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松开我的手臂, “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做些什么……”

  “没关系,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我打量着他的脸色, 除了看上去有些疲惫,并没有生病的症状。

  “莫名担心你会变成水母状的轻飘飘的东西也跟着溶解在浅绿色的水里。”他又说这种童话般梦幻的话。

  “织田先生说不定有成为作家的潜质。”我思忖着说。

  “作家?”织田作之助作沉思状, “像莉莉一样吗?”

  我:……

  织田作之助:……

  “怎么会说漏嘴了?”他苦恼地搔了搔后脑勺。

  “……织田先生是怎么知道的?”我捏住怀里海豚玩偶的嘴巴,觉得有点羞耻。

  “第一次看到莉莉这个笔名的时候就想会不会是海妖小姐,刚才还失礼地试探你的反应, 抱歉。”

  “没有, 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知道也没关系。”原来刚见面时说的那些话是试探。

  气氛变得微妙的凝滞。

  “时间也不早,我们要不回去?”

  和织田作之助一起来的两个小孩在水族馆门口等着。

  “作之助!我们看到了好多好多水母!”

  “还有刚出生的小企鹅!”两个小孩兴奋地簇拥过来围在织田作之助旁边说话。

  还没说两句就发现了旁边的我。

  小孩们缩到织田作之助身后,一左一右探着头看我, 好像大企鹅保护两只小企鹅。

  “作之助, 她是你的女朋友吗?”剪着齐耳短发的咲乐悄悄问,也不算悄声, 还是被我听见了。

  “不是,不要误会。”织田作之助摸摸她的头, 充满歉意地看了我一眼。

  不管怎么说, 在水族馆我还是玩得挺开心的,还额外收获了一只蓝色海豚玩偶。

  和织田先生并不是特别熟, 只是单方面收礼的话总感觉过意不去, 下次买点小孩喜欢吃的零食或者像这样的布偶玩具送到侦探社当做回礼才妥帖。

  不过他到底收养了多少个孩子?得买几个玩具才行?要是买零食的话也得考虑量的问题……

  光是思考就觉得疲惫, 织田先生好伟大,要让我照顾这么多孩子我肯定做不来。

  不管了, 之后再打电话到侦探社去问, 孩子们喜欢什么口味的零食也顺便问一下。

  我趴在书桌上, 翻看之前整理的乐谱,手指也跟着在桌板上跳动。

  假期终于过去,又可以回到学校恢复还算正常的作息规律。脑海里突然窜出放假那天来接夏穗的豪车,也不知道夏穗和她的男朋友相处得怎么样。

  总感觉有些担心。

  *

  平安夜那晚夏穗是在健一家里住的,健一送了她漂亮的钻石项链,亲自给她烹饪了高级牛排,还一起喝了珍藏的红酒。

  “在家里的时候还要我继续叫你爸爸吗?”夏穗用甜腻的少女声线问道,声音甜,脸上的笑容也甜,她故意笑得露出右脸上的小酒窝。

  健一微笑:“倒也不用,直接叫名字就好。”

  “那……”夏穗的语气完全变成了撒娇,“健一!”

  “是是。”健一很受用地应和着,喝了口碗里奶白色的浓汤,“今晚在这边留宿?”

  “那肯定啊,来的时候都跟妈妈说过了。”夏穗低头看自己脖子上的钻石项链,血红色的宝石刻面在灯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看起来就不是便宜货。如果拿去给美夏看的话她肯定会很羡慕。

  健一不疾不徐地说:“平安夜还放心让自己的孩子在外面过夜吗?稍微有些失职了呢,你的父母。”

  提到父母,夏穗的脸微烧,他们都是普通人,不像健一这样在有名的证券公司里当高级经理,这辈子也不可能住上这样的独栋别墅。日复一日地在平凡岗位上工作,挣的那点辛苦钱甚至不能让她买好的化妆品和裙子。

  “人为什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我为什么会出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啊?”每当夏穗看到电视上那些漂亮有钱的大小姐,心里总会生出埋怨父母的情绪。

  妈妈还总是说现在要好好读书,不要太过在意穿着打扮的事。开什么玩笑!女孩子最漂亮的时间就是这几年,不好好打扮自己水灵灵的脸蛋,穿漂亮的衣服,不是辜负了这大好的年纪吗?

  好好读书又怎样,最后还不是只能找一个平凡的工作,拿着微薄的薪水,像父母一样辛苦地活着。

  才不要那样。

  要实现阶层跨越最简单的手段就是嫁给有钱人,这么简单的方法不去采纳,却只会古板地说教,真是些笨蛋。

  夏穗突然想起莉香老师,不禁有些可惜,明明长了张很好看的脸,稍微动点脑筋嫁给有钱人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偏偏在一所不怎么样的学校里当音乐老师。

  可以说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其实不是和妈妈说要去同学家玩,而是和她吵架了。”夏穗蹩脚地解释。

  为了迎接平安夜的到来,妈妈白天在家里做了大扫除,结果发现她抽屉里名贵的香水和化妆品。

  “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你怎么会有钱买这个?你是不是偷了别人的东西?”妈妈吃惊地问。

  “我才没有偷别人的东西!这些东西是男朋友给我买的!”

  “男朋友?”妈妈那没有被护肤品保养过的脸看起来粗糙又木讷,“什么样的男朋友会买得起这么贵重的东西?夏穗,你是不是……”

  带着报复的快意,夏穗凛凛地说:“对!因为我出卖了身体!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穿着校服在交友平台上发布照片,男人就会成堆地来找我要联系方式!”

  健一并非第一个在交友平台上联系她的人,在经过了好几次约会后才幸运地遇到了他。之前的男人也会给她买礼物,不过出手最大方的还是健一。

  那些人有的已婚,觉得和家里的妻子没有了昔日的激情才来找她,有的只是上班太忙没有时间交女朋友,觉得她长得可爱才来找她。他们只需要身体的慰藉,那是夏穗在这个年龄段能给的东西,而相应的他们会给她钱。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妈妈太生气了,一耳光扇在夏穗的脸上。

  夏穗捂着脸,疼的感觉倒是有但没觉得生气,她那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巨大成就感让她张牙舞爪起来:“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如果不是你们没有挣钱的本事,如果不是你们让我出生在这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庭,我还需要用这种手段给自己赚零花钱吗?”

  看着妈妈一脸震惊,话都说不出的模样,夏穗只感觉心里通畅舒爽。

  “我走了,这几天都不回家。”她抓上自己的包,决定等出了门就联系健一。

  “……大概是太震惊,妈妈连我离家出走的时候都顾不上追出来,太好笑了。”夏穗开心地和健一分享自己的经历,但发现健一好像不是很开心。

  “怎么了?健一也觉得我做的不对,想让我快点回家吗?”夏穗撅起嘴唇不满地说。

  “倒不是这个问题,夏穗你以前和很多人在一起过吗?”建议说。

  听到这回答,夏穗微吊起的心放下,露出狡黠的笑:“原来是吃醋了啊,放心,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最喜欢的只有健一。”

  “那我就安心了。”

  这一晚并没有发生本该发生的事,夏穗觉得自己是喝醉了,脑子里最后的回忆单单停留在高脚杯里的酒红色液体。

  这个红和脖子上的钻石红不太一样呢。

  这样想着,意识逐渐不清晰,顺势栽倒在还没吃完的牛排上。

  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疼,好像睡的不是高级床垫,而是睡在质量糟糕的木床上。

  “醒了?”健一的声音传来。

  夏穗摇了摇头想让昏沉的头脑清明一些,接着动了动手却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贴身衣裤,而手脚都被束缚住了,还用的是细铁链。

  “健一,这是要干什么?我可没有奇怪的癖好。”脸颊上怎么有黏腻的触感,夏穗一摸,细链牵制住手腕勒出红痕有点疼,不过还是摸到了脸颊,才发现这黏腻的触感来自昨晚没吃完的牛排酱汁。

  “搞什么?健一你没有帮我把脸上的酱汁擦掉吗?”夏穗有点生气了,“快点帮我解开,还有,为什么会把我关在这么间破屋子里,还让我睡这么硬的床?”

  健一笑着,居高临下地看她,没动。

  夏穗迟疑了:“健一?”

  “你昨天不应该离家出走的,知道吗?”健一用手拍了拍夏穗的脸,不是安抚意味的轻拍,而是带着羞辱意味的用力。

  夏穗还是第一次被他这般不温柔地对待,人傻了半秒,“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现在危险了,知道吗?夏穗。”健一用看猎物的表情看着她。

  “你想要做什么?”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处境不妙,夏穗挣扎起来,铁链子哗哗作响,“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健一知道她蠢,但没想到能蠢到这个地步,于是揍了她的鼻子和嘴唇。

  在普通人家长大的夏穗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她难以置信道:“你居然打我?”

  鼻子是很脆弱的部位,轻易就流下血来,血滴落到没穿长袜的腿上显得触目惊心。

  看到出血的夏穗不依不饶:“都流血了!!”

  “再吵就杀了你!”健一在开始时的那点好耐性被嗟磨了大半,眼底的暴躁嘟噜出来。

  夏穗安静了下来,没过几分钟就开始哭,“骗人的吧,我怎么会遇到这种事,骗人的吧……”

  明明昨晚还在吃浪漫的烛光晚餐,还送了她漂亮的红钻石项链。

  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完全变成另外的样子?

  等等,红钻石项链去哪儿了?

  夏穗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胸口,入目的只是映花内衣,还是她特意为昨晚准备的,现在看来如同笑话。

  “在找这个吗?”红色的宝石用银制链系着,从健一的手里自然地垂在夏穗眼前,“上一个戴她的女孩已经死了,你猜猜自己的命运会如何?”

  夏穗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上一个?死了?你杀过人吗?”

  “你以为我刚才说杀了你是玩笑话?”健一的语气变了,好像最值得骄傲的东西受到了挑衅,“也是在这间屋子,睡的也是这张床,怎么样?有趣吧。”

  夺取别人生命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有趣?

  想是这么想,但却没有勇气这样说。

  “我看你一时半会儿还理不清目前的信息,先冷静一下吧。”健一说着走出房间,正要关门时又说:“哦对了,差点忘了这个。”

  他拿起遥控器关掉了房间里的老式空调。

  夏穗呆在房间里很快觉得冷了起来,原本涂了高级润肤乳的皮肤上爬满鸡皮疙瘩,冷得皮肤开始疼起来。

  是啊,按照日期来看今天应该是圣诞节。往年的圣诞节,他们一家人会围在被炉前边看电视节目边吃新买的草莓蛋糕,可现在她只能在这样一间没有窗户,四面封闭的小房间里呆坐。

  饥饿,寒冷,陌生的环境,威胁的话语。种种因素叠加起来对人类身心的摧毁力简直是绝佳。

  健一知道夏穗坚持不了多久,果不其然,等他在卫生间刮个胡子又回厨房泡杯咖啡的功夫,夏穗求饶的声音就从下面传上来。

  “看来隔音效果还是不太好。”健一喝着烫呼呼的咖啡想,“还好新买的这个别墅在郊外,周围也没有别的住户,不然可就麻烦了。”

  健一最享受的就是这一刻,慢悠悠地享受着咖啡,听夏穗讨扰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这才慢条斯理地去地下室那个单独隔出的小屋找乐子。

  “快……快打开空调,我要被冻死了……”说话时瑟瑟发抖,鼻涕也被冻出来,哭过的脸上脏兮兮的。酱汁,眼泪,鼻涕还有没卸掉的化妆品全部糊在一起像一幅抽象派画作。

  “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丑吗?”健一拿出手机拍下她的丑态又给她看。

  夏穗看到镜头里狼狈的女人,又想起几天前拿着健一给的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自己,崩溃地哭起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是想要身体吗?我什么都可以做……”

  健一看着她脏兮兮的模样忍不住皱眉:“少抬举自己了,这样的身体我还嫌脏。”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继续:“还有昨天晚上,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听见你和那么多男的在一起过是吃醋吧?”

  夏穗抬手擦了下鼻涕,无声地看着他。

  “拜托,我那是嫌脏而已。”健一的唇瓣一开一合,说出伤人的话。

  夏穗想起自己前些天才去医院检查的感染症状,想起对她那么温柔的莉香老师,心下怆然。

  “和我在一起过的男人里,你才是最脏的。我之前从不会生病,但和你在一起后却因为疼痛去医院检查了那个地方,自己才是最脏的人没有嫌弃别人的资格。”

  又被揍了。

  脸好疼,说不定肿了。

  夏穗又冷又饿地被打翻在木板床上,突然好想回家,突然后悔不该对妈妈说了那些糟糕的话。

  可是……可是真的能活着离开这个地方吗?

  “你想回家吗?”揍了夏穗一顿的健一突然温柔地问。

  夏穗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还没有彻底放弃希望地问:“你愿意放我回家?不怕我回去报警吗?”

  “看来脑子也不算特别笨嘛。”健一坐到床边的凳子上,“就算你报警了我也不怕,我的异能可是能消除犯罪证据的,指纹,头发,只要是人类留下的痕迹都能消解掉。人死后连尸体都能彻底消除,警方来了也查不出任何端倪。”

  “这简直就是为了犯罪而生的异能。”夏穗心惊地想,如果自己真的死在这里,那么不要说家人,连警方都有可能永远找不到她。

  “你想要我做什么?”夏穗问。

  “我去学校接你那天,那个和你告别的漂亮老师是叫莉香对吗?”

  夏穗觉得有人在往她的天灵盖里灌凉水,打了个激灵,“你打莉香老师的主意?”

  “我们来玩一换一的游戏,只要你把莉香骗过来,我就放你走。”健一微笑着说。

  “不可能!”夏穗当即回绝,“才不会让莉香老师落到你这样的人手上。”

  笑容僵硬在健一脸上,“我这样的人手上,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夏穗不敢说话了。

  “还有几天才收假,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健一这回走的时候仁慈地没有关掉空调。

  “等一下!”夏穗叫住健一。

  “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不是……我我我想上厕所。”昨晚喝的那些红酒还有汤水已经转化成尿液,加上刚才被冻了好一会儿,现在已经快憋不住了。

  健一黑着脸,“你自己在房间里解决。”

  很讲卫生的夏穗受不了这种解决自己私人问题的方式,“这样会很臭!我不要!”

  “你以为你是什么处境?在和我讨价还价?”健一不耐烦地完话,嘭地关上了门。

  人真是种好脆弱的动物。本来在心里下定决心不管怎么样都绝不会出卖莉香老师,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心态慢慢发生了变化,特别是建一还经常来房间里巡视,说些很过分的话干扰她的心智。

  “你的手机上好多你家人的未接来电哦,看来他们真的很关心你。”

  “le上也发了很多信息,全部都是在说他们很担心你让你快点回家。对你之前做的那些蠢事只字不提,看来是原谅你了嘛。”

  夏穗听着又想哭了,想妈妈,想爸爸。以前每天早上吃到的热早餐竟是这么弥足珍贵的事,一家人能呆在一起是多么值得珍藏的回忆。

  好想再见到他们。

  “我想想,如果学校重新开学后你还是不愿意答应我的提议的话,我只能杀掉你,消解掉你存在过的所有痕迹,然后把那些照片和视频全都发布到你们学校的论坛上。”

  “什么照片视频?”夏穗问。

  “你猜,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有没有悄悄摄像?”

  “你这个王八蛋,垃圾!”反抗的声音被。

  “女儿无故失踪的父母本来就承受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痛苦,再加上污秽不堪的录像和照片要被公布到校园论坛上,”健一沉浸在自己勾勒出的美好景象,“父母要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小说不定在工作岗位上也无法抬起头来。”

  “够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夏穗僵硬地躺在床上,双目失神,“我答应你。”

  健一愉快地笑起来:“你早答应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不过你还真是很能坚持,假期马上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