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埙吓得瑟缩一下,也随着傅延死死盯着棺材,手指抠着面前的大树,几乎将树皮抠了下来。

  盯了一会儿,棺材还没动静,黄埙倒是看得头皮发麻,这种不吉利的东西,这么偷看真的好吗?

  他低声催促着傅延:“傅兄,要不我们还是快走吧。”

  傅延也觉得毛骨悚然,特别是棺材内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愈发明显,就像是尖锐的指甲挠着钢板,让人浑身不自在。

  傅延指了指一个方向:“你先走,我去喊沈誓。”

  沈誓没有像他们一样躲着,而是站在显而易见的地方。当然,他一个除妖师,是不怕这些鬼怪的,躲起来反而显得自己胆小怕事。

  傅延捡起脚边的一截断树枝,朝着沈誓砸过去,树枝临身时被沈誓一把抓住。

  沈誓不解地看着他,见他朝自己招手,便朝他走过去。

  “别凑热闹了,我们快走……”

  一个走字还没说完,不远处的棺材突然炸裂,棺材板弹的老高,一股浓厚的黑烟从棺材内冒出来。

  十几步外的黄埙见状,嗷嗷叫地调头,奔着傅延而来,躲在他的身后,不敢乱看:“傅兄,起尸了起尸了,怎么办啊,我最怕这玩意了。”

  傅延也没见过这种情况,自然也是怕的不行,但还是拍着黄埙的后背,安抚道:“没事没事。沈誓是捉妖师,交给他解决。”

  刚要找沈誓,发现他已经不见身影,再抬头找时,沈誓已经将一张符篆贴在了走尸的脸上。

  走尸是男性,看上去才死不久,面色发黑,如果不是眼睛闭着,看起来与常人差别不大。

  走尸被贴上黄符后,身体弯弯扭扭,骨骼噼里啪啦得乱响,片刻之后垮了下去,瘫在了地上。

  原本躲起来的众人,见危险解除,接二连三猫着腰探着头走出来,最终围在沈誓与走尸周围。

  原本哭着的两个女人,喊了一路“夫君别走”“夫君别丢下我”,可真当走尸动起来时,两人吓的几乎昏厥过去。这会儿,再无一人敢乱喊。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好端端的就活过来了。”

  “现在不是死了吗?”

  “是啊,这人打死的,我们都看到了。”

  人群开始指着沈誓指指点点,说着说着,把沈誓说成了凶手。

  然后……

  “你还我夫君……”

  “夫君好可怜,想回来找我们,又被你送走了。你陪我的夫君。”

  两个女人见状,一前一后,飙起了哭腔,像是约好了一般。

  这摆明了就是想碰瓷。

  傅延忍不了,走过来,抬手压下众人的话语,指着尸首的方向,说道:“这人已经死了,刚才是妖气影响起尸的,要不是他今天在这里,你们这群人可都要在这里陪葬。”

  “胡说,我夫君为人忠厚良善,才不会伤害大家。”走尸的妻子说道。

  偏房也点头,佯装擦泪:“夫君与我们二人感情十分要好,刚才定是夫君回来看望我们,谁知被你这坏人赶走了。你赔我们的夫君。”

  “你想怎么赔?”傅延问道。

  两个妇人对视一眼,并没有给出肯定答案,反倒像商量好一般,开始挤眼泪。

  “她们真可怜,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熬?”

  “就是,遇到个事,没了撑腰的人,任谁都可以欺负一脚。”

  四周围观之人愈发同情弱者,说话越来越难听。

  “都闭嘴,”傅延实在听不下去,吼了一嗓子,“是我们让她们没了夫君吗?那是她们自己刻薄倒霉。”

  “怎么说话呢你,还有没有同情心了,人家刚死了夫君,就不能说几句好话宽慰宽慰吗?”人群中一人高马大的壮硕男子,将扁担竖在自己面前,气势不弱。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朋友不是故意的。至于尊夫之事,实属意外,这样,在下愿拿一百两作为二位夫人的补偿,还请勿要怪罪我的朋友。”

  “就只一百两?这可是两位妇道人家,以后让她们怎么过活?”

  壮硕男子又撸起自己衣袖,露出丰健的肌肉。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傅延抢过黄埙的话,将他推到身后去:“他们这是摆明了想讹钱,你给多少才能塞满他们的胃口?”

  “明明是他先出手打人的。”

  又一小伙子指着沈誓说道。

  “我也看到是他先动手的。这样,我赔你们一两。”傅延说罢,掏出了一两,搁在自己掌心,递到两妇人面前。

  妇人白了他一眼,没有人肯收。

  “不好的话,我可收起来了。再给你们十秒时间考虑,十,九,八……”

  两女根本不明白十秒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傅延倒数的同时,正将银子往怀里送去。两人生怕晚了就没了,立刻将钱夺过来。拿过来之后,才知上了当。

  妇人放下狠话:“没有五百两,你们今日休想离开这里。”

  五百两?也不看看你们配不配。

  傅延笑道:“五百两付不起。但是你们夫君,我们还是能还回去的。沈誓,你刚才不是将男子身上的妖气收走了吗?现在放回去,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当视而不见。”

  众人的目光果然都转到沈誓身上。

  “嗯。”沈誓淡淡应了一声,还真从怀中掏出一张与方才一模一样的符篆来。

  众人一见这情形那还了得,他们原本就是想敲这几人一笔钱。

  沈誓不顾众人的目光,当真朝着那走尸的方向而去。

  “别别别,我们不要钱了。”原配夫人想到方才那番景象,已经吓得花容失色,此刻怎会同意傅延动手。

  “不是你们说,你们夫君想回来陪你们的吗?我们可不能做这打鸳鸯的棒,太损阴德了,我看还是让你们团聚的好。”

  说罢,抓住沈誓的胳膊,不顾众人阻拦,走向尸首旁。

  一见那鲜活的尸体,傅延马上就后悔了,此刻他吓的面色铁青,只想转头就跑。

  沈誓察觉,反抓住他的手,紧紧握在手中,五指加重力道,似是在告诉他,不要怕。

  傅延几乎不敢看地面一眼,佯装镇定地看着沈誓。

  而黄埙,磨着后槽牙,只敢远远观望这一切,哪敢跟过去。

  眼见沈誓真的就要动手,所有村民都急了,慌忙上前阻拦。

  “求你们收回手吧,我们知道错了,钱还给你们还不成吗?”

  原配夫人将方才那一两银子塞还给傅延,抖着双腿央求,几乎就要跪下。

  傅延拿到钱,就要落荒而逃,但是手还被稳稳的抓着,走不掉。他狠狠瞪了沈誓一眼:还不走,难不成想留下蹭个席吗?

  沈誓看着地上年轻的尸首,觉得事有蹊跷,问道:“他怎么死的?”

  两位妇人一听这话,悲戚立马涌上心头,双目含泪,可怜的紧。

  原配夫人掏出帕子抹了抹眼泪,娓娓道来:“谁知道呢,前几日还好好的,说是要陪我们游船赏月,结果只五日的光景,便突发疟疾。大夫说是中风,药还没灌进去,人就没了。”

  “前几日,尊夫可是有异常举动?是否接触过外人?”

  傅延追问。此人身上妖气极重,已经将人影响到成为走尸的地步,可见此妖不简单。

  两女互视一眼,皆是摇头。

  看来是查不出什么了。

  傅延道:“你们去给他下葬吧,记着,切勿再拿死人去赚钱。否则,迟早遭报应。”

  “知道了知道了。”

  这时,众人赶紧去收拾一地的烂摊子。

  傅延趁机甩开沈誓,溜到黄埙的身旁,一个劲拍着胸脯,重重的呼吸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原来傅兄也害怕的吗?”黄埙见他此状,在旁边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方才见傅兄如此勇猛,在下实在是佩服。如今见傅兄心怀恐惧仍不畏缩,在下更是佩服。”

  “赶紧走吧,可别让他们发现端倪,我可没勇气再走过去了。”

  三人匆匆走在进城的路上,傅延一直惊魂未定,几乎看见一个冒头的人就吓的惊叫一声,生怕是刚才的走尸跟了过来。

  “傅兄,你就是妖,至于这般害怕吗?”黄埙问道。

  傅延狡辩道:“我那不是怕,是对死者的敬畏。”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对了,你的原形是什么?好想知道什么生物能有傅兄这般可爱。”

  “蚊子。”

  “……”黄埙面上的笑明显一滞,“傅兄是开玩笑的吗?”

  蚊子的一生充满罪恶,不是在吸血,就是在吸血的路上,一点都不可爱吧?

  傅延见他不信,身形一晃变成了蚊子,随后又很快变了回来。

  黄埙的脸皮跳了跳,还真有蚊子修成人的?真是前所未闻啊!

  他马上改口:“傅兄全身上下看不出一丝戾气,想来定是从未做过吸血的缺德事。”

  “不不,我吸过,还不止一回。”傅延怕他不信,将手指向沈誓,“就是他的,味道还不错。你要不介意,我哪天饿了,也咬你一口。”

  黄埙立马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别吧,我怕疼。”

  “没被蚊子咬过吗?蚊子咬人不疼的吧。”

  “啊,好像也是,但是,我怕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