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啦小说网>耽美小说>纯情狐狸俏宗主【完结番外】>第19章 天衡宗07

  仿佛是因为袒露过心事,程锦朝感觉自己和明尘尊者之间的距离变近。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当天夜晚她睡在尊者的屋子里,尊者为她取出了一卷草席,她就近睡在明尘尊者的床畔,夜半睁开眼时能够听到细弱的呼吸声,她妖异的淡红的双眼能看到尊者毫无防备地露出要害,喉咙柔软起伏,程锦朝在黑夜中注视许久,咬了口手背,埋头把自己蜷缩起来,放出尾巴,微微摇晃。

  程锦朝在黑夜中默想心事,睡得不安分时把尾巴攥在手里,蜷缩成一团,直到早上都没睡好,神情疲惫。

  因此起了个大早,得到尊者的授意之后煮了茶,又去寻回义眼捣碎,洒向药田,以灵石滋养灵药,喂过小狼崽,换好外门弟子的衣裳之后就顺着云层一路往下,去藏书阁取了入门心法,再一路去往外门弟子所在的三座主峰。

  天衡宗虽然在云层之中,但那是真正踏上仙途的人的居所,明尘居住云端,那是因为她是尊者,又是宗主的亲传弟子。其他人都没有这样仙气飘飘,都各有洞府,入口隐藏不可知。从云上下去有一道非天衡宗人不能看见的登云梯,云梯之下有三座主峰,就是天衡宗的山门所在。

  三座主峰有两座并不对外开放,据说是一些长老闭关所在,也是一部分弟子的洞府所在。只剩一座矮小却面积不小的山留给外门弟子,由三位管事长老负责。

  程锦朝后来才知道,像自己这样凭空被带回来直接开了一个辈分的名号的,实在是少之又少。一般来说,天衡宗都是在外历练的弟子将自己看上的根骨不错的孩子带回山门做杂役,等到外门弟子试炼时,被选中的,根据自己师父的排辈而择定名号。

  而明尘是宗主的弟子,宗主辈分太高,就以她又开了一轮,是以她是明字辈的师姐,程锦朝因为被挂在明尘的弟子这一辈,可能很长时间内,锦字辈都只有她一人。

  当然,程锦朝的本名就是锦朝,占了便宜,而明尘的本名叫什么,在外门弟子中并不是秘密,只是因为明尘尊者的名号太响了,也没什么人主动去提。

  被选中进内门的机会并不多,即便是现在的外门,也有当初和明尘一批来的孩子长大了,仍然劈柴挑水,这些人中,就有不少会来教导新人,都被称为管事师兄或师姐,这只是自欺欺人的尊称,和实际上的辈分毫无关系。

  一位面目冷淡的管事师兄带她登记,即日起就住在山上,免得再上上下下,叫人都知道她是内门弟子了。这位管事师兄据说是和明尘一起上山的,但资质太差,到现在仍然是外门弟子,但因做事忠厚可靠,程锦朝上山到外门学习这事,除去长老之外,就只有他知道内情,也是他负责程锦朝的各项事务。

  “师兄,我想再领一把斧子。”登记之后,程锦朝远远望了一眼自己的屋舍所在的那片空地,收起玉符。

  管事师兄并不抬头,只用一行娟秀的小字继续登记:“什么?”

  “我的斧子凿进树里,取不出来了。”

  外门弟子从砍树开始做起。并不是因为天衡宗太冷了需要许多柴火,而是因为这些树木都非常难砍,又有灵力流动,砍树一能磨练心性,二能让外门弟子与自然界灵力沟通,达成顿悟的效果。

  初入门的弟子只需要在树上能削下一些碎片就很好了。

  程锦朝把斧子凿进去拿不出来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凿进去的。也不能老实交代自己砍树的时候正想着要杀明尘尊者所以不知道怎么砍进去了。

  所以一路上,管事师兄只问了两句,她都说自己不知道,二人就到了磐树林。

  磐树林在后山极为广阔,一眼望不到边,平时砍树也见不到几个人,但二人才到树林,就见到许多人正激烈地讨论着什么往树林深处聚拢。

  管事师兄拦住一个人,对方行礼过答:“听说那边不知道是哪个弟子,天生神力,用斧子把磐树凿穿了就在树上,他们十个人都拿不下来,我们正要去比试比试,看看是不是真的。”

  “一起去吧。”管事师兄瞥一眼程锦朝,心中暗道阿阮带回来的是什么怪物,暗自摇头。

  他记得阿阮被挑中的过程。

  那时一群孩子才到天衡宗不久,听说宗主占卜过后,说下一任宗主就在其中,惹得这二十来个孩子每天都像是路过的小猫似的,谁见了都要拽过去摸一摸看一看问一问,看看是不是能敏锐捕捉到那个未来宗主。

  尤其那位扶火长老,那时还没闭关,又聒噪又烦人,每天都来新弟子中间转一转,说要先于宗主抢到那个天才。

  可她摸到阿阮的时候,看阿阮面色阴沉,看起来只是一般的受妖族祸害的苦大仇深的孩子,又是蒙着眼睛的瞎子,摸了两下就失去兴趣,嘀嘀咕咕地说没趣。

  结果次日,就听说阿阮在磐树林中,花了两夜,硬是磨断了一棵树。

  宗主立即提前将人挑走了,赐名明尘,是第五代弟子的头一个。

  他并不羡慕那些天才,天道在塑造一位天才的时候,也塑造了许许多多普通人,他就很是普通,甚至过于平凡,以至于二十年还在外门,甚至亲眼见到了阿阮的弟子来,一样引人注目,衬托得他那样弱小,其貌不扬——甚至都没人会衬托,他只是个管事的,阿猫阿狗都可以做,并不会有人注意他。

  然而,当天才和怪物们熠熠生辉时,他们离得很远,遥不可及。

  山里下了雪,他煮了顶好的萝卜,蘸了酱油,坐在炉子边慢吞吞地享用,门外雪花飘散,新来的弟子问他有过什么厉害的事没有,他可以说,他为明尘尊者擦过泪,看她还不是尊者的时候,和她分享过同一锅野菜。

  凡人能吹嘘的就是这些,真切又虚荣,人要说他臭不要脸,可他记得那个时刻,感到自己仿佛沾染了荣光,成为天才的一部分。

  他瞥身边的第六代弟子锦朝,神情淡然,有一股见过大风大浪的笃定,可低眉的时候总流露出一种媚态,总叫人不安。

  三人随着人群簇拥到程锦朝那棵磐树旁。

  有几个少年正拽着一根手腕粗的长绳,拴在树上的斧柄处,狠狠打了几个结,搓搓发红的手掌,嘿了一声。

  只见围观的弟子中,生虎和跃海都在,生虎正鼓着掌等着叫好,像是看戏法似的,跃海则轻轻白他一眼,叹口气,抱着胳膊担忧地拉着他往后推了一步。

  拽斧子的少年约莫有九个,正把绳子往一个壮实少年腰上拴,有一个挥着手叫围观的人四散开,免得影响他们发挥。有几个少年退回时正好看到管事师兄,正要说话,他竖起食指叫他们噤声,自己双手背后,带着程锦朝往前走了走。

  那粗壮少年压稳绳尾,笃定地比了个手势,其余少年一哄而上,左右交错,攥住绳子。

  不知是谁猛地喊了声号子,少年们嘿呀一声,齐齐往后。

  绳子骤然被绷得极紧,在空中微微颤动。

  “嘿呀——嘿呀——”

  随着一声声喊,少年们不断地往后蹬腿,鞋底在土地上凿出深深两条坑。

  “嘿呀——”不知道是谁大吼起来,一个个憋得脸红脖子粗,脑袋奋力地往后倒仰过去,咬牙切齿地扯着绳子。

  然而那斧柄纹丝不动,就连磐树也只是微微往这边侧了侧身,若不是仔细看,都看不出这点微弱的变化。

  看九个少年要无功而返了,管事师兄忽然往前踏了一步:“都给我停下。今天的柴砍了么?水挑了么?费力气在这里,用力方式也不对,崩破肠肚,还要不要命?”

  他一声喊,本就没力气的少年们齐刷刷地跌在地上,九个人,十八只脚,在泥土上犁出深深的若干道子来,跌成了一团,仰头看管事师兄。

  他冷着脸驱散围观的弟子们,叫他们都各干各事,然而少数几个还是不舍地往这边望着,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边的动静。包括本就知道这斧头主人是程锦朝的生虎和跃海。

  管事师兄不管这些,只背着手看了看斧子,半截没入磐树,就牢牢镶嵌在里头:“你真的拔不出?”

  “真的。”程锦朝自己过去拔了拔,再摇摇头。

  “你换一棵树,我稍后为你安排,下次要小心,不要再弄成这样的局面。”

  “是。”

  换了新的一棵树,每天凿一点下来,在自己的住所看看心法,程锦朝以为此事过去了,没想到这几日一直有人来打听她是怎么天生神力把斧子砍进去的,包括那天拽斧头的主力,那粗壮少年。

  对方走过来,程锦朝仔细端详眉眼,才发现那是个少女,只是身形魁梧些,力气格外大,过来在她肩背上一拍,险些把她拍回原形。

  她只好再三解释自己并不知道,或许是斧子的问题。

  对方却道:“你藏着掖着,我不管,等比试结束了,你一定得和我比比力气。”

  程锦朝无奈苦笑答应说如果有机会就比试,对方见她答应得利索,也不介意她不说砍树的秘密,高高兴兴地唱着歌走了。

  这件事的麻烦还并不是人们来问她怎么把斧头插进去的。

  而是没过多久,就听说,有人把斧子□□了。

  这事儿一出,生虎就带着跃海去看热闹了。

  看过热闹之后回来,生虎陷入沉思,他素来不怎么动脑子,一向靠一身腱子肉行事,一直以来他都默默瞧着程锦朝的一举一动,知道她是明尘这派的人。

  看她把斧子砍进树里,他暗道还是明尘这边厉害一些。

  结果发现她拔不出来,而那个定平长老的侍剑弟子,前不久还在和他们一起砍树的明光□□了。

  这叫他深思起来。

  跃海很不理解:“何必在这里拉帮结派的,定平长老与明尘尊者之间的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懂什么!这是审时度势,你看看咱们山上的这帮人,哪个不是趋炎附势?哪个不是提前找好门路?你看明光一回来,他同屋的那个,那个瘦猴子,平时要是明光在哪个长老那里提一句,他通过比试不是很容易吗?你难道想要和管事师兄师姐们一样,看着同辈都有了名字,成了仙人,只有自己还在这儿管人吃饭拉屎的事!”

  “可我们也不认识明光,你操心这些做什么?”

  “我们认识锦朝啊!你想,这么多人,只有我们知道她是明尘尊者那一派的人,我们要是能让尊者多看几眼,或是尊者那派的几个长老多看几眼,不就能大大增加通过比试的机会吗?”

  “可比试不是看实力吗?哪里有人情能通过的呢?”

  “哼哼。”生虎觉得跃海死脑筋,挥挥手不多说话,脑子里想着自己是坚定地跟着锦朝好呢,还是现在去像别人一样簇拥到明光他们那堆人中呢?反正他们是不可能中立的,因他帮过锦朝的忙,就是什么都不做,人家都会觉得他站锦朝的。

  还是要及早做决定。他心里摇摆起来,心事重重地把脚浸在盆里。

  跃海端起水壶:“我添些热的,抬脚。洗过脚我们还要换衣服去锦朝那里呢。”

  “啊?”

  “你怎么忘了?锦朝之前答应了今天教我们学剑的。”

  生虎听得这话,搓着脚丫子思索起来,半晌一咬牙:“我们打个赌!你说,之后明尘尊者和定平长老,谁能做宗主?”

  “我与你赌这个干什么?上山之前你可不是这么爱攀附的人。”话是这么说,跃海也没见生气,只干干净净地修好指甲整理好头发,坐在一边抚摸着新领来的竹剑,等生虎换洗。

  生虎咕哝了什么,低头道:“我也不愿想这些,可你看看四周,就连我们启蒙的课都是说些争斗的事,可见这山上都要内斗起来了,要日子好过些,总得提前打算。”

  “什么内斗,你才是外门弟子呢,就在这里想那么大的事,”跃海轻柔地瞥他,好笑地敲他脑袋,“快收拾吧,就是站队,咱们现在抱锦朝的腿还来得及,人家肯教你练剑呢,怎么想都比跑去定平那里好些,都是同一个门派的修仙之人,你可真是想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