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头蛇苏谢天在新好望角附近一直过着令人妒忌的快活日子。

  她是做物流生意起家, 但是随着新好望角这条野外景点逐步开发, 她看准商机,仗着自己手上的几条航道轻车熟路地做起了载客生意——不过是把载货加了个载人,收入就迅速翻了好几倍, 不到几年的时间内就垄断了新好望角西边的星域航线。

  这里远离首都, 天高皇帝远的, 物价极低,她也没太大的野心,无意朝外扩张,守着自己手里的一点小钱, 和依靠运输业起家的涵盖整条旅游线的航运、住宿、饮食一条龙商业帝国, 每天的日子不知道过得多么逍遥。

  直到她被另一个看起来比她小了大概十几二十岁的女人用枪抵着脑袋。

  “不用电子身份登记可以吗?”

  就在僵局发生的前几秒,面前的女人问了苏谢天这么一个问题。

  这天苏谢天刚好跑到自己名下一家旅馆巡查, 没多久就看到前台机器人和客人发生了争执。

  面对客人提出的古怪要求, 前台机器人立即给出了否定的回答:“根据联邦相关管理条例,必须出示身份相关证明才能入住……”

  眼看倒霉的前台机器人就要遭殃, 苏谢天顺势就接过客人话头, 本来还想寒暄两句委婉拒绝, 毕竟她虽然垄断这行, 但也是做合法生意的,这里又不比边疆, 大多也都是安分守法的号居民,着实没这个必要冒险做黑色生意。

  可是不等她推托,面前的这位客人就直接掏出手|枪, 抵在她的脑袋上,重复问了一句:“现在可以吗?”

  苏谢天:“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她艰难的吞了口吐沫,平日里接待的态度最蛮横的无非也就是对周围噪音的投诉问题,这还是她生平头一回见到带枪出行的暴徒,她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杀人不眨眼的血腥场面,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补充道:“……客人如果需要的话我这里有一间专门接待朋友的空房。”

  脾气不大好的客人立即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在前台上摆出一张无记名的卡,拍拍苏谢天的肩:“多谢。”

  苏谢天:……什么时候土匪还会给房费?简单目测,房费疑似还不低。

  要知道那卡的角落里还印着联邦银行同盟的logo!

  联邦银行同盟旗下的所有银行都可以刷!无记名!黑色的!她怕不是碰到了一个刚刚抢劫了某个星球首富的大盗!

  “呃……不知客人怎么称呼?我是这里的老板,如果您有任何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苏谢天左手递上自己的名片,右手调出门牌号码和相关密码,然后就接到了客人看傻子一般的眼神。

  谁会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你?

  告诉也只会告诉代号啊!

  苏谢天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又做了一件蠢事。

  但神奇的是,客人竟然真的回答了她:“玛丽。”

  “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反正宇宙中叫玛丽的人有无数个,而阿尔米的玛塔早就已经死了,更何况,即便说出“玛塔”真名,也不过只是一个代号而已,随口一说,谁又会真的相信?

  算计来算计去,名字反而成了最不重要的一项信息。

  客人的确是玛塔。

  巴别塔和联盟给她准备的身份只有一个,她已经在假扮朱雀的过程中用掉了一个身份,她不太愿意让和朱雀有过联系的那个“身份”再出现在处理自己私事过程中,所以思来想去,还是直接打劫来得更为靠谱。

  苏谢天自打玛塔入住了这家旅馆,她就不敢轻易离开。

  虽然这位客人“玛丽”入住的几天内基本上都待在房间内,比起那些喝起酒来撒酒疯的客人简直安全系数爆表,但她也完全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甚至连吃饭都吃的是房间内自备的营养剂——简直和那些在家里一宅就是几十年的星宅族有的一拼。

  所以当苏谢天看到“玛丽”公主抱回了一个全身上下全部都是鲜血的女人,整个人都是茫然的。

  她是什么时候跑出的房间!

  她又从哪里抱回来了一个女人!

  还有为什么这个女人浑身是伤还能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呼?!从七芒星潜逃出来的病患吗?!

  这就是玛塔专门为俘获安格尔找好的落脚点。

  玛塔直接对这个并不想惹事的老板用命令式的口吻吩咐道:“给我找个医药箱,送到我房间。”

  说完就大步流星地抱着安格尔往房间走,还强调了两个字:“立刻。”

  苏谢天:“……”

  安格尔从玛塔面前扭着她那唯一能够活动的脖子,冲苏谢天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麻烦了哦~”

  苏谢天顿时觉得,这个七芒星星域里潜逃出来的精神病,简直比那个叫“玛丽”的正常人要有礼貌多了。

  房间就在顶楼,霸占了整整一层的空间,就像是一个正常家庭布局,安格尔猜这八成是老板在外随手给自己置办的房产。

  “如果你认为你这样可以迎获老板的帮助的话,未免也太高看她了。”

  玛塔把安格尔绑在早就准备好的椅子上,扣上手腕的时候,她在安格尔的耳边低语。

  安格尔在努力试图扭动身子摆脱这样的局面,可是药剂的后遗症只是让她坐在原地尖叫:“这叫礼貌!难道你妈妈没教过你拜托别人的时候要说谢谢吗?”

  “我没学过这种东西。”

  安格尔被玛塔的不要脸给震惊了。

  “在想什么呢?”玛塔瞥了她一眼,“阿尔米里只有礼仪课,杀人用的。”

  “好吧。”

  安格尔看样子似乎放弃挣扎了,她嘟囔着:“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杀我?”

  “为什么我要杀你呢?”

  玛塔勾起手尖沿着安格尔的下颚线滑落:“我们还没有好好聊聊呢。”

  “把你的脏手拿开。”

  安格尔的语气骤然冷了下来,像一只坏掉的晴雨表:“恶心死了。”

  玛塔兴致不减,她搬了个凳子反坐在安格尔的对面,歪着脑洞问她:“你说,她到底喜欢你的哪一点呢?”

  “我想了很久,还是不明白。”

  “你这样子特别像那种藏在深闺里的怨妇。”安格尔浑身动不了,只能用言语狠狠刺向玛塔。

  玛塔不为所动。

  就在安格尔觉得玛塔又要用那恶心的指甲触碰自己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苏谢天在门外喊:“我把医药箱带来了。”

  安格尔感觉到那股黏腻的视线瞬间缩了回去。

  玛塔起身,走到门外拿回了医药箱,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就又回到了安格尔面前。

  她当着安格尔的面摆弄着医药箱里的那些基本药剂,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知道的吗?哪怕是最基础的感冒药和精神释缓剂,只要掌握对了比例,你的精神和心率就会像超光速星舰跃迁一样,拥有极致的快感。”

  挤压,眩晕,过度兴奋导致心率衰竭。

  在追求快感的过程中,已经有无数人类的生命献祭给了这场放纵欲望的狂欢。

  安格尔只是笑:“哦?我很好奇它能不能超越13号的把戏。”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选择了你而放过了路伊吗?”

  玛塔低垂下眼眸,把药瓶里的药剂倒出来,磨成粉末,自言自语:“她是我最优秀的工艺品,我不太确定我是否有勇气亲手毁掉她。”

  即便她已经背叛残缺。

  玛塔把粉末混合在一起,手法熟练,撬开液体药剂的瓶盖口。

  “但是我有信心可以毁掉那个抢走并改造我的成果的强盗。”

  安格尔明知顾问:“你说我吗?”

  她笑了:“其实我和你挺像的……霸道,自私,擅于伪装——毕竟我曾经以为你是个面瘫,路伊之前的那幅鬼样子就是你的翻版。可是你看看你现在,露出了本性的你,和我多么的相似啊。”

  玛塔的手颤动了一下。

  “你知道我和你唯一的区别是什么吗?”

  安格尔眯着眼睛:“你是按照你自己最熟悉的样子塑造她,可我是在按照自己最喜欢的样子来唤醒她。”

  熟悉代表的是安逸,而非喜爱。

  “你塑造了她的形,我唤醒了她的心。”

  “你伪装了太久,以至于让你差点都忘了,真实的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安格尔冷冷的看着玛塔把液体注射进装有粉末的玻璃瓶。

  “你按照自己的样子创造路伊,只是为了让她时刻提醒你和约束你,你为自己创造了一面整理衣装的镜子。”

  玛塔正在调试针管,缓慢地推出里面残留的空气。

  “你来找我,不过是出于对打破你生活谎言的愤怒,以及对过去被撕裂假面的恐惧。”

  混合溶液溢满针管,玛塔把针尖对准安格尔的脖颈。

  “少骗我了,不过是西洛伊斯。”

  她轻蔑的冷笑:“告诉我,西洛伊斯的密码。”

  让你们的思绪可以瞬间统一,达成一致,你我不分的密码。

  “谎言是困不住人的,只有真实才会。”

  安格尔微微扬起头,露出修长如天鹅般的曲线。

  “她喜欢的,是我的真实。”

  注射液在血液的温度下显得冰凉彻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迟迟地雷x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