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被困在这片白雾围绕的区域里一天一夜了,寻到的那些野果也早已吃完。

  池瑜突发奇想,是不是撞鬼了?

  安珩宠溺地捏了捏他掌心,“很快就出去了,师兄再坚持一会儿就好。”

  中午时分,他们终于破开白雾寻到了出口,迎面扑来的带着青草味的风干净清爽,心中的烦闷尽数被洗涤。

  池瑜恨不得背部长出翅膀,一跃飞离这座离奇诡异令人窒息的山。

  安珩拉着池瑜沿着来时的路回去。这次没多久他们成功回到了慕容枫歇息的地方。

  “师父人呢?”池瑜捡起落在地上的香囊,认出它是送给师妹的那个香囊,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师父他们遭遇了不测?

  安珩在慕容枫歇息的位置蹲下,拨开一处草丛赫然见到一块淡青色沾着血的布条,拿起凑近端详,眸色暗沉。

  “这……这不是师父的衣服布料吗?”池瑜视线凝在那块布的血迹上,脑海中已自动脑补了慕容枫和阮云湘遇害的过程。

  安珩看着前方明显被踩踏过的草丛,压低了声音道,“师兄跟在我后面,注意身后。”

  池瑜点点头,紧跟着安珩的步伐。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池瑜越往前走心悸越发频繁,小声地说道,“师弟,我感觉周围怪怪的。”

  安珩停步,抬手示意池瑜停下,接着他猫腰躲到一棵粗壮的树后面。

  池瑜跟着躲过去,挨着安珩的肩膀,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树叶哗哗作响,轻微的脚步声随之响起,仔细听脚步声是分散的,但方向都集中朝着安珩这里过来。

  安珩手慢慢放在佩剑上,神情凛冽。

  乌压压地低气压袭来。

  安珩的剑已半出鞘,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慕容枫潇洒不羁的声音忽然响起,伴随着的是不断倒下的闷哼声,

  “一群孙子,如此废物竟然敢偷袭你爷爷我!”

  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重,令人作呕。

  安珩剑已出鞘,转身迅速加入了厮杀中。

  池瑜勉强斩杀了几个黑衣人,他的实力虽不及安珩,但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磨练,自保还是可以做到的。

  就在他以为这些黑衣人会如之前几次那般轻易解决,阮云湘蓦地响起的痛苦的呼喊声让他们不得不停下厮杀。

  池瑜震惊的看着前方双膝跪地的阮云湘,那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刺痛了他的眼,“师妹!”

  安珩拉住他,声音压抑,“不要冲动。”

  持刀的黑衣人笑声沙哑难听,“用他来换!”手指着勃然变色的池瑜。

  慕容枫头一个不答应,“休想!”

  黑衣人脸上唯一露在外面的双眼凶光乍现,“那我只能送她下黄泉了。”

  池瑜眼见着那挨着阮云湘脖颈的刀又挨近了一分,皮肤被破开血缓缓流出,心里焦急万分。

  再耽搁下去师妹必死无疑!

  “等等!”

  黑衣人停了动作。

  “师兄,我不能把你交出去。”安珩目光极冷,攥着池瑜的手力道收紧。

  “师弟,师父,让我去救师妹吧。”池瑜知道这是一场只有己方损失惨重的赌局,可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师妹死去。

  大家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他早已把他们当成了在这个世界里的亲人,谁受伤他都会心疼。

  慕容枫沉默不语。

  安珩眸光隐忍痛苦,嘴角绷直迟迟不松口。

  气氛僵持时,一声闷哼陡然响起打破了僵局,挟持着阮云湘的黑衣人被不知何处袭来的匕首击中心脏毙命。

  池瑜还没反应过来,慕容枫已经冲过去抱起阮云湘向旁边顺势一滚险险躲过刺杀,翻滚时双臂紧紧护着阮云湘头部。

  安珩随即拉着池瑜将四面八方袭来的人一一斩杀。

  池瑜很快缓过神,挥剑配合着安珩斩杀敌人。

  过了片刻,黑衣人终于尽数被斩杀。

  池瑜此刻已经是精疲力尽,如果再来一波偷袭恐怕只能乖乖举械投降了。

  “师弟,有没有受伤?”

  安珩目光柔和,摇了摇头,扶着池瑜到慕容枫旁边坐下,而后蹲下身徒手从衣摆撕下一块布条。

  他替阮云湘脖颈上的伤口洒上止血的药粉,接着动作轻柔地用布条裹上。

  好在阮云湘伤口不深,只是受了惊又流了血面色看上去极度虚弱。

  池瑜错愕的看着安珩的举动,嘴角缓缓扬起。

  他的师弟骨子里还是他那个可爱的小师弟。

  “你们是何人?”一道稚嫩的声音在池瑜身后响起。

  池瑜猛地回头看去,一个背着背篼的少年冷淡的看着他们,视线落在池瑜身上时微愣,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池瑜指着自己,“我们见过?”

  少年却不回答他的疑问,“想要活命就跟我走。”

  池瑜与安珩对视了眼,默契的点了点头。

  他猜测,刚刚是这个少年救了他们。

  少年头也不回地走,步伐缓慢像是有意在等身后的人跟上。

  池瑜一行人跟着少年在崎岖的山路上弯弯绕绕,每条道都是极偏僻难行的,而少年轻车熟路,步伐轻快,与他们艰难前行地样子差别明显。

  约莫走了一个钟,他们回到了山脚下,不同的是面前这处地方跟他们上山那一处完全不一样。

  池瑜眺望远方,不远处有袅袅炊烟,想必那里是处村庄。

  正如池瑜猜想,少年带他们回到了他的村庄,路上三三两两的村民看见他们无不停步好奇打量,不大但清晰的议论声随之响起。

  “阿哑,他们是谁啊?”有村民按捺不住好奇心上前询问少年。

  名唤“阿哑”的少年神情冷淡,“他们是我的客人。”

  那个打听的村民见少年冷淡的样子自觉不再多问,周围议论纷纷的村民面面相觑,之后各自散去。

  池瑜打量着村庄,村民的穿着朴素,街道两旁零零散散的房屋老旧破落,只有几户人家房屋外表还看得过去。

  少年带他们走到了村尾一户外表看起来更加破旧的房屋面前停下。

  池瑜注意到少年阿哑神情晦涩,盯着半掩着的房门似乎是很纠结的样子。

  半响,阿哑淡淡的说道,“今晚你们几人挤一挤吧,我只有一间房。”

  “多谢。”池瑜为表达感谢,掏出身上带的一大半银钱递给阿哑,“这些是我们的房费,虽微不足道,但恩人若有需要可尽管吩咐我,我会尽力帮忙的。”

  阿哑半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接过银钱,“恩人算不上,只是你们运气好碰上我今天心情不错,这才救了你们。”

  “……还是要感谢的。”池瑜尴尬一笑,胳膊肘捅了通面色麻木的安珩,眼神示意他不要板着脸。

  安珩眉梢挑高了些许,嘴角扯半天才扯开一抹僵硬的笑。

  “……”池瑜扶额,师弟的小脾气又上来了。

  进了屋里池瑜发现屋内更简朴,狭窄的厅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两张矮凳,桌子边缘有破缺的角,凳腿也是摇摇欲坠,若是一个猛汉坐下去得顷刻间散掉。

  他不由得摇了摇头,看来少年的生活非常艰苦。

  再往里走有一间房间,房内只有一张只能容纳两个瘦弱的人一起躺下的木床,一坐上去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呀呀的声音,让人不禁怀疑会不会睡到半夜这床就彻底散架了。

  池瑜一行人只有阮云湘受了伤需要照顾,因而这唯一的床就让给了她。

  “我和师兄打地铺。”安珩无所谓有没有床睡,师兄睡哪他就睡哪。

  慕容枫捏着眉间,声音疲惫,“为师先歇下了,你们照顾好自己。”

  “师父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一垫。”池瑜面露担忧。

  慕容枫摆摆手,“不了。”

  池瑜没再坚持,拿起一件都是补丁的被褥为慕容枫找了个相对干净的一角铺上,又担心师父晚上着凉,提议道,

  “我和师弟去问问看有没有村民有多余的被褥可以借给我们,或者买床被褥回来吧。”

  阿哑总共只有两床薄薄的被褥,夜里风大容易着凉,更何况他们人多不好安排。

  慕容枫点点头,“也好,如果买不到被褥不必强求,回来再商量。”

  池瑜和安珩挨家挨户询问,有的村民客客气气婉言拒绝,有的则是凶神恶煞闭门不见。

  池瑜碰了一鼻子灰,转身安抚脸色差到极点的安珩,“师弟不要放在心上,这世上人千千万万,各有各性情,太过计较反而得不偿失。”

  安珩将池瑜揽到怀里,下巴搁置在他肩膀上磨蹭,“师兄如果去讲经定能超越那些高僧。”

  池瑜哑然失笑,“师弟再调侃我,就打你屁股了。”后半句他怕旁人听去,贴着安珩耳边轻声说道。

  安珩却是个脸皮比城墙厚的,拉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臀部摸去,“来吧,师兄,我愿意‘挨打’。”

  池瑜脸发烫,恼羞成怒地推开安珩,目光撇向他处,“赶紧问问看有没有村民愿意卖我们一床被褥。”

  安珩笑声不加掩藏。

  池瑜几乎是把整个村庄问了个遍,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寻到了一家愿意借他们被褥的人家。

  “谢谢,这些银钱烦请你们收下,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借他们被褥的老太太见池瑜面善,欲言又止,最后拉着池瑜的手压低了声音道,

  “小心阿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