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真曾舍命保护陛下,陛下怎会废后呢?”

  “还不都是她有个不省心的哥哥!常家谋反,你们不知吗?”

  “嘘,谁许你们在这里议论?不要命了?”一个年长的宫女小声喝止几人。几个小宫女悻悻地耸了耸肩。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却都落入了常姝的耳中。常姝面无表情地从这些人面前走过,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

  “诶,这是谁?”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响起。常姝抬眼望去,只见是个漂亮的小丫头,看她打扮,应当就是沣阳公主周琬了。

  一旁的乳母回答道:“小公主,莫要多问了。”

  “我偏要问,”周琬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常姝面前,一边跟着她走,一边问,“你是谁?”

  常姝此刻却没心思来回应这小丫头,只是答道:“我是昭阳殿的妖女,你忘了吗?”

  周琬登时被吓得变了脸色,连话都不敢说了。乳母连忙跑了过来,抱走了这个调皮的小公主。

  常姝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几乎把这一生的路都走了一遍。

  前尘往事,至今想来仍是后悔。一颗真心错付,竟误了半生,毁了满门。

  今日走在这长街之上,不知前路如何。但来时的路她记得,她不会忘。

  走错的路,不会再错一次了。

  当那一袭绿衣出现在眼前时,殿外的陈昭若连忙上前迎接。

  “王公重臣,朝中举足轻重之人,都在里面了。于二和秦梁也在里面。”陈昭若小声提醒。

  “你可知情形如何?”常姝问。

  陈昭若道:“我毕竟是后妃,不得在旁,因而不甚清楚。”又道:“但你放心,我和怀远说过了,他会尽他所能地帮你。外边还有我在,若秦梁拒不认罪,便想个法子让我知道。我也会尽我所能。”

  常姝轻轻笑了:“我信你。”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在潘复的引领下走上了宣室。

  殿门打开,群臣都把眼光转向了这位幽居多年的废后。周陵宣坐在高位上,动也不动,只是轻轻抬眼,唤了一句:“常氏。”

  常姝也不说话,只是进殿行了一礼,便默立于此。

  身边,是跪着的秦梁和站着的于仲。

  于仲看起来疲惫的很,却也固执的很。他眼眶发红,全然没有平日里那般温润的模样。

  “常氏,”周陵宣清了清嗓子,开口问,“寡人今日传你前来,是有事要问。”

  “陛下请讲。”常姝低垂着眼,头也不抬。

  周陵宣指了指地上的秦梁,问:“你可识得此人?”

  常姝看了一眼,道:“他本是常府一奴仆,因玩忽职守,险些让当今的陈昭仪丧命,被赶出了常府。那之后,便再没见过。”

  一旁的宁王周陵言闻言,看向于仲,问:“于大人,你可知此事?”

  于仲看也不看周陵言,只是看着高座上的周陵宣,轻轻吐出两个字,道:“不知。”

  张谨上前一步,对周陵宣道:“陛下,废后所言和廷尉所查得并无出入。秦梁与常府有过节,被常府扫地出门,又怎会为常府做事?”

  周陵宣眯了眯眼睛,伏下身来,看着秦梁,问:“秦梁,寡人问你,是谁派你行刺前丞相的?”

  秦梁一点都不改口,仍是道:“常宴。”

  常姝冷冷地看了秦梁一眼,恨不得再拿一条鞭子,狠狠抽他一顿!

  周陵宣又问:“可常府将你扫地出门,你为何还要帮常宴做事?”

  秦梁答道:“回陛下,常宴曾许诺小人,只要小人为他刺杀前丞相,他就将小人官复原职。小人这才铤而走险,犯下大错。”

  周陵宣听了,看了眼于仲,又看向张谨,道:“张公,你可听清楚了?”

  张谨摇了摇头,道:“老夫愚钝,但也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非秦梁有物证,否则老夫不会轻易信了这红口白牙编的胡话。”

  “你可有物证?”周陵宣又问秦梁。

  秦梁似乎已演练了千百遍一般:“凶器便是物证。那是罪臣常宴私藏的兵器,若非常宴亲手赠予,小人怎会持有?”

  周陵宣听了这回复,似乎有些得意,却仍沉着个脸,对张谨道:“张公,还要再审吗?”

  “自然要审,”宁王周陵言却突然开口,引得众人侧目,“但审的不是秦梁,而是于仲于大人!”

  柳怀远附和道:“臣附议。”

  周陵宣微微皱眉,道:“为何?”

  周陵言道:“因为秦梁是在于大人的处所发现的。多年以前,臣将秦梁捉拿归案,是于大人奉了陛下口谕将此等恶贼从廷尉府提走。按我大周律法,这等恶贼应被下狱等候处决,绝不会像昨日那般,在于大人的府邸被发现。”

  “你想说什么?”周陵宣问。

  “陛下,”周陵言抬眼,问,“当年,陛下真的命于大人提走秦梁了吗?”

  周陵宣面有愠色:“宁王是在审寡人吗?”

  “微臣不敢。可此事蹊跷,又事关我大周开国重臣的清白,不得不多问一句。”周陵言颔首道。

  张谨忙道:“老臣以为,宁王殿下所说不无道理。”

  柳怀远也道:“若真是陛下密令于大人提走秦梁,秦梁就不该在于府出现。秦梁便是私逃,于大人有看管不力、玩忽职守之罪。若陛下没下这道口谕,便是于大人假传圣旨,想要维护秦梁,那当年前丞相遇刺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