说应该露出一大片白嫩的皮肤,但遗憾的是刚刚被换上的绷带缠上,一丝不苟。

  但这丝毫没有减少安格尔浑身散发出来的荒淫无度的气质。

  路伊的声音很稳,仿佛刚在主动出击的不是自己。

  “我说过了,不要想拉我下水。”她重复着,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抬头坦坦荡荡地看了一眼安置在屋顶角落里的监控器。

  小小的圆形,蜘蛛似地爬在角落。

  是很早就淘汰的一批监控设备。

  那时候星网还没有开发完全,功能远远不及现在这么强大,有许多民间组织也效仿星网的模式创办了独立精神联络路线开启竞争模式——行业几乎可以覆盖到教育、医疗、公共事业等各个领域。

  后来还是联邦政府及时颁布《关于唯一官方性精神链接——星际网路的有关条令》,在加上政府手上的资源比民间资本要多得多,配合着严厉的打击手段,民间网路才退出市场运营的历史舞台。

  深红·α·K-27型号,特征是以蜘蛛为原型采取自主吸附装置,由一个早就被政府收购了的公司开发的独立监控设备。

  它出现在了这里。

  并且还处于独立运营状态。

  “我出去一趟,你在这里好好待着。”

  路伊离开得毫不留恋。

  “你去哪儿?我也跟你一起去!”安格尔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跪坐在床板上面,神态中带着一丝天真。

  “如果你起得来的话。”路伊冷冷地说,“你的绷带里有镇定药剂,是我从医务室里顺着抹上去的,虽然剂量不多,但你之前的药效应该还有残留,现在的你应该在短时间内无法自由活动。”

  什么时候?

  安格尔一怔,但很快又挂上了那副甜美无缺的笑容,“啊啦!为了人家能睡个好觉你真是操了不少的心呢。”

  “以防万一。”路伊言简意赅。

  她向来都是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

  尤其是到了一个陌生且四处潜伏着危险的环境,她可不能任由安格尔在她面前肆无忌惮。

  就在安格尔的注意力被何往宾吸引过去的时候,她在洛克的注视下稳稳地拿过了镇定剂,混在伤药里。

  路伊向来不缺耐心,剂量大了容易察觉,那就一点点地沾上,通过揉搓的力道慢慢渗进伤口,在药水的痛觉刺激下把这点麻醉感一点点的送进皮肉,直至骨髓。

  洛克看到了全程,但是他一直都保持着那个嘲讽的笑容,一言不发。

  这个地方的人大多数都是乐于见到互相倾轧的怪物。

  在背叛、怀疑、猜忌之中生活多年的生物,从来都不会多管闲事,反而乐于见到同类的自相残杀。

  因为他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得以生长、抽条、扭曲成光线下无数诡异轮廓的阴影。

  安格尔的确动不了了。

  但这并不影响她活动着那一直以来就不安分的嘴皮子:“以防万一的话刚才接吻的时候怎么不给我试试‘迦南’?”

  那颗传说中可以“治病”的灵丹妙药。

  也不知道吃死过多少个人。

  路伊轻佻一哼,“如果你愿意。”

  如果你愿意,她不介意把整瓶的药片塞进她的嘴巴。

  安格尔乖巧地闭上了嘴巴。

  路伊大力按下门把,拉开门,笔直的长腿跨了出去,身后传来安格尔最后一句毫无意义的问话:

  “喂!你去哪儿?”

  回答安格尔的是一声干脆的“咔哒”锁扣关门的声音。

  安格尔在原地抱臂着坐了很久,直到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才慢慢收敛了嘴角夸张的弧度。

  她抬头,和那只“大蜘蛛”面面相觑,不知道抽了哪根筋,突然用手指头比了个手枪的形状,对准“大蜘蛛”的眼睛“砰——”了一声。

  无声的战争以安格尔的精神胜利法宣告结束。

  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安格尔又呵呵呵地笑出声,腹部一抽一抽的,头颅微微压低,从监控器的视角只能看到她那一头的粗糙的浅金色短发跟着肩膀一耸一耸的。

  和以收养精神疾病著名的七芒星星系里居住的那些无法控制自己肢体行为的精神病人们如出一辙。

  如果有一个拥有正规执照医师在这里的话,大概会给现在的安格尔来上一针镇静剂,并且在病历上默默写下I-3的等级判断。

  。

  “安然有潜逃的意向,我……”

  “我很高兴你能够如此快速的适应你的新身份。”

  齐永做了个手势打断了路伊的述职。

  他似乎正在翻看一些人员名单,但路伊保持着应有的距离,并不能看清。

  “寝室里的监控画面已经有人向我汇报了,我也很高兴你在第一时间赶来同我解释。”

  齐永放下手里的文件,冲路伊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那不是——”

  “不是你的本意。”齐永截断了路伊的话头,点点头,“我还没有老眼昏花到这种程度。”

  “通过目前的情况来看,安然是不会死了这条心的,作为她目前唯一熟悉的人,你一定是她大力拉拢的对象。”

  齐永突然站起来,一步步慢慢走到路伊跟前。

  “我相信你身为出身军校的素养,也相信你血管里流淌的种族血脉——所以,以后她再有这样的想法或者是行动,我允许你无需事事向我汇报,你可以继续潜藏,只要破坏她的任何尝试行动就好了。”

  路伊颔首,用沉默表达自己听进去了命令。

  “必要的时候,请在无人看见的地方解决掉。”齐永拍着路伊的肩膀,温和的语气中透着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当然,这是在不得已的前提下。”

  联邦中的每个公民都会在星网里留下独特的精神烙印,有点类似于代表个人身份的指纹或者是签名,公民身份也是由此录入,但如果遭遇死亡,那么星网中相应的档案变会失去对该生命体的反应。

  现在安格尔的身份尚且属于盲区,星网能够连入精神海的功能,不代表其他私人天才创办的独立网路做不到,如果安格尔和这种“特殊团体”扯上了关系,贸然的死亡一定会引起相关势力的注意。

  而这是齐永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见的局面。

  “明白。”

  齐永像是鼓励孩子一样,语气中透露着赞赏和鼓励,“如果你做得好的话,我日后可以再找个人接替你的位置。”

  路伊心里一沉。

  过河拆桥的事情她刚刚经历过,现在她对于这种的情况异常的敏感。

  “那我呢?”路伊没忍住问出声,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中带着异样的低沉。

  齐永笑了笑,像是传说中居住在某个封闭性地方许诺同样陷入黑暗的恶魔,“孩子,你想离开这里吗?”

  暗无天日的地方迎来的不是苟延残喘,而是心如死灰的自我埋葬。

  但如果在深渊之上稍稍给予那么一丝亮光,像是蜘蛛丝一样垂在你的手中,那么没有人会拒绝在深渊里的生活。

  哪怕蛛丝一扯即断。

  路伊的眼里蓦然迸发出一丝亮光。

  齐永则是神秘地笑笑,像是刚刚不相信说漏嘴了一个秘密那样的狡黠,不再说话。

  。

  与此同时。

  监控室值班的人员讶异地“咦”了一声。

  “你怎么了?”同伴凑过来问道。

  “这里……刚刚黑屏了好几秒。”工作人员指着直联路伊和安格尔宿舍的监控说道。

  “哎呀,毕竟是市面上已经见不到的老古董,正常。”同伴满不在乎,“反正现在还能用不是吗?就闪一下,边远星系的星网有时还会信号不好呢。”

  工作人员总觉得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但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直接放弃。

  算了,兴许是自己眼花了呢。

  而在监控头下方的安格尔,正垂着头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深红的眼底跳跃着疯狂的光芒,藏在绷带下的皮肤近乎透明,如果路伊此刻在的话一定会发现对方的嘴唇透露着不正常的苍白。

  好一会儿,她突然没头没脑地从胸腔里压抑出一丝暗笑,咏叹调般的声音像是精灵的呓语:

  “一个人有两个我……”

  一个在黑暗里醒着。

  一个在光明中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已经没有存稿了,最近也没有什么写文的激情,对这文的爱在飞速流失,所以,先隔日更着吧……什么时候我把存稿攒多一点或者突然又有超多的爱了再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