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君瑶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微蒙蒙亮,看样子是没办法再睡下去了,但整个人却很精神,也许是心中一直压着的那块大石头松开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不但还没死,连带上一世和这一世耿耿于怀的事情都有了新的解释,虽然这些说法目前还只是清羽的一面之词,但难以阻挡她对事情好的一面有新的期许。

  只是父亲却仍坚持将她蒙在鼓里,奉行着不知情即不危险这样一个观念。

  今日见了清羽,听她所述,季君瑶便有新的想法,上一世自己远在阴谋之外,最终还不是一样沦落为阴谋中亡魂。

  回去必须与父亲开诚布公地谈一下,根据上一世所能窥见的那些事情,掩耳盗铃或如鸵鸟一般将头埋进沙子里,是不可能阻止二王联手并与外族勾结颠覆大楚这些事情的发生,只有直视矛盾未雨绸缪才有可能抢占先机。

  更何况按照清羽的说法,这一世她已提早做了准备,自己作为燕云门的大师姐,晋威镖局的大小姐,更不可能置身事外以求保全自身。

  如今的江湖,牵一发而动全身,每一颗棋子都不容小觑,每一步都得瞻前顾后步步为营。

  作为与朝廷有千丝万缕关系的江湖三大组织,燕云门、晋威镖局以及铸剑山庄,分别为朝廷提供人才将领、货物运输以及兵器制造这三样,而如今燕云门已因袁墨修事件被凤凰谷所取代。

  那么接下来第二步要动的就是晋威镖局,候选的自然也是三王爷所培植的长风镖局,按照季伯川的的意思是,选择后退一步避开其锋芒,使之麻痹。

  季君瑶却不这么认为,一旦任长风镖局发展壮大,它将成为新的一轮武器,被利用来打击朝廷的其他势力,而且晋威镖局这边,攒了几十年的好名声,一旦名声败了了,就无法再复原。

  而且那曲流光没死,甚至为了打击自己,都跑到北疆来了,一想到他一直在觊觎清羽,还有那日在神女峰上令人作呕的手段,季君瑶就觉得像吞了苍蝇一般难受,更不愿认怂服软。

  想到这里更恨不得早点送完镖赶回京都去找季伯川,重商对策,但绝壁不能采用眼下眼下隐忍退让的方法。

  只是这么一走,要想见到那人,又不知猴年马月了。

  昨日曲流光带着一队人马赶到应乡,得到消息说白使者败给了晋威镖局的一名女镖师,立刻就明白过来所谓的女镖师是谁,再听说那女镖师当着大伙儿的面儿一口气喝了一囊子的烈酒,更是气得牙痒痒的,上前质问清羽。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趟镖是她押送,所以特意选了这个任务在这里等她,而且还故意输给了她?”

  清羽面并没给他什么好脸色:“这些年的任务,你看我有选择的余地吗,还不是尊主让我去哪我就去哪——倒是你,北疆的任务本不需要你来你非要来,我还没开始动手你就想来参一脚,如此不信任我,何不去求尊主分配其他任务给我。”

  曲流光哼了一声:“如今大计已到第二阶段,我不过是想尊主的计划能早一点实现而已。”

  倘若不是之前在崖底达成的暂时和解,曲流光此时的做派还真的很难看得出其心有异。

  “如此甚好,人我打不过,而且已经走了,你看要不要追上去。”清羽漫不经心地道。

  “你——”如今人已走远,哪里还追得上,曲流光气绝:“你明明就是故意的,不过你也别得意,任务没完成,回去少不了一顿打。”

  “难道黑使者想帮我分担一下惩罚,我倒是欢迎得很。”清羽脸上不见慌乱,有些皮笑肉不笑地道。

  “我倒是想,但尊主可不愿在我这等粗人身上动鞭子,毕竟只有凌虐白使者这样的美人,尊主才觉得有成就感。”曲流光面色扭曲,颇有些残忍地道。

  果然清羽的脸色瞬间一变,甩了袖子不再理他,骑上马绝尘而去。

  当天晚上,清羽原本只是想去看一眼季君瑶,却没想到得到一个天大的消息,阿瑶也重生了。

  阿瑶果然对上一世的事情无法释怀,清羽原本不想为自己辩驳什么,毕竟粮草大军如此轻易地被三王爷和暗王的人拿下,最关键的一步确实是由她来完成的,即便她是被利用的,但无法改变最后惨烈的事实。

  可依旧不甘心,明明上一世自己也将一颗火热的心捧到她面前,最终背叛了暗月堂将路线图呈给她。

  但最后还是决定将一切告诉她,包括上一世和这一世,也把所有的决定权都交给阿瑶。

  而如今看来,阿瑶果然动摇了,至少眼底的冰雪有了消融的迹象,无论经历了怎样的背叛和误解,阿瑶依然还是如此赤诚,她纠结的眉毛和微红的眼眶,她紧抿的唇和微微颤抖的声音,仍和上一世一样,又重新将自己装回她的心上。

  清羽痛恨自己的卑劣,这样的自己如何配得起这样赤诚的女孩儿。

  可她无法放手,也不想放手。那就一直卑劣到底!

  天亮之后镖车也开始启程,季君瑶知道清羽就在这一带,但她还得继续往西行走一天才到达目的地,再次见面更不知何时了,心不禁有一点惆怅。

  司棋见大师姐一副神情恹恹的样子,问道:“昨夜我起夜,为何不见你在床上。”

  季君瑶愣了一下,“有吗,我有一会也起了,昨日喝多了,脑子有点混,估计是摸出门去了。”

  司棋一点都不相信她的鬼话,在应乡黄土坡的时候,那个所谓的白使者跌落在地,帽子飞了老远,那双眼睛和那身姿,还有和大师姐两人之间的互动,虽一年多未见,但司棋确定自己还是有印象的。

  但具体为什么会在对面的阵营,既然大师姐心里有数,她也不想过问。

  “咳,不然我还能去哪,这边疆一片荒凉,大晚上连个夜市也没有。”

  司棋最终还是没继续逼问下去,嘴里哼哼两声道:“今日可是要走一天的路,大师姐可要挺住,记得眼看四方耳听八方哦。”

  季君瑶抬起下巴道:“那是自然。”

  话虽如此,几乎一天一夜未眠,昨日下午又经历了一场酣战,季君瑶走到一半的时候忍不住哈欠连连,坐在马上都快睡着了。

  司棋终究还是不忍,但又还需继续敢路,只得让人将两箱的镖物直接绑在季君瑶那匹马上,然后在原先的板车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让她将就着躺在上面,虽然颠簸,但至少能靠着休息一会儿。

  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到本次行程的目的地——全临镇,依旧是一个狭小的边陲小镇,众人一丝不敢怠慢,打起精神走完最后的一段路,将镖物完好无缺地送到收镖人的手中。

  任务完成,齐齐松了一口气。

  镖物并不是很贵重的东西,但此次行程是在暗月堂的偷袭目标之内,干不好,镖局的名声又受损一次,于是谁也不敢怠慢。

  季君瑶冲着身后满脸菜色的一行人道:“找个好点的客栈住下,今晚无论如何手把羊肉要吃上,犒劳一下。”

  大伙一阵欢呼,齐齐呼喊大师姐威武,遂找了个地方住下来,洗漱一番再去饱餐一顿,季君瑶见大伙玩得开心,但自己又困得不行,便先行回来睡觉。

  刚进房间就有一股劲风从背后袭来,虽然脑中因为瞌睡有些困顿,但多年来练就和培养的警觉性让她在转身之时宝剑也跟着出鞘,架在来人的脖子上。

  来人却不惧怕这把锋利的宝剑,很是高傲的样子,两只葱白的手指轻轻夹住剑尖,将逍遥剑拨开,一双媚眼定定的看着她。

  “怎么又跟来了,你们暗月堂这么闲的么?”

  “我的任务是拦截你的镖队,已经拦截过了,而且近期这一带也你们似乎也没安排有其他的镖,我暂时也没其他任务。”清羽径自走进门,将门从里边关上。

  “那……你不用回去复命吗?”季君瑶看着她将门落锁,心底顿时有些莫名的紧张。

  “哪有人那么着急着回去挨板子。”

  听到清羽没不带任何情感的回答,季君瑶忍不住一阵心疼,那血肉模糊的鞭痕再次出现在脑海中,可是在昨日那些事情没有得到证实之前,她又怕自己又忍不住对这人心软,只得强迫着赶紧从这个话题跳过去。

  “我昨夜没怎么睡,我要睡了,你请便吧。”说完直接走到床边,脱了鞋袜就上了床。

  清羽坐在桌边看她入了被窝,也走过来坐到床沿边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季君瑶原本是背对着她,却没想到身后居然贴上一个温热的身子,顿时一阵激灵,转过头看着已经和自己同一个被窝的女人道:“你这是做什么,客栈那么多个房间,要睡觉自己去开一个。”

  清羽跟在她后面追了一天,住了同一间客栈,收拾完自己后就过来了,也是困得不行,听到小姑娘的质问,懒得回答她,仿佛在被子里生根了一般,根本就不愿意挪一下窝,直接伸手搂住季君瑶纤细的腰将她往自己的怀里带,嘴中咕哝着一句道:“闭嘴,赶紧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