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舒疾步跑到艾叶身边,一把握住他那没被伤到的右手,妃瞳阖紧——

  艾叶被他突然一拽,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状况,耳边便是暴虐风声大作!

  当下景象如被狂风吹散一般被绞碎撕裂,斗转星移,日月交错,极光晃得睁不开眼,正迎飓风连呼吸都被吹得困难……

  就在觉得自己快背过气的时候,风声戛然而止。

  眼前竟是一片虚无之地!

  无天无云,亦无日月星辰,只是一片明朗的漆黑,和漫过脚踝的沉潭积水。四处石壁吊挂着千万年钟乳石,一滴一滴以固定频率落着水。

  这是个……山洞?

  一扭头,发现身旁站着的顾望舒已然恢复了成人躯体,还紧紧握着自己,目光凛冽注视着正前方。

  艾叶顺着他目光望去,四下空寂惘然,回声阵阵,只有两人面前穿着褐衣肩顶金蝶的男童。

  “哎呀,被发现了呢。”

  -

  男童抬起脸,自黑暗中映出一双血红色的眼,嘴角咧开,笑得骇人的一张嘴。嗓音是与这张孩童脸极为不符的苍老沙哑之音。

  “这里既为我的梦魇,自然是我的主场。想哄你出来,还不容易吗。”

  艾叶这会儿恍然大悟,原来适才半大的顾望舒并非真的认不出他来,只是混淆视听骗梦貘放松警惕,好让这场闹戏结束的快些罢了!

  可把自己真心实意的气了个半死!

  想必眼前这男童便是梦貘真身。

  “喂,你……现在可…认得我了?”

  没想到艾叶面对一切,第一句冒出来的话竟然是这个。

  这回换顾望舒看傻子似的,凝眉瞪目地瞧了回来。

  “二公子,您现在的妖力可比我想象中还要弱上不少啊。倒是您身边这凡人还真是个奇才。只可惜,区区凡人之躯耐我不了何,可惜了。我看今日这生死梦魇,您可是要同他一起折在里面。”

  哦,原来这声二公子喊的不是自己。顾望舒暗想。

  他才明白过来,合着自己只是被当做了梦魔绞杀艾叶的棋子罢了,无缘无故就成了个替死鬼。

  顾望舒瞥了一眼艾叶,见他是一脸面如死灰哑口无言,只觉得这几千岁的妖了怎还如此不争气,才几句话就被唬成这样。

  “杀了他不就出得去了。在这儿对个邪妖担惊受怕的算什么东西。”

  那男童的狂笑声还响彻在这虚无之境中,刺耳喧嚣,浑身难受。

  “小妖怪!等……”

  艾叶刚想伸手去拦,可顾望舒早已脚下回转,闪到这虚无之境中心。

  当下并无武器与画符纸笔,也并未有半分犹豫的,一口咬破手指,神情冷厉。

  歃血为朱砂,天地为符纸,于半空画符,

  六戊六己,邪鬼自止。六庚六辛,邪鬼自分。六壬六癸,邪鬼破灭!

  血杀咒!

  这驱邪灭妖的最强法咒,极为高深却效果超凡,是为妖界闻风丧胆的咒术,亦是多数除妖道人凭生都在研习领悟的咒法……他顾望舒一个二十几岁的人便已经能使到如此如火如荼的境界了吗?

  也是,他可是十几岁的时候就能瞬杀百千活尸鬼的人,这会儿使出什么招数都不足为奇。

  只见那星点豆大的血珠升至半空,转瞬间随着嗡隆巨响翻转成一道血海长龙,盘旋着直冲天际,周身银光咒文护法,吞噬天地向男童盖面而去!

  整片虚无之地都被染成血色一般红彤可怖,若不是施法前顾望舒在艾叶身上立了一小个守护诀,怕是连他都也要被卷进去,揉掉半条命!

  这一道法可是耗费不少心力,顾望舒半跪在地,表情严肃盯着前方。

  待烟尘散尽,这梦魇就会解除了。

  却隔了好半响,也还是无声无息……有些怪异。

  “那现在,可轮得到我了?”

  “什么?!怎么可能!!”

  雨水散去,那梦貘所化的男童竟然毫发无伤的立于原地!

  顾望舒呆立哑然!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会有妖物对着血杀咒的抹杀还面不改色……

  难到……这具身子也只是他的一个幻影?

  不可能……他肯定是将梦貘引到绝地了的。这……

  “小妖怪……”

  身后艾叶的声音竟有了几分颤抖。

  “小妖怪……梦貘他…不是妖……”

  “你说什么?!”顾望舒惊愕失色的回头对上艾叶一双凝重悲绝的眼。

  “他本是引梦神兽……却因贪欲噬梦而成堕神。可总归还是仙体,斩妖之术,对他起不了作用……”

  所以他才能如此自信的说出凡人之躯奈他不可这种话。

  “好啦。看在你如此奇才却是个可怜短命人的份上,权当给了你个死得明白的机会!”

  梦貘笑得更加猖狂无妄起来。他将肩上金蝶引至指尖,轻念了声。

  “噬梦。”

  羽翼扇动声四起,震得耳膜溃烂,这虚无之地凭空扯开了几道口子,排山倒海般飞涌而来,每次凄厉鸣翼,都是在叫嚣着要将眼前之人撕个粉碎。

  顾望舒脚下一滞,不由退了半步。

  “去吧。”

  梦貘手指一点,万千引蝶如大军闻角号般一齐扑杀而来!

  “过来!!”

  艾叶在身后狠命一拽,把还在发愣的顾望舒扯到身后,深沉凝神,力沉气海,嘴角吐出一丝寒气来。

  事已至此,便只能拼一次了。虽然不知道……还能至何等程度。

  他费力抬起那只受了伤的手臂,两手握拳盈周身寒气,悬升至半空,厉目圆睁瞪出一对儿幽蓝眼眸,一阵暴风绕身于这虚无之地凭空而起,在这无风无云的寂寥之处,竟引出漫天暴风雪!

  雪虐风饕,遮天迷地,吹得顾望舒根本睁不开眼,哪怕是站在风雪之后安全地带,也是连脚跟都要站不稳,勉强靠衣袖遮脸,奋力顶着风震惊得眯眼看着这一切!

  巨大肆虐的暴风雪在这有限的山洞之内,挤压呼号,凌虐啸嚎!几股几股的纠缠盘旋而上,妖气弥漫,将洞顶垂石卷撕粉碎,绞擢碎石冷水,凶煞骇人,是势要嚼碎天地的压迫感!

  这就是……昆仑大妖的实力吗?

  漫天引蝶撞在这风暴之中,纷纷失了重心跌向两旁,亦或是羽翼折断破碎一地,别说近身,顶着风雪连平衡都支撑不住,飞不动。

  梦貘恶狠狠盯着这飞雪,倒退一步祭起全身神力顶住引蝶源力,一副以命相拼的觉悟。一时间双方不相上下,可这艾叶唤出的风暴实在是肆虐,引蝶薄翅无法完全与之抗衡,甚至看得见些许胜算!

  好像……还行,再来一点!

  艾叶欲调起更多气力与之一拼,刚起手,忽然自心头胸口传来一阵裂心噬骨的剧痛——

  重心不稳从空中摔了下来!

  这一泄力,暴风雪也登时随之消散,四下歪斜的引蝶见了机会,自头顶猛冲而下,铺天讨杀而来!顾望舒也不知道刚刚还好端端的突然这是怎么了,眼疾手快扑到艾叶身旁立起一道守护诀罩在身上,险境之中升起一道浑白荡海的阵法护住两人。

  “你怎么回事?”

  守护诀隔绝外界,刀翼一波比一波更加用力得撞击着结界,浑白的表面如同阔海一般纳百川,盛万物,波澜不惊。太极之力化解蛮劲,每一击皆如堕烟海,雨打东洋,稳稳承着每一次致命的碰撞。

  艾叶跪倒在地,痛苦攥紧顾望舒的手,浑身止不住发抖,说不出话来,连痛哼声都发不出,只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烧心的痛不停袭来,仿佛有人开膛破肚直插进胸膛捏死心脏,又似被绳索勒紧全身陷入皮肉,每一次呼吸都会更加用力几分,痛得灵魂出窍。

  只感觉身体深处无边气海内,那四处奔涌无所适从的妖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制,无处发泄,他就像个会爆裂的火器,随时破体而出。

  艾叶断断续续喘着粗气盘坐地上调整真气。太勉强了,还是太勉强了……

  “你身上……有伤?”

  顾望舒顾不上自己的手被他捏得生疼,只看着艾叶惨白到再无血色的脸,冷汗顺着前额到脸颊,再到脖颈滴答的流,眼睑泛红,脆弱得随时都要昏倒在地。

  “……你眼瞎吗,看不见我胳膊都要断了!”

  艾叶还死撑着嘴硬咬牙骂了他一句。

  “我不是说那个!我是说……”

  顾望舒翻手运气拍上他胸口。他自觉是推了很大一股力进去的,却在触上的一瞬如细雨入海,当即消散不见。

  艾叶他……有那么深的气海吗?

  也对,毕竟是活了千年的妖……

  可既是如此程度,又为何只是使了强劲一式,便像是耗尽心力一般痛苦?

  “我是说,你的妖力,为何使不出来!”

  艾叶连咳几声,嘴角泛出一抹血迹。

  似有愠色暴躁的一把抹掉刚咳出的血。

  “我果然没想错,以现在的二公子,就是胜不了我。”

  梦貘见守护诀似有分摊弱化力道的作用,机敏嘲讽一笑,旋即操纵刀翼引蝶集体朝同一点压去!果然同一地方不停挤压切割,趁一时力道还未散去,立刻施压上下一道利刃——

  如此密集的紧攻,很快结界膜壁便开始海沸江翻样起了惊涛巨浪,渐渐变薄,出现裂痕。

  距离被撕裂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顾望舒自然是注意得到,他沉吟一会儿,缓缓站起身来。

  “别去……”

  艾叶一把扯住他的袖口。双目因痛而合实,只有表情还透出不甘痛心。

  “你伤不到他,去了也是送死…”

  “那怎么办?一直躲在这儿当缩头乌龟?守护诀只挡得了一时,解决不了问题!”

  “我知道……”艾叶幽然睁开那双有些湿润的乌黑瞳子,对上顾望舒杀气凛凛的妃瞳。“跟你死在同一处,也还算不那么凄惨。”他硬扯了个悲凉的笑出来,“平白无故把你扯进来真是抱歉……不过用我这条千年的命殉你,算来……也不是很亏吧?”

  顾望舒听了这话恶心得眉头锁死,清眉朗目间漫上一抹怒气,奋力甩开他的手。

  “谁要和你死在一块儿了?你害我被困在这受梦魇心魔折磨就算了,还想要我陪你死在这儿?我看你才是真的做他娘的春秋大梦!这笔账出去再算!”

  顾望舒气得破口大骂,本来好端端的就去后山透个风而已,怎么就突然要死了!谁乐意死!

  说罢,他回身挡在艾叶身前,直面于结界最脆弱的一角,那似乎下一秒就会破裂开来要了他命的一角。

  琼林玉树,欣长肩宽的身姿遮在身前,艾叶抬头望着这个背影,未显半分退缩与犹豫。

  “车到山前必有路。与其等死,倒还不如豁出去拼一次!”

  顾望舒玉声凿凿,字字掷地有声。

  艾叶止不住他,不懂他为何要冲出去送死,也挪不动身子,没法子替他再挡些什么……

  “喂!顾望舒,难不成,和我死一块就那么不乐意吗!就这么嫌弃我到宁愿主动送死!你拼什么,一界凡人与个神怎么拼!”

  急火攻心,本就无处宣泄的妖气失控在体内窜得更为猛烈,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顾望舒懒得搭理他。

  只是厉目灼灼向着梦貘,道:

  “梦貘,你可知当年同这石母一起下凡助世的,可还有一份秘术?只因是天书没人悟得,就算悟懂又没什么用武之地,也便就此荒在这后山宝洞了。”

  顾望舒一边说着,同时指尖开始回翻转做印。

  “我也是阴差阳错,擅闯禁地,在这禁山中无意间见过一次。大概本人就是那书的有缘之人,巧得很,我还真就,读得懂。只是好不好用一直没得机会一试……倒不如今日与你赌一把!”

  随唰拉一声,守护诀被撕了个大洞!

  顾望舒厉目灼灼,正气逼人!

  “与你堵一场生死!”

  顾望舒目含剑光,倒映着这厮杀而来百千刀翼,眸子里的浅粉在恍惚间,竟染得绯红。他声如沉钟,决然唤出:

  “谪仙!”

  一道紫电划破长空。

  停顿几分。

  是天震地骇的一声巨响,一道紫金长虹自九天而下,电光汹涌,噼啪作响,径直撕扯开这虚无之地,重重一击砸向地面!

  顿时碎石乱飞,烈焰腾腾,风驰电掣。

  无数引蝶皆在这一道天雷中尽数凄号,破碎化为灰烬!

  “怎么……会!”梦貘最后一声厉鸣,惨叫声沙哑嘶喊。

  不予他思考时间,便被这洪荒之力直盖头顶,生压了下去。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介凡人,居然使出了一道可诛仙的法术?!

  可已经晚了。电光四射如金蛇狂舞,照耀四野,这深夜和白日一般通明刺眼,顾望舒根本看不清眼前梦貘的神态表情,便将一切化归为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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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光散去,顾望舒从地上挣扎了几下爬起。

  眼里还晃得闪光发昏,缓了好一会儿神才看得清,自己已经是站在禁山的山崖头了。哪还有什么山洞,刀翼引蝶,和长鼻子猪的影子。

  估计早就被他轰成灰散。

  可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抬头望向天去……

  目光一沉。

  笼着后山的强悍结界竟被他刚刚那一招绝杀扯开了一个大洞,开口处依旧有残留的紫电火与金光纠缠作响。

  顾望舒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回身,看到艾叶此刻已经筋疲力竭昏死在身后,左臂上入骨的伤口还淌着血。他探了探艾叶的鼻息,松了口气。还好,没死,活着。

  就是得赶紧把他带回去,不然光是这样任凭他流血也流干了。

  毕竟……这傻子再怎么坑死他,伤也是为了护他受的,也是分明有能独活机会,还偏要带共死的心跑进来救他。

  顾望舒无奈笑笑,蹲下身想扶他起来。

  却不想刚一蹲下去,胸腔内突然袭来一股热流,还没等反应——

  毫无防备的呕了一大口血!

  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只是大口大口吐着,呛得鼻腔里都是一塌糊涂!

  顾望舒伏在地上剧烈喘咳了好一阵,甚至以为自己就要这样吐干了似的,才勉强慢慢止了下来。

  他惶恐锤了锤胸口,确定自己确实是……不痛,也没伤。

  头晕眼花地低头看去,地上自己吐出来的血已经积了满满一大滩,连泥土地都一时半会吸不下去。他可不知道原来人身体里是有这么多血的。

  这是……反噬吗?

  遥想自己当年读这天书神术之时,明明记得全篇也没有提过半句反噬之说……难不成还是自己没看太懂?

  罢了,有反噬也不足为奇。毕竟以凡人之躯强行施谪仙之术这种反纲常理义之行,要说什么代价都没有,才更奇怪。

  他抹一把嘴擦干血渍,摇了摇艾叶的身子。这妖倒是昏得彻底,一动不动,一副甩手掌柜似的生死由天,顾望舒不得不烦闷叹气,弯腰下去,打横给他抱了起来。

  走吧。在那生死梦魇里结的什么仇什么怨,还不都得等你醒了才能互相报复啊。

  ***

  顾望舒抱着艾叶自禁山上走下。倒也没显得多么吃力,顾望舒虽然看起来并不是十分魁梧精悍的一个人,但毕竟常年习武,力气还是够用。

  他神色凝重,走得很慢,可能是担心再晃到怀里这个伤员,也可能……

  月明星稀,安宁静谧,很难想象得到这一人一妖是刚从那生死决战中归来。

  他没再走来时钻的野山,而是选了条石阶大道。

  这夜凉如水,冷冷清清得只有脚步空冥回响再山中。行了许久,也不知是踏过了多少级石阶,盘山的山路兜兜转转了几圈,终于是露出面平地,接近了出口。

  顾望舒停下脚步,抬起眼来。

  这禁山的入口处,即便是天际还未泛明的后夜,也早已经布了一大队的守山道士围在这里,以顾长卿为首,无一不是寒刃出鞘横眉冷对。

  刚刚那一招谪仙,威力之大到连他自己也有些措手不及,直是损毁了后山的结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确实是没什么躲藏的必要了。

  还未待他发话,顾长卿手中剑已指到跟前。

  “我就知道是你。”

  顾望舒弱笑了几分,视线对上一群人。

  “对不住了啊,这深更夜半打搅各位清梦。”

  顾长卿扫视了遍这两个狼狈不堪的人,颇为不爽的问了句,“你不解释一下,这都是个什么事?”

  “还解释个什么。”顾望舒讪讪的笑了笑,说:“后山禁地是我闯进来的,结界也是被我破的。诸位都看得到,从里面走出来的人也是我。”

  “算你有点良心。”顾长卿直言正色,对身后的守山队严声下令,道:“还不快拿下!”

  “等等!”

  顾望舒后退半步,僵着脸敏捷闪过顾长卿擦面而过的剑刃。就在顾长卿以为这人是要准备迎战时,对面传来顾望舒冷淡中带着些央求的声音,

  “他伤得重,你让我先带他回去,安顿好了我自会和你去领罪。就不麻烦大家了。”

  顾长卿从小到大这二十几年,从未在顾望舒口中听到过什么要与他商议服软之类的话,哪次交谈不都是先相互一顿拳脚,才能勉强对付说几句正事。这一下倒还有些诧异,顾长卿眼底划过一道古怪神色,不由得就放下了剑,挥手叫身后的人退了下去。

  “休要与我耍什么小聪明。”他狠瞪了顾望舒一眼,侧身让了条路出,说:

  “我同你一起去。你可知道今日犯下的是大罪,我担待不了你!”

  “说得好像大师哥何时担待过我似的。”顾望舒笑道。

  顾望舒摇摇头,走在顾长卿的前头,任他跟着。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一言未发的尴尬着走了好一会儿,顾望舒减缓了脚步,用极小到几乎如虫鸣的声音说了句:

  “多谢师哥。”

  顾长卿跟着他的步子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