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啦小说网>历史军事>乱世权策>第12章 出人意表(2)
回到寨上,士卒已经收拢大半。 申豹仍是翻来覆去地看林策扔给他的契,看一遍又一遍,见了林策,不甘心地质疑:“这是五千公田?他能爽快给你?” 林策点了点头。 他冲士卒喊道:“连夜进城,进了城,我们就会有房有地有田。” 梳理完奴隶和俘虏,军队中多出一些辅兵,李扎和利咸把他们领过来,分给各卒,补充点人手。 一结束,李扎就急忙奔向自己的卒伍,吼叫那些动作慢的:“没听主公说什么吗?快。快。进城。进城我们就能有房有地有田。” 他的一卒人一开始最混乱,然而却第一个开拔,随后,王武督阵的蹇仲一卒也准备好了,开始大步开拔。 原本接近五百的部曲划为五卒,还没任命旅帅。 王武按照军制,把自己放到一旅的六卒长,也就是备卒长的位置上去,林策也摸不清他是不是瞄准了旅帅的位置。 但是没有关系,王武仍然是他最为信任的人,人有欲望才有动力,这个时候怎么能横生分歧? 区区一个旅帅,何足挂齿?之所以现在没设旅帅,是只有一旅人,给某一个人指挥,过于集中。 眼下,林策是把他自己放到旅帅的位置上去,如果不这样,他就插手不了军伍,便故意不任命旅帅。 王武爱和蹇仲打闹,也与蹇仲关系最好,自行督了蹇仲一卒,倒也融洽,没有出现你凭什么在我这一卒事事做主的争执。 林策是与申豹一起出发。 对于申豹的归来,他仍是有点不敢相信。 申豹是他的师傅,之前他筹划事情,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申豹能回来,起码能让他心里感到放心,他多了一个有见识的谋士,能文能武的谋臣。 他试着挽回多年的生疏,走在一路,不停询问申豹这几年的情况。 申豹苦涩道:“你父亲死。我受你叔父的托付,去游说家主,希望他能不收公田,保留你父亲的队伍。但是没有成功,失败了。而且不只是失败那么简单,你父亲是背后中箭之后才被敌人刺中的,战场上一片混乱,谁也没看到箭从哪来,我故意质疑这件事。家主也没回答,只是说,申豹,你是纵横家,又是士大夫之后,你应该有一个好的前途,你为何不去列国看看。所以我只能不告而别,去列国去看看,如果我不去,岂不是怀疑他派的人暗中射了你父亲?” 林策汗毛倒竖,问他:“所以你才不与叔父见面就走。” 申豹道:“是的。我从他那儿一出来,就感觉背后有人在跟着我,没敢去与你叔父见面,连家也没回,直接往南去了同官。也许是走得太过坚决,也许是跑得太快,跟踪我的刺客没有长途追杀的准备,家主才放过我。从此我一路游学,去同官,去包地,去凤鸣,去栎阳,去咸阳,去服远,最后做了服远伯的门客,慢慢地受到重用,本想着再有一年半载,混个职官,就可以回来把家小接走,从此和苍榆没有关系。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了一个消息,叛军死灰复燃,往北逃窜,进攻苍榆,你叔父守城力战而亡。” 林策选择沉默。 申豹含泪道:“我就在想,你叔父怎么可能也战死了呢?难道又像你父亲一样?我身为伯权的家臣,伯权死,我究竟也没弄明白他怎么死的,更没有给他报仇,负了他,结果又害死了他的弟弟。是的。我觉得是这样的,要是我当年想方设法把我心里的疑念告诉了他,他是不是就会提防?” 林策安慰说:“这不怪你。” 申豹低声说:“于是我再也忍不住,回来了,而且我觉得那个人就埋在你父亲和你叔父的身边,我回来,居于暗处观察,能够找出他是谁,于是一回来就打听以前那些你父亲你叔父身边的人,谁在他们死后飞黄腾达。” 林策脑海里闪现出一个身影,忍不住道:“难道是他?” 申豹道:“就是他。他得了财货,日子过得很好,却突然暴毙,死于非命,岂不是被人灭了口?” 他们说的这个人是林策家一个叫祝买的家臣,与上一任家令秋,都是在林策一家困难的时候离开的。 秋卷了财货跑掉,祝买却成为上士进了族军。 就在他进了族军不久,夜晚暴毙在家里。 林策咬牙切齿念叨说:“虽然不知父亲叔父死亡的真相,但想来也是天网恢恢呀。” 申豹道:“不要去弄清真相。因为你想查,就会找人找物,打听来打听去,无疑是在提醒当年的人,就会让他们提防,你现在做的就很好,你跳开真相,先趁势而起再说。一山不容二虎,即便你父亲和你叔父的死与家主无关,又怎么样?你心里想干的事情那么大,迟早会成为家主的敌人。” 林策点了点头。 申豹说:“我已经感觉到了你的雄心,你的惊才绝艳,也相信,你会很快超过你父亲。” 林策恳切道:“还希望师傅一直在我身边帮我。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只有五卒部曲,委屈师傅只能做个一卒之长。但我很快就会重用您老人家。” 申豹温吞吞道:“已经是厚待啦。你知道我在服远伯家做门客,一开始在干什么?给他卷帘子。足足卷了半年,叛乱即将结束的时候,叛贼联络服远伯,说愿意奉他为主,要退往他的封地接受他的庇佑,那时候,他有点意动,也有点儿权衡不定。我故意在他进出的时候,表现自己说,主君,都是我在掀帘子,您没有自己掀过,您其实一掀开帘子就能看到帘子后面的东西。他觉得我若有所指,便把我招到内室,我建议他说,谁都可以叛,就您不行。他问我为什么,我说,你在攘夷的边地。不尊王怎么攘夷,一旦外贼势大若不能抗,须天子救之。他这才放弃收纳叛贼。” 林策道:“还是师傅看得长远,这也正是我苍榆死不从贼的原因。” 申豹点了点头。 他又说:“服远伯从此不让我再做卷帘人,在门客的等级中给了我最上等的待遇,从此食有肉,出有车。平时向我问计一二,心情高兴会给些财物,却全然不去提土地、爵位、家臣这些赏赐。我那时一心想接家眷过去,就私下收买他的宠人,他宠人回来与我说,是我出身不好,不是士与国人,服远伯也感到惋惜,但不会提拔我。” 林策苦笑。 申豹也苦笑道:“我怎么不是士?但我总不能自己跑到他面前分辩,向他列举祖上,说我是士吧。” 林策问:“为什么他非要执着于士的身份?” 申豹白了他一眼说:“我听说铜草山之野有一女子,窈窕多姿,温柔贤惠,策你可愿聘她为妻?” 林策反问:“为何不可?” 申豹叹道:“我与你讲不明白。所说不是士与国人,那是奴呀。你娶奴为妻?城中平民怎么看你,林氏一族怎么看你?若你将来成了封君,你的百姓们怎么看你?若聘奴为臣,给了士大夫身份,各路诸侯又该怎么看待他服远伯?” 林策明白了,却不以为然道:“若他与列国战,受俘仍是士,若他与犬戎战,封地一破,人受俘,亦为一奴尔。” 申豹再次喟叹。 林策又问:“师傅在服远伯处有旧人吗?此次既然劫掠了乌氏,我得尽快在局势稳定后求见服远伯,免得承受他的怒火。” 申豹大吃一惊道:“策,你行事往往出人意表。你既然劫掠了乌氏,而乌氏又是他的重要财源,你怎么还能去见他?” 林策道:“劫掠乌氏是为了一时之需,但要想供给一支队伍,需要有长远的财路,而现在,摆在咱们面前的就是贸易。咱们自己想做贸易,又怎么能劫掠贸易呢?所以我必须去见服远伯,澄清误会,与他和解,让雍州人都知道我不是盗贼,而是个守信,可以与人往来贸易的君子。” 申豹道:“那也不行。太危险了。服远伯常年在边地作战,是杀人如麻,暴虐凶残的封君,绝不可等闲视之。” 林策点了点头,又说:“但我是林伯权的儿子,而且只有十五岁,他也要和我一样吗?” 申豹喷了一口酒气,建议说:“还是得从长计议。” 林策要求说:“从今天开始,你一有时间,就给我讲服远伯那边的情况,我想你做过他的谋士,对他的了解应该足够深。我从你这里了解了他,就能知道该怎么去见他,怎么才能应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