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瑜的眼泪决堤般止都止不住,“对不起,是我太废物了。”
接连几次的刺杀已经在他心里埋下阴影,如若不是他自身太过废材也不会连累身边的人。
安珩将他拥入怀中,轻抚着池瑜的后背,“这不是师兄的错。”
那一天会到来的,会的,他会把想夺师兄性命的幕后之人揪出来凌迟泄恨。
师兄只能被他“欺负”。
……
慕容枫混迹江湖多年也从未听说过以“彼岸花”为标志的门派,“兴许是个不入流的小门派。”
他眉头紧锁,捏着鼻子快步远离那些尸体。
阮云湘见池瑜和安珩回客栈内一趟出来后双目通红神情憔悴,上前关切问道,“师兄要不先回屋歇着?”
池瑜摇摇头。
他的情绪刚刚平复下来,一时不想说话。
慕容枫来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头发,“以后切莫单独行动。”
池瑜点点头,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他得罪了谁,竟招来了杀生之祸,郁闷至极。
处理好那些蒙面尸体后,慕容枫就带着他们离开了客栈。
临别前,池瑜担忧刘大嫂的安全,慕容枫泼了他冷水,“她可不是普通人,乖徒儿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池瑜被师父打击多了已经渐渐麻木了。
此次出行慕容枫准备带他们回到当年相识的那个小镇。
慕容枫偶尔会在他们面前感慨,那么多年没回去看看了,也不知成何模样了。
时隔多年,池瑜依然清晰记得刚穿越过来那会的时光。
那时的小师弟一张娃娃脸,睁大眼睛喊他‘师兄’时他承认心都融化了。
偶尔会忘了自己原来是谁,只单纯的想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他的小师弟。
“师兄,我后背痒。”
池瑜回过神,抓住安珩想要去挠后背伤口的手,轻斥,“都不是小孩子了,不知道不能挠吗?”
安珩目光灼灼,“师兄等一下帮我擦药。”
“那是自然的。”
阮云湘就跟在他们后头,近距离目睹了师兄弟全过程的互动。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撞见了他们暧昧的行为,结合安珩对她莫名的敌意,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
小镇离刘大嫂的客栈只有半天路途,如若有马车的话半天不到就可以赶到。
紧赶慢赶,池瑜等人终于在天幕彻底落下前赶到小镇。
慕容枫那将倒不倒的房子多年没有打理早已不能住人,好在问了几家客栈后终于找到了一家有空房间的。
微弱烛火只能照亮房间一隅,床幔撩起,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搭在另一个宽阔的肩膀上。
池瑜盘腿坐在床上,让安珩脱了上衣后俯身专注地给他后背上的伤口擦药。
安珩背上的伤痕新旧叠加颇多,除了这些年练功受的伤外,还有打斗时挨的大大小小的伤。
绝大部分的伤是因他而受的。
想到这,池瑜更加愧疚自责。
安珩微阖双目,享受着池瑜手指在他后背游走时皮肤相贴的那种微妙感觉,直到擦药结束后仍意犹未尽。
有一瞬间,他兀地想多受几次伤,让心地善良的师兄为他注目。
师兄的视线里有他一人就足够了。
或许是触景生情,池瑜心一动,再一次问安珩那个问题,“当年你是怎么寻到青楼内那间柴房里的?我记得当时的我们素不相识。”
安珩转过身与池瑜面对面盘腿而坐,“师兄真的不记得那一天吗?我以为师兄是不想提及伤心事便没有过多解释。”
“对不起,我可能真的忘记了。”池瑜一脸歉意,原主十岁前的记忆中确实没有安珩的影子。
“那师兄愿不愿意听我讲述?”
“愿意。”
安珩双眸含笑,薄唇轻启,缓缓道出当年他们相遇的场景。
他自记事起就孤身一人流浪街头,久而久之他渐渐习惯了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六岁那年,他因为无意中闯进了地痞流氓的地盘,因此得罪了他们挨了一顿毒打。
幸运的是他没有被打死还留有一口气,可他清楚知道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本以为会这么狼狈的死去,一个人突兀地闯进了他视野里,如同一道耀眼的光一样照进了他卑微的生命里,给了他生的希望。
彼时的池瑜一副富贵人家公子哥的打扮,救下生命垂危的他后更是亲自对他细心照料。
那几天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
一次偶然他听见了池瑜跟随身仆从的对话,
“少爷救他作甚,要是被老爷知道了怎么办?”
“救他是我心甘情愿的事,父亲知道了会理解我的。”
后来他想跟随池瑜做他的仆从以报答救命之恩,但池瑜拒绝了,没有说明缘由只是给了他一笔钱后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池瑜当时并没有告诉他的身份,他无从寻找。
直到后来他在宰相府附近乞讨时再次看到了池瑜的身影,与他一起的小乞丐告诉他,那容貌精致的贵公子是当朝宰相的嫡子,名唤池瑜。
自那以后他每天都会去宰相府附近溜达,只为了能够远远见上池瑜一眼,即使被府里的小厮多次驱赶仍不放弃。
那几年他一直在努力变强,熟透人心的同时建立属于自己的丐帮帮派。
帮派规模不大,但在那一片区域里他就是王,无人敢再欺到他头上。
他原本想等自己强大到有足够的底气时再坦坦荡荡出现在池瑜面前,可后来某天他外出回来后,手下急匆匆告知他宰相府被满门抄斩了,他急忙赶去却为时已晚,宰相府上上下下的人无一幸免。
那一刻他悲痛欲绝,明知无希望也不肯放弃寻找池瑜。
“还好师兄安然无恙。”安珩神情莫测,心道要不然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取了当今天子的脑袋,再把所有参与者处决。
池瑜内心情感驳杂,沉默无言。
他终究不是原主,若哪天安珩发现他只是一个冒牌货肯定会很气愤,也许他会落得个被大卸八块的下场。
安珩见池瑜脸色差劲以为是唤起了他不好的记忆,让他伤心了,“师兄如果想报仇我会陪着你。”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为……父亲翻案。”池瑜微微垂下眼帘,“前提是我身边的人能够平平安安的。”
安珩将人揽入怀里,压低了声音道,“为师兄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池瑜噗嗤一声笑了,“师弟真好。”
安珩头靠在池瑜肩膀上,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恶劣的想法随之浮上心头,接下来的日子他会让师兄慢慢了解他更多的“好”。
多年过去,安珩当初一手办起的丐帮帮派早已解散了。没有他坐镇谁也不服谁,又谁都想当帮主,闹到最后只能彻底散了。
池瑜讶异,问眼前边吸鼻涕边侃侃而谈的小乞丐,“那时你多大了?”
“俺那时还没从娘胎里出来呢,这些都是我养父告诉我的,俺今年七岁!”
池瑜了然,拿了些银钱给他,“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小乞丐双手接过银钱,竟有些腼腆道,“谢谢,你是个大好人。”
池瑜唇角微扬,目送小乞丐离去。
故地重游,他身份敏感怕被人认出和安珩一起稍稍做了伪装,偶遇小乞丐后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安珩心不在焉的样子,池瑜唤了他好几次都不见他回应。
“师弟,师弟?”池瑜拍了拍安珩的肩膀。
安珩突然指着一处说道,“师兄你看那人眼熟不?”
池瑜顺着他的指引看去,一家酒楼门口站着一个小二装扮的男人,饱经沧桑的脸上扯着抹僵硬的笑,卑躬屈膝的招呼进出酒楼打扮富贵的客人。
他脑袋忽地感到刺痛,不堪的记忆再次浮起。他想起来了,那个人就是当初把原主卖到青楼后跑路的小厮陈二!
一股强烈的愤恨袭卷了他的身体,差一点控制不住拔剑取了那人的性命,好在理智及时把他拉回来。
安珩这时问他,“师兄,动手吗?”
池瑜深呼吸,摇摇头。
“逛这么久了师兄应该饿了吧?”安珩不等池瑜回复就将人带进了那家酒楼。
安珩使了些钱给酒楼掌柜,指名要门口那小二来招待他们,掌柜欣然同意。
陈二得了命令便立马屁颠屁颠过来招待他们,眼珠子转来转去偷偷打量着他们,“二位客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小的。”
安珩唇角勾起,提了诸多要求,个个都是难为人的。
陈二心里憋火但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一一应下。
待人走后池瑜轻声对安珩说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会有报应的。”
安珩听了却不大赞同,眼神晦暗不明,“师兄太过天真了,这世道是善恶颠倒的,有时候‘恶’才是生存之道。”
池瑜竟无法反驳,每个人的遭遇都不大相同,想法自然不一样,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对与错。
离开酒楼前安珩特意塞给陈二银子,“赏你的酒钱。”
陈二见了钱眉开眼笑,连连道谢。
池瑜讶异的看向安珩,他看到了安珩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一股寒意爬上他心头。
那一刻他差点以为安珩想杀的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