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怀的热血被自己效忠的君主亲手泼了一盆冷水,热血也会凉的。

  就如同当年的陈灵帝对柳家一样。若非逼到绝路,谁会如此呢?

  陈昭若心中感慨万千,又清了清嗓子,道:“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看出了陈昭若的小心试探,柳怀远淡淡说了一句:“但说无妨。”

  陈昭若道:“朝中丞相之位仍是空缺,我希望你可以来做这个丞相。”

  柳怀远却笑了,闭了眼,道:“你在说笑。”

  “我没有,你知道我从不拿这些事说笑的。”

  柳怀远睁开眼睛,果然见陈昭若一脸的认真,他不由得也端正了态度,正正经经地解释道:“我是个武将。”

  “我知道。可你分明文武双全,何苦用一个‘武将’的身份约束自己?”陈昭若反驳。

  “我手下如今还有三千只听命于我的柳家军,你就能放心吗?”柳怀远问。

  陈昭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柳怀远想了想,又问:“为何不去找宁王殿下?他之前做丞相时可是很能干的。”

  陈昭若微笑着问:“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柳怀远看了看陈昭若,了然了:“你担心宗室利用宁王威胁到你的地位?”

  陈昭若叹了口气:“如今琏儿对我十分不满,我不得不小心行事。我还想在这长安安生过几年,没理由让人有机会害我。”

  柳怀远想了想,答道:“那我答应你就是了。”

  陈昭若没想到柳怀远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只听柳怀远接着道:“由我来做这个丞相,好过你把丞相之位病急乱投医地塞给别人。”

  “柳侯还真是思虑周全。”陈昭若笑了。

  “比不上太后深谋远虑。”柳怀远反讥道。

  两人沉默良久,柳怀远终于又开了口:“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

  “我也会保护好你的。”陈昭若轻笑。

  “你这话说的,我需要人保护吗?”柳怀远笑着反问。

  常姝出了宫,命人驾车,一路直回了常家。一到常家,便唤来了李齐李布,直截了当地问:“听说诸王接二连三地去世,可有此事?”

  李齐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只是不知为何,各个王府都没有对外宣告,据说宫里得了消息,但也未曾放出来。”

  常姝想了想,登时明白了。诸王接二连三地去世,若是直接对外宣告,是个人都会怀疑。不如过些日子慢慢地放出来,也可让人少些疑心。

  常姝又问:“最近朝中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李布答道:“除了多了个太后垂帘听政之外,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常姝又确认了一遍。

  李布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只是还有些人事上的变动,但历朝历代哪个新帝登基没有变动呢?”

  常姝总算松了一口气。

  常媛从屏风后转了出来,问:“长姐为何这么紧张?”

  “没什么,”常姝抿了口茶,“多事之秋,多问一问,总没错的。”

  常媛摆了摆手,示意李齐李布退下,方才道:“我听张勉说,当日在骊山行宫,太后得罪了许多人,如今趁着新帝登基这个节骨眼,打发走一些人,再给新人留个位置,也可以理解。”

  常姝点了点头。

  常媛问:“长姐究竟在担心什么?”

  常姝笑了笑,答道:“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罢了。”

  “要说不安,如今不安的还是陛下。”常媛道。

  “陛下又怎么了?”常姝问。陈昭若一向是不向常姝说这些的,她这些日子又都住在宫里,根本没有听到这些事的机会。

  常媛答道:“这几日,陛下总在朝堂上同太后顶嘴,驳太后的面子。”

  常姝叹了口气:“他的确反常。”

  常姝越想这些事,便越是心烦意乱。最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的确不适合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无力,最后只是徒增烦忧。

  “长姐,”常媛似乎看出了常姝心中所想,道了一句,“你该改改自己的性子了。”

  常姝无奈地看向窗外,叹了一句:“我改的还不够多吗?”

  “长姐,”常媛又唤了一句,“有时候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是啊,我们这样的出身,向来是身不由己的,她也是。”常姝道。

  她理解陈昭若的恨意,知道陈昭若背负的东西太过沉重了。父兄的冤案让她九年以来身心倍受折磨,更何况是陈昭若这样的国仇家恨。

  只是,周陵宣那几个弟弟,在陈国被灭时也不过十岁左右,陈国被灭同他们有什么干系?

  今日陈昭若可以为了泄愤杀了几个无辜的亲王,谁知道明日又会做出什么?她怕陈昭若有朝一日会彻底失控,在仇恨的驱使下做出更为可怖之事。她可以一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道还能一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可是,”常姝叹了口气,“我们分明还有别的选择的。”

  她是真的想和陈昭若一起离开长安,再不理会这些糟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