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珩笑着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微微弯腰压低了嗓音说道:“师兄走不动的话可以喊我背你。”

  池瑜干咳一声,小声说道:“走吧,我困了。”

  “真的不需要我背你吗?”安珩紧追不舍地问道,声音里夹杂着笑意。

  池瑜微抬下巴,斜睨了他一眼,稍微拔高了音量:“不需要,我腿脚健在,不劳烦你了。”

  “我们之间还需要如此客气吗?”安珩走在前头挡住他的去路,笑问道。

  池瑜哭笑不得,“师弟今晚是喝多了吗?”

  “也许是吧,但也许不是,总之就是头有点晕乎,需要师兄揉一揉。”安珩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漆黑的瞳孔里含着笑。

  “好噢,我们回房去,这里不方便。”池瑜是个极易心软的人,师弟的每一次撒娇都能准确击中他内心的那片柔软,叫他拒绝不得。

  但他甘愿如此。

  夜色凄美,朦胧月光下两道人影相拥着往前走,伴着笑谈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着。

  到了徐昌被处决这天,慕容枫询问池瑜要不要去观看?

  池瑜思索了会儿才说道:“不了,我想去祭拜我的父母。”

  慕容枫说那也好,“去吧,让秦风带你们去,他知道地方。”

  当年池宰相和他夫人是自缢的,在前来执行命令的官兵面前果断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皇帝听闻此事后沉默了良久,最后淡淡地吩咐人给他们安排一个葬身地,之后再没管这些事。

  接到命令的官员揣不透皇帝的心思,不敢阳奉阴违,命令手下人把池宰相和他夫人合葬在一起,墓地选在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草草立了一块木牌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至于其他人的尸体,皇帝又没有明确指令,草草掩埋了事就是了。

  距离当年的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的时间了,埋葬池宰相和他夫人的坟墓上早已杂草丛生,若不是那块书写着二人名字的木牌还歪歪扭扭地插在其上,他们也许花上几天时间也无法找到它。

  池瑜被一阵又一阵的大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师弟,风好大!”

  安珩眯着眼睛巡视了一圈周围,这里是一片荒草地,没有几个人愿意到这边来,入眼的都是杂草灌木,连个挡风的东西都没有。

  “师兄靠我怀里来。”

  池瑜听话照做,埋头在他胸膛里,饱受大风折磨的眼睛这才得以好受了些。

  秦风送他们来到这里找到坟墓后就回去了停靠马车的地方等着他们。

  而徐萧现在还不能出京城,只能改天再过来祭拜。

  这会儿在这里的也只有他们两人了。

  安珩等风没那么大后才松开抱着池瑜的手臂,“师兄,开始吧。”

  池瑜“嗯”了一声,揉了揉眼睛,师弟的胸膛靠着很舒服,他靠着靠着就想睡觉了。

  安珩给坟墓除草,池瑜跟着一起弄。

  他们不打算转移坟墓,池家人嫡系一脉只剩下池瑜和徐萧两人了,再也恢复不了以前的风光,还不如每年都来祭拜一次来得真实。

  池瑜上香磕头,心中感慨万千,他尽力替原主圆了心愿,至于其他的他无权也不能去替他做任何决定。

  扫墓结束后,两人没有再多停留,收拾好扫墓的工具后就准备离开这里了。

  临走前,池瑜忽然回头看去,刚刚的一瞬间他莫名心悸,好似身后有人在呼唤他,可他后面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坟墓。

  莫名的感觉。

  “师兄最近胸口闷不闷?”安珩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关心地问道。

  “我倒是没怎么注意,只在刚才那会有,但只一会儿就消失了。”池瑜摸着左胸口说道,眼神有片刻的茫然。

  安珩内心挣扎了会儿才问道:“他……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

  池瑜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那个“他”是谁,垂下眼帘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梦见他了。”

  安珩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师兄如果再次梦见他了,帮我转达一声——那些都是我的错,与师兄无关。”

  池瑜轻叹道:“师弟别一个人揽责任,我说过会跟你共进退的。”

  安珩眼中有泪光,片刻后闷闷地说了声好。

  这时,秦风朝他们喊道:“你们两个准备在这儿过夜吗?快点过来,走啦!”

  “好嘞。”池瑜高声回道。

  到了马车上后,秦风找了个话题跟他们聊:

  “想好接下来去哪里了吗?还是继续跟着你们师父习武?”

  池瑜认真地想了想,“想先去玩一段时间,之后再找时间回来找你和师父,习武定是不会落下的。”

  他想跟安珩去原本就计划好的地方过一段平淡幸福的生活,远离世俗纷争。

  秦风持怀疑态度,“据我对你的了解,在习武这件事情上你肯定会偷懒。”

  池瑜翻翻眼皮,“请不要揭穿我!”

  秦风哈哈大笑,“你就承认吧,要不来打个赌?”

  逢赌必输的池瑜立马拒绝,“不行,我不喜欢赌,任何形式的赌都不喜欢,赌,不行。”

  安珩附和道:“赌是不对的。”

  秦风忍住了翻白眼给他们,投降道:“我争不过二位,认输。”

  安珩勾唇浅笑一声,“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你先说,我听听看再决定。”秦风面对安珩时没有跟池瑜聊天时那么随意,他是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毕竟他们之间有着无形的敌意。

  “就赌师父会不会为你而戒酒。”安珩笑看着他说道。

  “这个不行,我必输无疑啊!”秦风连连摆手拒绝,这个赌约完成难度堪比登天,让他的枫枫戒酒?那是下辈子才能办到的事情!

  “试试看嘛,说不定真的能成功呢,这也是说不定的事情。”池瑜挑眉轻笑道,一想到师父为秦风戒酒的画面,他就忍不住想笑,真想亲眼见到那一幕啊。

  任由他们怎么劝说,秦风始终都不同意,态度坚决,坚守阵地。

  池瑜拿他没招,就没再继续劝了。

  后面秦风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通了,答应了安珩的赌约,并要求输的那一方要给赢家办一件事情,具体是什么事情得等结果出来后再详说。

  安珩爽快答应。

  池瑜听出来秦风胜券在握的样子,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找到了什么秘诀?”

  “没有。”秦风守口如瓶。

  池瑜也只好把自己的好奇心藏起来,等待结果诞生的那一天的到来。

  他们三达成了这个赌约,只瞒着慕容枫一人。

  在瑜王府待了几天后,池瑜跟着安珩拎起包裹准备告别这里了。

  “有时间一定要回来看看为师。”慕容枫满是不舍地说道。

  “一定!我和师弟都不会忘记师父的,请您放心。”池瑜心中也是满是不舍,但他无可奈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追求,只能好好珍惜相处的时光。

  秦风在后面说道:“好了好了,赶紧赶路去吧,这天看着又要下雨了!”

  慕容枫让池瑜不要理他,下雨了就返回来继续在王府里住着,那是老天爷不让他们离开。

  池瑜,“……”

  慕容枫将目光转向给一旁安安静静的安珩,问道:“安珩,不跟为师告个别?”

  “师父再见。”安珩一脸认真地说道。

  慕容枫没忍住笑出声,“让你告个别,你还真的就只是告别啊哈哈哈。”

  安珩浅笑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他不喜欢离别,每每到这个时刻他的心情总是压抑的。

  慕容枫也不为难他了,“路上保重身体,不管做任何事都要懂得克制,明白不?”

  安珩点头说道:“明白。”

  池瑜先上了马车,安珩随后。

  就在马车即将行驶前,慕容枫忽然喊住了正准备上马车的安珩,

  “你师兄的剑法还学不够精,你代为师多督促他习武,来日再见时再来一场比试。”

  安珩答应下来。

  在马车里的池瑜听得一清二楚,单手捂着脸欲哭无泪,师父真的对他太“好”了,时刻惦记着他的功课。

  安珩上来后正好看见的就是池瑜要哭不哭的表情,忍俊不禁道:“师兄,我会监督好你的,以后你可不能再偷懒了。”

  池瑜支着下巴叹气道:“我硬生生从废材变成了不是很废的材。”

  安珩噗嗤一笑,“师兄不是废材,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你,反正在我这里你不是。”

  池瑜喜笑颜开,这一刻他突然有了士气,“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以后我会少偷懒一点。”

  “为什么是一点?”安珩表示困惑。

  “凡事不能说太绝对!”池瑜摸摸鼻子,其实就是他怕日后做不到承诺而给自己找的理由。

  安珩笑得前仰后合。

  池瑜剥了颗糖果递到他唇边,无奈道:“好啦,给你糖吃,别笑我了。”

  安珩连同他拿糖的手指都含住,之后快速地把糖卷进嘴里,无声一笑。

  池瑜被他的动作闹得涨红了脸,但最终还是随他去了,反正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离开京城后,他们打算先南下,不赶时间慢慢地走,累了就歇会儿,然后再继续启程。

  池瑜是挺享受这个不紧不慢地节奏的,只是每天睁眼后都会有一会儿恍惚,日子太过安静了他突然就不习惯了。

  唉,这人啊,果然不能太闲。

  “师兄别叹气了,我抓了条鱼,今晚烤着吃!”安珩站在河岸边朝他喊道。

  池瑜这才舍得从舒服的垫子上起身往河岸边走去,他看到桶里的那条又大又肥的鱼时,肚子适时地喊出声,咕噜噜地震天响,弄得他一脸不好意思。

  “我来弄就好了,师兄在旁边欣赏我的手艺即可。”安珩卷了卷袖子就要开干了。

  池瑜坚持要打下手,安珩拗不过只好答应了他。

  面前堆起了柴火,火光映照着安珩认真给处理干净的鱼串竹子的脸庞,专注的样子很迷人。

  池瑜双手撑着下巴看得入神。

  “师兄,味道如何?”安珩把烤好的鱼递到了池瑜面前,让他先品尝。

  池瑜回过神后凑近身子,低头吹了吹热气后才咬了一口吃,赞道:“特别特别好吃。”

  安珩笑着说那就好,让他多吃点。

  这一晚上,池瑜做了个很甜的梦,梦里他和安珩恩爱非常,携手到白头,幸福的过完了这辈子。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