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
那一瞬间, 莫辰的心被狠狠揪住，他轻轻托起小虫的脸颊，看向小虫那对漂亮的红色眼瞳。
江小川脸上挂着泪, 但是依旧忍住一点哭声没有发出来。
这样怔怔对视片刻，江小川缓缓开口，他声音嘶哑, 喉咙哽咽，语气听起来有些委屈：
“如果我没有意外撞见你和他们的谈话, 如果赛后，我拒绝被招募，你会怎样？会一言不发离开我，消失五年吗？你之前明明说过, 会用尽一切办法, 把我留在你身边，可你却计划过自己默默离开吗？”
这问题是下意识被江小川问出来的，他自己都有些诧异。
刚才从那间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心底里有太多太多问题涌现，他原本想要感谢莫辰为他做了这么多，想要向莫辰道歉, 说他不该误会莫辰会卖了他, 他还有万千情绪想要诉说……
可是, 不知为何，他最先脱口而出的，却是这么一个委屈的质问。
总觉得，在莫辰面前, 江小川变得十分情绪化, 原本惯于隐藏情绪的他, 因为确定莫辰的偏爱，而变得有些娇纵。
莫辰抬手，拿指腹轻轻将江小川脸颊上的泪水擦掉，又俯身在江小川被泪水粘成一簇一簇的睫毛上亲吻。
“宝贝，是我没处理好。”
莫辰轻声说。
有关莫辰原本的那个计划，江小川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后怕，“如果我拒绝被招募，如果你真的独自去那边五年，那这五年，你打算怎么渡过？这计划快结束的时候，你都三十岁了，没有雄虫精神力抚慰，只靠阻隔剂，你根本撑不住的，你要……你要用军方的精神力抚慰师，是不是？”
莫辰轻轻叹息，小虫的问题太尖锐，他答不上来。
莫辰不想用军方的精神力抚慰师，可他更不想他的小虫把自己当成精神力抚慰的工具献给他，不想小虫因为这个原因而选择加入这个计划。
猜到莫辰的想法，江小川摇头，“我是你的未婚夫，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你瞒着我，因为不希望你的存在影响了我的判断，可是……你是我心里最重要的那个存在啊，你凭什么觉得我做这种选择的时候，可以把你彻底割离出去？”
莫辰一双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望向江小川，“宝贝，对不……”
莫辰的话讲到一半，被江小川用力吻上了双唇。
江小川手臂环住莫辰脖颈，用近似啃咬的拙劣吻技，将莫辰后面道歉的话堵了回去。他脸上湿咸的泪水都沾在了莫辰脸颊和唇上，莫辰舌尖尝到那咸涩的味道，闭上眼，深情回应着小虫的吻。
嗞嗞，嗞嗞——
赵卓打进来的电话震动声，打断了两只虫的拥吻。
莫辰将插在小虫发根之间的手指抽出来，调出通话界面，看清是赵卓的来电，眉头轻轻拧起来，点了接通。
“后面的比赛，还打不打了？”
赵卓劈头问了一句。
“打。”
莫辰斩钉截铁地回。
“那就带着小川，三分钟之内赶回休息室来，再晚一点，就是你想打，联盟也不会让你们打了。”
挂断电话，莫辰和江小川火速赶回休息室去，就见小小一间休息室里，此时挤满了现场的工作虫。
赵卓看到莫辰和江小川过来，像是看到了救世主，急匆匆上前将两只虫拉进来。
看到江小川，裁判和本次赛事组委会的代表虫先开口道：“River，我们需要对你的性别做进一步的核实。”
不待江小川回答，赵卓先冷着脸说：“还核实什么，现在只要长了眼睛的都看出来了，River 是只雄虫，我们认了，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代表虫没料到赵卓到这个时候还能这么硬气，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
“具体处罚，组委会和联盟管理层还在紧急开会讨论，如果有结果，我会立即转达。
“我可以明确告诉各位，虽然卢鹄主席是力挺 River，想要将 River 保下来，但是其他组委会和联盟高层成员是极力反对的，从我最新得到的消息来看，各位领导都主张严惩 River，绝不姑息。
“至于他们对 AGo 的态度，我想，这还要取决于各位对这件事的配合程度。”
说到这里，代表虫停顿片刻，然后将房间里所有 AGo 的成员扫视一圈，又继续道：
“River 这次的违规行为太严重了，按我的经验，他必然会被禁赛。
“各位，从刚才的初步调查来看，River 伪装成雌虫，违规进入 DOL 职业联盟来打比赛的行为，应该是他一只虫的行为，你们其他成员想必之前并不知情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从你们战队的角度出发，为了最大程度地保全 AGo，我建议你们先把 River 交给我们，另外，赶在组委会和高层的处罚条例发布之前，对外宣布，将 River 从你们战队除名，然后我们再——”
“——不需要。”
不等那代表虫把接下来的话说完，赵卓直接打断他，然后朝江小川的方向靠近过去，将江小川挡在自己身后，“我们不会把 River 从我们战队除名的，更不可能把他交给你们，我们等高层最后的通知下来。”
那代表虫困惑地看向赵卓，耐着性子说：“组委会是在设身处地替你们俱乐部着想，如果这件事确实是 River 的个虫行为，我劝你们最好尽快和他撇清关系，以最大程度地降低你们的损失。
“赵经理，你是整个 AGo 俱乐部的经理，不是 River 一只虫的经理，你们还有其他队员，他们都很优秀，不要意气用事，把其他队员，甚至整个俱乐部都赔进去。”
听到那代表虫提到其他队员，赵卓这时没办法继续硬气了，他犹豫地转过头，看向房间里的其他队员：
“你们……”
“我们当然站在 River 这一边。”
杨刚最先开口，目光坚定。
紧跟着，其他队员也纷纷站出来，各个脸上带着坚定而无所畏惧的神情。
卢州上前一步，和赵卓一起，将江小川挡在自己身后：
“不能把 River 从战队除名！我和 River 同进退！没有 River，我也就地退役！”
胖子这时也上前一步，和卢州赵卓并肩，挡在江小川前面：
“对，我们能有现在的成绩，River 是最大的功臣，如果现在把 River 从我们战队除名，那这个比赛，我们不如干脆不打了。”
阿水也紧跟上来，和其他队友一起，将江小川死死护在身后：
“对，我们不怕处罚，我们和 River 同进退！”
江小川抬头看向挡在他身前的队友们。
那些和他在基地朝夕相处的雌虫，此时靠身躯组成一堵最坚固的墙壁，为他遮挡来自外界的压力，即使可能因此而失去打比赛的权利，他们也无所畏惧。
他的队友，哪怕知道了他是雄虫，知道他违规伪装成雌虫，依旧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他这一边。
江小川的眼眶开始发烫，喉头哽得厉害。
他哽咽着，上前一步，正想要开口，这时，身后传来莫辰的声音。
“今晚的 AGo 必须全员齐，一只虫也不能落下。”
莫辰说着，举起手中光屏，递到那负责对接的代表虫面前去，“这是联盟最高委员会的内线电话，就在刚才，他们的讨论结果出来了，麻烦接听一下。”
那代表虫将内线电话接过来，“卢主席，嗯，是我，对，可是……嗯，好，明白了，收到。”
只简短几句话之后，代表虫将电话挂断，看向 AGo 全员，然后沉声说：
“高层的讨论结果出来了，不对 River 进行处罚。”
代表虫过来之前，接到的高层的指示明明是尽快找个理由把 River 带走，他不知道为什么领导们临时变卦，但是既然这是高层讨论后的最终决定，他自然没有异议，只公事公办地说：
“接下来的金翅杯总决赛，照常进行。”
听到这个结果，AGo 全员都长长地松一口气。
可这时，现场导播却苦着脸高声说：“啊？比赛照常进行？可是现在线上和线下的观众都彻底炸开了啊，这要怎么处理，比赛继续的话，总要给个说法的吧，不然怎么播？”
刚才上一局结束的时候，那批雄保协会的执法虫是直接冲进 AGo 的隔音房里去的，尽管后来导播还是切断了直播信号和现场的灯光特效，可到底是晚了一些，所有观众都看到了雄保协会的行为，甚至看到了江小川那一声怒吼对现场的雌虫造成的威慑。
那样强的精神力压迫，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来自一只雌虫。
现在不管是论坛还是现场，都充斥着质疑的声音，大家一致要求主办方和 AGo 给他们一个说法。
“如果要继续比赛，必须要给观众一个解释的，”导播苦恼道，“否则现场的秩序会很难维持，外界的舆论压力也很大，往后只会愈演愈烈，实在很难把控。”
莫辰点头，“我来处理吧——”
“——我来。”
这时，江小川打断了莫辰，“这事是我一手造成的，让我自己来吧。”
莫辰看向江小川，眼中先是写满诧异，紧接着又浮现出笑意来。
他的小虫，其实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之前是他错了，他太小心翼翼，总想着把小虫像娇花一样保护在玻璃罩里，却忽视了小虫的成长。
“River 可以亲自出面当然是最好的，”导播道，“观众一直也是希望看到 River 能自己上场给他们一个解释。”
这事很快达成一致，最终，江小川只身去了主舞台。
出现在舞台入口处的那一刻，聚光灯立即朝江小川打过来。
小虫那张隽秀的脸庞出现在大屏幕上的一刻，现场立即响起激动的呼喊声。
面对这样的场合，江小川依旧十分不自在，但他已经不会再退缩，也不再害怕了。
他现在心态变得十分平稳，再没有什么事可以扰乱他的心绪，因为他知道，他不是单独一只虫在战斗，他的背后，有他的老婆，有他的队友，有赵卓杨刚，还有 AGo 的许许多多亲友般的雌虫。
江小川缓步走到主持台，三百早早地等在那里，带着微笑看向他。
江小川礼貌地朝三百鞠躬，三百乐呵呵将话筒交给江小川，然后说：“我们和现场还有线上的观众和粉丝们，等了你好久了，川神。”
江小川将话筒接下来，又郑重地鞠了一躬，然后缓缓开口：“对不起。”
他像是在为让观众久等而道歉，可那郑重其事的动作，看起来却又好像不止这些，他是在为赛场上发生的这些事，向观众和粉丝道歉。
看着小虫那诚恳认错的模样，三百轻声说：“没事，你愿意站在这座舞台上，我们已经很开心了，River，先和现场和直播间前的观众和粉丝打声招呼吧。”
江小川点点头，双手握着话筒，转过身，面向观众席的方向。
刚才上台前，赛事主办方和 AGo 的公关团队，还有赵卓和他的队友们，一起讨论过挺久，也给了他好几个版本的应对的演讲稿。
他们中有一部分雌虫建议江小川继续坚称自己的雌虫身份没有问题，反正雄保协会和联盟管理层都没有对江小川进行处罚，哪怕观众看到了江小川用出高阶精神力的画面，那也只是些捕风捉影的猜测，观众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的。
也有一部分雌虫建议江小川干脆不要提自己的性别的事，只是和三百打打太极，聊聊刚才比赛现场虚惊一场的事，说说笑笑就过去了。
江小川那时候垂着头，双唇紧抿着，认真听着大家的建议，但始终一言不发。
当时，唯独莫辰站在江小川身边，在他耳边轻轻说：“你最想和大家说什么，就按自己的想法讲出来吧，其他虫的说法只是参考，你自己的本心，才最重要。
“不管你想说什么，我都支持你。”
此时，站在舞台上，站在聚光灯下，面对着台下那一双双专注看向他的眼睛，江小川承认，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江小川将话筒规规矩矩地举到唇边，深吸一口气，试着让自己剧烈的心跳平复一些，然后，他缓缓开口：
“大家好，我是 River，是一只，雄虫。”
这短短一句开场白，直接让现场和直播间，同时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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