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啦小说网>耽美小说>纯情狐狸俏宗主【完结番外】>第102章 定海篇25

  霜云到天衡宗做明尘的侍剑弟子,这件事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就像程锦朝做明尘的侍剑弟子一样,也引起一些风波。有些人甚至无端联想,猜测霜云是否也是妖——好像明尘有什么收集妖怪做弟子的癖好似的。有心人观察了几日,看霜云只是寻常的有些禀赋的女孩,眉眼淡然,和明尘很像——锦朝也很像明尘,原来明尘找弟子的标准是像自己啊!

  又观察了几日,看见这少女跟随明尘做得很好,像是跟随惯了的,言行举止都没有露怯,像是经历过事的,和众人的关系也不差,淡淡地保持着距离,也和明尘如出一辙……

  众人就不再观察了。

  霜云松了一口气。

  她到天衡宗没多久,荒山宗的子实也到天衡宗来,挂在明尘手下办事。

  子实一来,习惯性地便要拉拢人,说拉拢倒也不合适,只是霜云直觉子实行事和众人不同,猜测或许是宗派的不同,子实习惯在群体之中,而天衡宗,就是孤零零一个也没什么要紧。

  因差不多时间上山,又一同办事,子实便有意和她修好。

  她总没什么表情,因为有了成见,觉得子实是有预谋地要拉拢她,子实每次喊她一同用饭,她都拒绝,只坐在明尘面前吃饭,像是还在火岩城的时候。

  明尘问她:“不喜欢子实?”

  “没有喜欢与不喜欢,只是想坐在这里。”霜云道,很有她自己的风格。

  霜云瞥明尘,明尘许多时候都在亘望厅,偶尔带她出去见这人见那人,但最多的时候只是坐在书案后,或是抚摸玉简,或是打坐吐纳,或是冥思苦想着什么,或是忙碌地安排各项事宜。

  书案上一直点着一盏灯,一枚小小的灵石在灯座上被罩住,晕出柔和的微光。她第一次来时看见灯,想起明尘是盲人,看见这盏灯,心里不知为何动了动。

  明尘和阿阮很不同。阿阮最多的表情是倾听与感受,是所谓入世,更像是旅人,见证了这一切,听见的,感受到的,经历到的,并不多干涉。而明尘则会扔下一条条律令,这里如何做,那里如何了,与长老商议事务时才会再露出那侧耳倾听的样子。

  但也有例外,比如锦朝来的时候。

  霜云观察最多的,是教她医术的程锦朝,比她大一岁半,却很有作为师姐的气度——但她和明尘不像是徒弟与师尊,更像是主人与奴仆,但有时又像是朋友。

  锦朝来时,多半是明尘有事要安排出去,也有说话的,或是问话,或是解惑。程锦朝来时步子很轻,几乎听不到她身上珠串的声响,跪在明尘面前,敬虔地抬起头。

  暗处的霜云总是默然不语。

  她起初听见锦朝是妖的时候睁大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虽然表情迟到了半晌没有动作,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而看看众人,似乎都不以为奇。

  第一次见到明尘与程锦朝说话时,她刚侍立在一旁,因刚刚去拿了两卷玉简,再回来,还没从暗处走出,便听见啪的一声。

  她吓了一跳。

  是玉简扔在地上的声音。

  一看,是明尘从书案上直接扔了一枚玉简下去,程锦朝低头行礼。

  难道是明尘生了气?霜云心里想,挣扎片刻,还是决定去为程锦朝解围。

  即便是妖,这只妖没有对她,没有在她面前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然而脚步还没踏出去,就见程锦朝面色如常地捡起玉简读,皱眉道:“阿阮,你交给我……”

  “不必担忧,去吧。”明尘手上并不停,程锦朝思索片刻,又读一遍玉简,才道:“或许让明竹负责更多呢?”

  “他认死理,不如你会变通,你帮帮他。”明尘终于抬起头,即便是看不见,那双义眼仿佛也能透出一些狡黠的笑意。嘴唇微抿有些含蓄,却实实在在地有些逗人的意思。

  程锦朝抬头道:“那……好。”还是有些迟疑,眨着眼,看向明尘。

  明尘已经没有笑了,面无表情地伸了竹杖出去,狠狠地在她肩头抽了两记。

  “不必多言,这是交给你的事,与他无关。”

  这两杖抽得结结实实,连霜云都觉得疼,程锦朝却咬着下唇眼睛带笑地走了。

  诡异的关系。

  霜云并不能理解,在程锦朝身上,许多事都不能明白。有时她也会推己及人地想程锦朝如何在天衡宗自处,自己在天衡宗,就因为是宗主的侍剑弟子就会被不少人盯着看,而程锦朝这可是两重身份,却显得非常淡然。

  人与妖,天衡宗与荒山宗,强者与弱者,世间万事都有对面,霜云开始修炼,从学习心法开始,一点点明悟,有宗主亲自点拨,自然一日千里,学过了心法,便去学剑术,两者同时进行。

  她仍然在观察四周,天衡宗在宗主之下是众长老,众长老会共同商议大事,在众长老之外,又有不是长老的人,也有是长老的人,交叉着,组成了以师徒关系为基础的各门,譬如郁翎真人门下虽然有扶火,扶土,扶水,扶风等人,但都统一被称为郁翎门下,虽然各门之间没有什么利益牵扯,没有什么竞争关系,只是为了方便追根溯源谈起辈分。有的也会自立门户出来,自己修为不行,但收徒较多,擅长传道受业……还有以职分为门的,譬如藏书阁长老门下,多是藏书阁弟子,这些藏书阁弟子也有其他不足以成门的师尊。

  但明尘似乎觉得这样过于乱,有意将各门打散,办事时也是经常从各处抽调人,打乱聚在一起,从未有一件事专调一门的,虽然眼下有效,但实在有些累。

  现在众人都还因共同的道心而不分门内门外的利益,但随着宗门愈发壮大,时间久了,或者后世再有一些道心不那么强的宗主,就势必会造成宗门内部无端的竞争与内耗,但也不能全然泯灭掉师徒关系,须知修真毕竟还是需要人来专心地教导,不像识字开蒙,一个人教上几十个也不怕。

  而且,内部竞争也是应当有的,现如今外患还在,宗门能团结一心,齐心向上。但荒山宗的颓势与定海宗的覆灭让天衡宗一家独大,长此以往弟子们失去进取之心……

  明尘为这件事约了许多人谈,甚至叫霜云带了那传说中叛宗的代宗主定平进了亘望厅,扶火的意见也通过玉简传递到明尘面前,只是扶火这人的思想似乎有些危险,包括石玉在内都不能碰,只有程锦朝专门去扶火那里传信。

  人犯了错,言语却仍然有价值。

  需要明辨的头脑,在所有对错的经纬线中挑出决策的花纹,然后把天衡宗这架织机咔哒咔哒地运转起来,从容地织出辉煌的布帛。

  这是程锦朝的话,她后来才知道程锦朝原来以前是村中的织布好手,因织布好,长得俊,又识文断字,还有人早早地派遣媒婆来求亲。

  说话时,程锦朝正正经经的,却带着三分狡黠,也不知道是说笑故意夸大来逗她,还是把真话这么开玩笑似的撒出去了。

  霜云道:“你既是妖,你母亲能教导你到如今的样子,她真是了不起!”

  “你怎么学会这样直白地夸人了?这不像你。”

  “是秋娘教的。”

  “来天衡宗还习惯么?”程锦朝拿出自己作老师的派头来。

  “都很习惯。我还记得,我才来的时候,你故意不说我是来做侍剑弟子的,让我很是慌乱——现在想想,只怕你是嫉妒我。”她勾了勾脚尖,晃了两下。

  既然是闲谈,霜云也没什么绷着脸的必要,她觉得笑笑也很好,而且在程锦朝面前,她一向都不必太过严肃。

  “谁嫉妒你?没有的事。”程锦朝不肯承认。

  “那你是吃醋了,怕我抢走明尘尊者的宠爱——我可是陪伴她大半年呢。”霜云也学会了促狭话,要用话来激她。

  只是她习惯冷硬,开玩笑也像真心实意,她还没有完全学会,没有把握好其中尺度。只是在程锦朝面前多多练习,毕竟知道对方并不真的生气。

  “吃醋……怎么用这词?”程锦朝恼火道,“一个扶火,一个你,都很会乱用词!”

  说着就不肯和她再聊下去了,把包里的书拿出来读,背过身子要结束话题。

  “我知道了,这样的确是比较冒犯宗主,我道歉,不该这样说的。”

  程锦朝这才理她,眨眨眼道:“这事好像是我母亲宠爱我,但又生了个妹妹。我心中虽然遗憾,但我并不吃醋,只要我想明白了,我对妹妹的爱,对母亲的爱,都是一样的。”

  她正经解释,霜云却敏锐地察觉出一些异常来,但她又说不上异常在哪里,细想程锦朝的话也颇有道理,转念琢磨程锦朝的比喻,也笑了。

  妖,是不是有好也有坏。坏的妖,杀人,吞吃人的精血,无恶不作,毁坏,吞灭天下的灵气。

  好的妖,像程锦朝这样,脾气也好,不吞噬而是吐纳,不伤害而是医治……能够自控,坐在她面前,就连人类有时克制不住的占有欲也能克制下来。

  而在她明说是妖之前,和人并无不同,甚至对自身的德行要求更高。

  霜云沉思着好与坏,人与妖的事,程锦朝忽然合上书道。

  “我明日就要去熊心城驻守了,子实呢?你回去嘱咐他,别忘了出发。”

  “你是不是能回家了?”霜云道。

  程锦朝把书装在挎包中,略微想了想,忽然抿着唇抬头看看她,伸出胳膊把她抱在怀里。

  霜云微怔,半晌,才意识到对方或许以为自己提起家来,是感伤己身。

  但也没有纠正,只道:“我也有一点灵石和钱,你带回去买些东西吧,替我向你母亲问好。”

  对子实顺带提起来,子实道:“那你见过伯母没有?你说我该买些什么礼物送她呢?初次见面,总该留一些好印象。”

  “你又不是她家上门女婿,这么上心做什么?”霜云一句话把他噎住了。

  半晌,身后才传来几声怒吼:“是礼节!登门拜访的礼节啊!你们怎么不早说熊心城是锦朝她老家啊!”

  “她老家在熊爪城,是后来搬到熊心城的,勿要多言,言多必失,”霜云又噎住他,叹口气,“还好我没有去荒山宗,这些为了成群而礼尚往来的东西,我实在是不懂。”

  子实认为是自己连累了荒山宗被嫌弃,却也不再辩解了,知道霜云对自己有成见,冷哼一声,低头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