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还好?”陈昭若担心地问。

  常姝轻轻点了点头,努力稳住自己颤抖的手,道:“剩下的事,不好处理,还是要辛苦你了。”青萝听见她这话,悄悄地翻了一个白眼。

  陈昭若摇了摇头,微微笑了,道:“何必说这些话?”

  说着,陈昭若又看向琴音,问:“你可知道该如何对外人说?”

  琴音答道:“这宫女从未来过东廊下的房间,是宫人发现耗子偷喝茶水之后暴毙,怀疑她茶中有古怪,疑心她要害夫人和大皇子,起了冲突,不慎用簪子误伤,不想正刺在脖颈之上。”

  陈昭若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常姝一直呆呆地听着这一切,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陈昭若看了一眼常姝,悄悄地叹了口气。

  夜里,安置好周琏后,陈昭若便躺在了自己榻上闭目假寐。她闭着眼睛,满眼都是常姝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这几年来,她已很少见到常姝这般模样了。

  正想着,她忽然听到柜门被叩响,接着,是柜门被打开的声音,一个温热的身体来到了自己身边,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里,从她身后紧紧拥着她。

  这么多年,常姝早已习惯了,只要自己有心事、睡不安稳,她就会通过密道,钻过柜子,来到陈昭若的枕边,与她同眠。

  陈昭若也是如此,她一直期盼着夜里常姝的到来。那是漫漫长夜唯一的温暖了。

  两人如今颇有相依为命之感。

  不过,她们从来只是简简单单的同眠,二人中间绝无越轨之举。虽然,常姝有很多次都能感受到陈昭若炽热的目光,也能感觉到自己胸膛内的澎湃,可二人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如今,常姝又来到陈昭若的榻上了。陈昭若明白,常姝心中不安。

  “我真没用。我以为我可以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愤恨,不再让这些情感坏了事,可今日一听到那宫女的声音,我眼前浮现的全是玉露死前的面容。”常姝用十分平静的声音说道。

  陈昭若握住了常姝在自己腰间的手,安慰道:“不,这是人之常情。”

  “若是你,你肯定不会这样做,”常姝道,“你肯定有办法,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又能让那人罪有应得。不像我,这般急躁,又多事了。”

  陈昭若轻轻笑了:“我也不见得有你说的那般冷静,”她说着,睁开眼,翻了个身,和常姝面对面地躺着,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你可知道,今日我看到那宫女,一想到她想要害你,竟然还害你两次,我只恨不得扒了她的皮!竟然有人想在这昭阳殿、在我的眼皮底下加害于你?我当时只想护你周全,哪怕我……”她说着,忽的哽住。

  哪怕她的大计因此被断送。

  “周陵宣没说什么吗?”常姝问。

  陈昭若摇了摇头,道:“意图加害皇子后妃,罪有应得,周陵宣也不好说什么。”

  只怕周陵宣会起疑心了。

  常姝明白后果。

  “昭若,”她闭了眼,轻声唤道,“你累吗?”

  陈昭若轻轻叹了口气,道:“除了昏睡时不知外界为何物,其余时间,似乎都是累的。我倒是希望,我可以多睡些。”

  “我也希望,我可以常常昏睡着,最好连梦都不要做。”常姝道。

  她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是累的,只盼着梦里轻松些。可是在梦里,她总能见到逝去的父兄。他们常常质问她,为何还没有为他们洗清冤屈?又常常质问她,为何看着陈昭若扰乱朝纲而熟视无睹?

  她快要被这些无意义的梦逼疯了。

  陈昭若也是一样,若是做了梦,便总能看见陈国的旧人。

  “你的药,今后可否给我一份?”常姝问。

  “药?什么药?”陈昭若反问。

  “你的安神药,太医私下给你开的那一副,太医院未曾记录在案的那一副,可以让你陷入昏睡,且睡得安稳的那一副,”常姝轻轻笑了,“这么多年,你每日睡前都要服用,我若还不知道,便是傻子了。”

  陈昭若却有些犹豫了:“那药伤身。”

  “你就不怕伤身吗?”

  “我是情非得已。”

  “哦?什么情?”常姝问。

  常姝知道陈昭若有梦呓的习惯,全靠那药才不发作。之前,陈昭若曾在梦中叫过小侄子的名字,叫过常姝的名字……常姝实在想不明白,陈昭若在自己面前还有什么怕的。

  陈昭若轻轻叹了口气:“有朝一日,你会知道的。”

  常姝知道陈昭若不愿说,也不强求了,便又问:“听说,定了宁王做太傅?”

  陈昭若点了点头,道:“是。我让怀远劝了劝他,他好容易才应了下来。”

  “于仲有何反应?”

  “很惊奇,却一如既往的淡然。”

  “这么多年了,竟还没露出破绽,也是难为他了。”常姝冷笑。

  父兄沉冤未得昭雪,妹妹隐姓埋名,自己苟且偷生……许多年过去,她着实有些受不住了。她发了疯地想要报仇,所以,在认出那个送茶来的小宫女时,她一下子就失控了。

  “我今日又在这昭阳殿增添了些人,今日之事,不会再发生了。”陈昭若道。

  常姝轻轻点了点头,却又想周陵宣绝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她在这昭阳殿里,有陈昭若护着。可若有一日陈昭若护不了她了呢?若有一日,周陵宣铁了心要光明正大地杀她呢?

  常姝想着,拢了拢身上衣服,呼出一口寒气。她等了太久了,身心俱疲。这些事情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她身上,直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只能在这方寸之地,细细筹谋了。

  陈昭若一早就带着周琏去了勤思堂,只见宁王周陵言已在那里等候了。

  几人互相行了礼,入了座。周琏十分喜欢这个伯父,言语之间尽是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