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跟安珩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面前的人眉眼相比安珩的凌厉更温柔些。
安珩这时上前挡在池瑜面前,声音沁着冷意,“滚远点。”
池瑜从安珩背后探出头看向那人,只见他闻言没有生气,眼神温柔的看着安珩,“没想到我们还能再遇见,去我家坐下饮杯茶如何?”
“不必在我面前假惺惺作态。”安珩的声音透露着不耐烦,牵起池瑜的手越过那人径直离开。
那人在他们离开之前轻飘飘说了一句,“安珩,我和你是一样的。”
池瑜明显感受到了安珩在听到这句话时身体一瞬间的僵硬,只那一瞬间后便恢复了冷冽的样子大步离开。
直到彻底的远离了那人后安珩才停步。
池瑜静静的望着安珩紧绷的侧脸,心里有很多疑惑,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刻,“师弟,我们回客栈吧。”
安珩忽然盯着他的眼睛,双眸里闪过一丝痛苦,艰难地说道,“他是我的孪生兄长,安瑔。”
池瑜感到讶异,其实刚才他已经猜到了,不过对于安珩的不隐瞒他心里感到很开心,又见他似乎是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便伸出双手环抱住他,温声安慰,“都过去了,师弟你还有我。”
安珩缓缓将他幼年时的事情道出,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失去了温度,只余满腔恨意。
他一开始对池瑜撒了谎。
他的名字是亲生父母起的,刻在一块木牌上后亲手挂在他的脖子上,说是这样能让他更好的记住自己的名字。却在他刚过完四岁生辰后让下人把他丢到了另一个地方的旮旯角落里,任凭他如何哭闹都没有人怜悯他。
其中一个下人还对他恶狠狠地说道,“你是罪孽之人。”
四岁的他刚意识到自己被双亲遗弃时还不愿意相信他们会这么狠心,眼泪掉个不停,可任他如何寻找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的父母也没有找过他,一夜之间他仿佛被所有人抛弃了似的。
那时有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太太看他实在是可怜偷偷告诉了他真相,他之所以会被抛弃是因为他是孪生子。
孪生子寓意不详,二择一方才可保佑家族昌荣。
他能安然活到四岁也没有被处理掉已经是很幸运了,抛弃总比失去了生命强,他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老太太唏嘘不已,离开前塞给了他一些散钱,语重心长告诉他,“活下去一切都有可能。”
如此荒谬的真相,他一开始心里还残存着一丝希望——也许他父母会反悔,然后返回来把他带回家。
直到后来他偶然间亲眼目睹了一个堪称人间惨象的场景——一对夫妇偷偷在一处无人的荒地将一个哭闹不止的三岁大的小孩掐死,而后挖了个坑将尸体草草掩埋,最后两人跪在土堆旁双手合十嘴里低声不住祈祷着类似于保佑平安的话。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用黑布蒙住眼睛的安安静静的小孩。
即使眼睛被蒙住,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切的他仍然能从脸部轮廓和身形辨认出他和被掐死的小孩是孪生兄弟。
恶心,讽刺,罪恶等等阴暗的情绪涌上他的心头,彻底毁灭了他最后的希望之火。
他那天回去后接连几天都吃不下东西,捡来的食物被放到发臭。
至此以后他彻底断了回家的想法,他要靠自己的双手坚强的活下去。
池瑜听完后心神大惊,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孪生子不详纯粹是无脑的迷信之说!
“也并不是全天下都将孪生子视为不祥之兆,也有地方将其视为祥瑞。”池瑜轻抚安珩后背,“师弟,不幸的事已经过去了。”
安珩紧紧抱住池瑜,声音难掩疯狂的执念,“我如今只想和师兄长长久久。”
池瑜被勒得呼吸困难,“会的。不过在这之前师弟要先让我喘口气才行。”
安珩闻言立马放开池瑜,歉意道,“对不起师兄,我一时没忍住。”
池瑜摇摇头,“没事,我们回客栈去吧。”
“好。”
曲风镇与其他镇不同,偌大的一个镇只有两家客栈,少得可怜,但入住的人却是不少,如果他们晚来一步就订不到房间了。
池瑜一路思维放散,一会想着师父这会到了南屿县没,一会想着客栈房间难订,他很幸运抢到最后一间的事,试图将刚刚听完安珩小时侯的不幸故事而产生的阴郁情绪驱散掉。
临到客栈门口,池瑜远远的就看见了安珩的兄长安瑔在那等着他们,一见到他们的身影脸上立刻绽开笑容,淡青色的长袍衬得他雅致至极,端的是一副君子形象。
“回来啦。”安瑔的语气像对相处许久的家人出门后归来那般亲切,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不知为何,池瑜看到他的笑容背脊莫名爬上了寒意,心里觉得瘆得慌。偏偏这人还长了一张和安珩一模一样的脸,他心里的怪异感更甚了。
安珩一个眼神都没有多给他,“师兄,走吧。”
池瑜收回视线急忙跟上安珩的步伐,经过安瑔身旁时被突然伸出来的手臂拦住了去路,他疑惑的看向安瑔。
安瑔盯着他的眼睛,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一字一句道,“你,不是他。”
池瑜闻言“啊”了一声,一脸我听不懂你在卖什么玄关的样子看着安瑔。
安珩见状冲安瑔怒喝,“别逼我杀了你。”周身瞬间泛起暗含杀意的气息。
“我是你的亲兄长。”安瑔神色悲伤,似乎是不理解安珩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强烈的恨意。
“呵,我的兄长已经在我四岁那年死去了。”安珩猛地一手劈向安瑔拦着池瑜的手臂,安瑔身体反应迅速地往后退去,堪堪躲过一击。
安珩的力道是下了狠劲的,若是直接承受这一击,他的胳膊不废也要半残。
安瑔神色一沉。
池瑜忍不住替安珩抱不平,“如果当年被遗弃的人换做是你的话,你能做到捐弃前嫌吗?”
安瑔闻言眸光暗淡,脸上的笑容敛去,眉间沁着冷意。
池瑜等不到回复面露失望,拉着安珩疾步进了客栈。
那个安瑔也不过是个戴着假面具的伪君子罢了。
“他似乎一直在关注着师弟你,我们才刚来没多久,他就知道了,连我们的住处都打听清楚了。”池瑜回到房间后猛灌了几口凉白开,憋了一路的渴意终于得到了释放。
安珩单手支着下巴,目光幽深地看向窗外,忽然说道,“曲风镇就是我的出生地。”
“咳咳咳……”池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缓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怎么一开始不说呢?”
难怪会在这里碰上安珩的兄长安瑔。
安珩露出无辜的眼神,“忘记了。”
“……”
“师父知道你的身世吗?”
安珩点点头。
池瑜蓦然想到什么,讶异地问道,“师父他该不会是故意让我们来这个地方的吧?”
他想起师父提及曲风镇时安珩的神情就开始有些不对劲,一路过来也总是闷闷不乐的,原来是这个缘故。
安珩再次点点头,“他老人家这样做无非是想让我能解开心结。”
池瑜握住安珩搁在桌上的手,神情坚定地说道,“我陪着你一起,相信你可以顺利解开心结的。”
安珩嘴角勾起,浅笑道,“师兄,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只有一个。”
“让他们也好好体验我当年的感受,唯有如此我的心结才能得以解开。”
池瑜垂眸抿紧嘴,他也不说那些诸如“屠杀是不对的”之类的道义之词了。
若是人人都能遵守道义,那世间就不会有这么多悲惨的事情发生了。
“师弟,从今以后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安珩诧异的望着池瑜,片刻后噗嗤一笑,“师兄一本正经的样子真可爱。”
池瑜嘴角抽抽,“什么叫做一本正经啊?师弟你是不是欠揍?”
安珩突然起身凑近池瑜,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笑道,“对,师兄来‘揍’我吧。”
池瑜秒懂安珩的言外之意,脸颊泛红,“师弟你的脸皮可以变薄一点吗?”
天天撩拨他……他会沦陷的。
安珩鼻尖碰了碰池瑜的鼻尖,“脸皮薄的话师兄就跑别人怀里去了。”
池瑜无法反驳。
“我想换个住处,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安珩忽然说道。
池瑜赞同,“不过,镇里应该都有那个人的眼线,除非去到镇外。”
安珩眸光闪烁,“师兄猜的没错,我的死士已经去镇外给我们购置新住处了。”
池瑜闻言挑起眉,“我一直待在你身边竟然没发现哎。”
安珩笑了笑,“一个手势或者眼神他们就能领会。”
池瑜露出羡慕的眼神,“要学会这种本领需要具备什么条件?”
“这个嘛,师兄过来我旁边坐着,我偷偷告诉你。”安珩重新坐回去,微微歪着头看着他,双眸含笑。
池瑜虽然不懂安珩为什么不能直接跟他面对面说,还是听话地走到他旁边,蓦然他的胳膊被他一把抓住,而后一扯,身体顺势倒在他怀里,紧接着唇上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