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派你来的?”

  陆霂尘从旁边的护院手中抽出长剑,直指锦鲤池中半起身的刺客咽喉,眉眼冷凝,眼中神色更是凌厉不可直视。

  刺客并未回话,只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迅速出手,扔在了快步跑来的姜禾脚下。玉瓶跌落在石子路上迅速碎裂,瓶中鲜红液体渗了出来。

  刺客见状,朝着微有疑虑的陆霂尘裂开嘴巴大笑,咬破口中毒药,倒地身亡。

  而姜禾在看到脚下一摊血迹时,抬手抓住了胸口的衣衫,眼睛猛地收缩,茫然间脚下一软。

  幸好……被陆霂尘及时伸手扶住,跌靠在她的怀中。

  长剑落地声,使得姜禾手指微蜷,她手指转而紧紧抓住陆霂尘的肩部衣衫,而她的眼前不辨颜色,不分方向,只有血茫茫的一片,这时,她的耳边似乎模模糊糊地交杂着众多声音——

  “禾儿?禾儿?快去请陈太医!”

  陆霂尘的声音和女官姑姑以及侍女慌乱却井然有序的声音间杂响起。

  而此时,姜禾的目光缓缓沉静,天地仿佛归于平静,姜禾缓缓伸手捂住了脑袋。

  “此一世,你记住,你就是因陆姐姐而来。姜禾,你记住,你只是姜禾,而不是姝姀县主姜禾。”

  “是我的陆姐姐。我的!”

  “陆姐姐,快来!你看,糖葫芦!!!”

  “婚约我不想守,更不愿承认,你能奈我何?”

  “你若是敢碰她,我定会让你碎尸万段。”

  “是我错了。我以为我的到来,能改变这一切,怎知……从我成为书中人那一刻起,哪怕更改,结局还是依然如此。我不甘心,凭什么?”

  “即便结局是注定好的,我既然来了,就要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便是天意,都拦不住我。”

  “若是我以自己为局,我就不信,我改变不了如今的局势。”

  “姜禾,记住你的心。看清楚它到底想要什么?看清楚它到底存在在哪里?姜禾你记住,你一定要记得陆霂尘,记得陆姐姐。机会只有一次,你一定要握住。”

  千言万语不同情绪的话语混杂交错间响起,终究化作一句危险如同深渊的声音——

  “忘记这一切吧。此后你要记住,你是姝姀县主姜禾,你与定国公府的小侯爷阮青瑜有着婚约,你钟情于他,爱慕于他。”

  话音落下时如同魔咒般扩散远去,姜禾朦胧间瞧见一双宠溺纵容的温柔眼睛里盈满了担忧的神情,听着耳边突然清晰得如同远方传来的急切呼唤声沉于黑暗中。

  “禾儿!”

  只半柱香时间,陈太医背着药箱,在宁国长公主府侍女的带路下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先劳烦陈太医替禾儿先看看,再与我查看一番院外那瓶东西。”

  陆霂尘替姜禾掖好被角后,起身看向快步踏进门而来的陈太医点头示意。

  “好。”陈太医放下药箱,拿出脉枕替姜禾把脉,时间越来越长,陈太医的眉头越皱越紧。

  陆霂尘见状,转眼看向一旁的女官姑姑,女官姑姑在看到陆霂尘眼神的那一刻,福身行礼后带着侍女出了房间,院中的侍女护院也随女官姑姑一同出了栖鸾阁。

  “陈太医如何了?”陆霂尘见到陈太医收回了手后,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急切问之。

  “还请陆公子带我去看看刚才说的那瓶东西吧。”陈太医只淡淡叹息,抬眼看向陆霂尘,眉间神色不容乐观。

  陈太医与陆霂尘来到那瓶破碎的玉瓶旁,他蹲下身摸了摸碎片上的鲜血,在指尖轻捻,眉头紧蹙,几息间拿出帕子擦去指尖的血渍,站起身来。

  “这瓶中血如今看来是诱因,唤醒了县主体内沉眠的蛊,同时也激发了县主体内的长生醉。

  幸而,县主体内的另一种毒奇迹般地被压了下去,暂时没有发作的迹象。只是……”

  “那蛊为何?”陆霂尘眼睛微眯,目光凌厉冷沉的看着地上的血渍,声音低沉暗哑含着深深冷意。

  “若是老夫没猜错的话,方为钟情蛊。

  传闻中的钟情蛊便是由施蛊人的鲜血饲养,用血激发血性,于百只里面挑选更为凶猛的一只,命其杀戮,终成就一只蛊王。中蛊之人的蛊也由施蛊之人的鲜血唤醒,方才奏效。”

  “可有不伤及身子的解法?”陆霂尘问出这句话后,惹的陈太医眼神微惊,他看向一旁的陆霂尘。

  只见陆霂尘负手而立看向院中的蔷薇花架,声音沉沉带着一缕沉痛,“禾儿曾经与我说过,她只想要做自己,而不是皇上乃至皇家天下百姓们口中的姝姀县主。

  她不想自己像个木偶一样,她想自由自在像只草原上无拘无束的鸟儿一样的活,那才是她想要的,才是她真正可求的东西。”

  “老夫若没有猜错的话,县主说这句话时,最主要的还是想要与陆公子在一处。只有与陆公子在一处时,县主才是真正的县主。可对?”陈太医轻笑间叹息,看到陆霂尘眼中的忧虑神色后,眉目有刹那间的讶然,故作平静地理了理衣袖,“……老夫回去后,翻翻当年故人留下来的医书吧。不过……据老夫观察,陆公子于县主而言,才是真正的解毒方法。”

  陈太医话音落下,与陆霂尘目光相撞间,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随后摇了摇头转身向屋里走去。

  趁着陆霂尘还在愣神的时候,背起药箱缓步而来,留下一句一语双关的话后沿着青石路向主路走去,晃晃悠悠的出了栖鸾阁。

  “心病无药可医,但人却可以。”

  陆霂尘看着陈太医的道袍一角被风吹起,从蔷薇花丛中一掠而过,垂眼而笑,本就雌雄不辨的面容因为这一笑,竟然多了几分女子的柔美,她眸光中快速滑过一抹探究和了然,闭了闭眼后转身向主屋走去。

  半个时辰后,姜禾缓缓睁开眼睛在陆霂尘的扶持下坐起了身,她一时有些茫然的环顾着四周,眨了眨眼,眼中的迷茫懵懂还是那般深厚,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陆霂尘。

  “……陆姐姐?”

  “是我。”陆霂尘轻轻将姜禾搂进怀中,手掌轻抚着姜禾的后脑,胸中长舒一口气,眼中神色和缓宠溺,犹如阳光下的湖水那般明亮,“我真的很庆幸……”

  “啊?”姜禾退出陆霂尘怀抱,满脸不解,眼睛痴痴的看着陆霂尘,好似从未见过她的那般珍重。

  突然间姜禾缓缓凑近陆霂尘,轻轻吻住陆霂尘的唇角,紧闭的眼睫颤动,犹如蝴蝶飘忽而动。

  陆霂尘推开姜禾,在姜禾不理解的眼光中低沉的摩挲着姜禾唇角,眸光幽深,看不到底。

  “禾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姜禾轻眨了眨眼,像是不明白陆霂尘此话何意,她手指握住陆霂尘的手腕,轻咬着唇,迟疑却又肯定地点了点头。

  “禾儿……”

  陆霂尘的轻念声消失在唇齿间,倒在锦被中的姜禾看着陆霂尘眼中宠溺纵容的温柔光彩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胳膊环住了陆霂尘的脖颈,像是环住了此生难得一见不肯示人的稀世奇珍,小心翼翼却又珍重万分。

  几息之后,陆霂尘才动作轻柔地放开了姜禾,她支起身子看着躺在锦被中眼角眉梢漫上绯红的姜禾,手指抚着姜禾的鬓角,眼中的光似乎柔情似水。

  姜禾借着环住陆霂尘脖颈胳膊的力气,抬起头再次轻吻了吻陆霂尘的唇角,眉眼弯弯的仰躺回锦被中看着陆霂尘而笑,像极了一只偷吃了鱼儿的猫儿。

  “你啊……”?陆霂尘低下头轻吻姜禾的眉心,手指抚过姜禾眼角,沉沉叹息,“真是我的软肋。”

  姜禾闻言,双眉微挑眉眼弯弯,唇角的柔软笑意像是春日里山花烂漫的山谷,轻快明媚。

  “陆姐姐,我想吃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