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一时默然。

  “父亲,”常辉看向常宴,先开了口,“我总觉得,自从我们攻克金陵之后,陛下他就在有意地针对我们。这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虽都不是什么大事,可偏偏都让人心里堵得慌。”

  “莫要胡说。”常宴看似严厉地对常辉说着,但眼里也却有着难掩的落寞。

  常辉所说的,又何尝不是常宴所想?那日陈昭若也曾对他说过,周陵宣如今很是忌惮他,他便一直挂怀。他也想过及时抽身,可他却又不敢相信,毕竟周陵宣是他的学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更是先帝最看重的儿子!

  先帝对常宴有知遇之恩,常宴怎能弃他的儿子于不顾?

  周陵宣如今已经能自己处理政事了,可还不能指挥一直军队。如今天下刚刚一统,表面太平实则危机四伏,北狄南蛮和那些流窜的陈国余孽,哪一个不棘手?这大周的天下,还需要他!他怎能一走了之?

  想着,常宴心中苦涩。他抬头看了眼自己已是皇后的女儿,愧疚之心顿起,他也知道女儿在宫中并不舒心。

  “阿姝啊,”常宴的语气柔和了许多,“爹在呢,一切都会好的。”

  常姝听了这话,心中却更加无来由的不安了许多。父亲很少这样安慰她的。

  “臣和常辉毕竟是外男,不便长留宫中,也该告退了,”常宴说着看向常媛,“阿媛,你留下来,陪陪你姐姐。”

  常媛点了点头,道了一句:“是。”

  常姝也道:“干脆我让人给你收拾个房间出来,你在我这里多住几天,陪我说说话。”

  她入宫不过才一个月,却已是百般无聊了。

  送走了父兄,常姝一时怅然。她立在门口,呆呆地望着远方,眼前尽是自己还在家时的模样。那时多好啊,虽也要打理家务,但可以随心所欲。想喝酒便喝,想舞剑便舞,溜出家门去逛街也不是不可以,还有昭若陪着她谈天说地……多好。

  可如今,她几乎一件都做不成。喝点酒的功夫,宫中事务就一件一件地堆了过来,她虽担了个皇后的虚名,可皇后该操的心她还是要担着;好容易拿出剑来,又被方姑姑劝了回去,因为这不合礼仪有损皇后形象;出宫就更别想了,走哪都是前呼后拥,哪里有机会让她出去散心;还有陈昭若……

  想着,常姝看向常媛,笑了笑:“我去把你表姐请来,咱们叙叙旧?”

  常媛点了点头。

  “玉露。”常姝唤道。

  “殿下有何吩咐?”

  “去请陈姑……陈婕妤。”

  玉露抬眼看了看常姝,看见常姝十分认真的模样,应了个“是”,便退下了。

  常姝拉着常媛坐了下来,问她的婚事,问了问陈姨娘,又问了问府中事务……漫不经心地话家常。

  常媛倒并未在意,仔仔细细一一答了,末了又红着脸道了一句:“那日,于家二公子随丞相大人来府中做客,我悄悄地从屏风后望了一眼,他生得很好看。”

  常姝道:“那便好,不然配不上你。”

  正说着,忽听外边来报:“陈婕妤到。”

  常姝下意识地忙站起身来,就要出去迎接。

  “长姐。”常媛再次小声提醒。

  常姝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太不端庄,又辱皇后风范。于是,她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又坐了下来,伸手道:“请陈婕妤上殿。”

  陈婕妤、陈婕妤……她还真是不习惯这个称呼。

  她看见陈昭若带着金风缓缓走上殿来,陈昭若还是和从前一样,行动如弱柳扶风。陈昭若依旧清冷而端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陵宣这些日子独宠她的缘故,她的眼角眉梢竟然有了一丝魅惑。

  “妾身见过皇后殿下,殿下长乐未央。”陈昭若行礼道。

  “起来吧。”常姝道。

  常媛也起身,对陈昭若行礼道:“见过夫人。”

  陈昭若微笑答道:“你我不必如此,像从前称呼便可。”

  常媛点了点头,叫了一句:“表姐。”

  “入座吧。”常姝道。

  几人各自坐下,却谁都不先开口说话。

  常媛看了看常姝,又看了看陈昭若,清了清嗓子,问道:“表姐近来可好?”

  陈昭若微笑答道:“很好,多谢你记挂。”又问:“姑姑可好?”

  常媛答道:“她近来病了。”

  陈昭若问:“什么病?”

  “胃病。她从前常吃不饱饭,烙下病根了。”常媛答道。

  陈昭若叹了口气,道:“苦了姑姑了。”又道:“将军府这些日子正值多事之秋,姑姑又病了,你也辛苦了。”

  常媛问:“表姐如何得知府中有事的?我姐姐都不知,我还以为是因后宫不得干政,因此没人传这消息呢。”

  陈昭若放下茶杯,看向常姝,略一挑眉:“殿下不知?”

  常姝有些尴尬,却正对上陈昭若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满是担忧。只听陈昭若又道:“妾身是听宫人们闲聊时得知的,那些话向来没有哪个夫人在意的。想必殿下日理万机,就更没闲暇去听这些话了。”

  常姝没有回应。常媛似乎反应过来,忙道:“长姐,长姐管辖六宫,想必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如我先自己出去逛逛,过会再回来。”

  常姝道:“你如今懂事许多了。”

  常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今我也开始学着管家,才知长姐的辛苦。”

  常姝看向陈昭若:“陈婕妤,你带着我妹妹在宫中逛逛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