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到一小时前——
顾凌云甫一落地，周芳就神色焦急地寻了过来。
周芳在百鸣娱乐的地位不低，因为这些年业务出色为公司创造了巨大的经济价值，还分得了一小股股份。
但到底只是在顾氏旗下的百鸣娱乐，而非顾氏集团。
顾凌云这次破例指定她为专班人员之一，是让她过来对接下艺人未来可能合作的项目。
确切地说，是星耀刚签约的艺人林尘。
无论在哪里，被人群簇拥着的顾凌云总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周芳缀在队伍最后，穿过重重高层才堪堪走到顾凌云身边。
“顾总，林尘出事了。”
情况特殊，她无法维持良好的修养和对自家大老板的敬畏讲究虚礼，直白而急切地报告了刚接到的消息。
原本因为长途飞行略显烦躁阴郁的男人，在听见她的汇报后当即顿住脚步，转头迎向她。
他目光沉沉，语气不虞。
仔细听还有担忧和焦急：“怎么回事？”
分公司来接他们的车子已经抵达机场。
为首的黑色豪车是为大老板和他的特助准备的，后面的商务车是为专班其他人准备的。
周芳想抢在顾凌云上车前将事情交代清楚，谁知她还未开口，气势凛然的男人直接用眼神示意为首的豪车：“上车，说清楚。”
最终，闵天明被迫跟着自家总裁坐上了后座，副驾驶让给了临时换车的周芳。
车子一路行驶，周芳言简意赅道：“林星辰突然被星耀解约，他迁怒林尘跑到林尘在的房间泼了两次硫酸。”
怕顾凌云担心，她加快语速，“顾总你放心，林尘没事，一点没伤到。”
周芳汇报时是侧着身子往后排看的，角度原因她没看到顾凌云因为“泼硫酸”三个字攥紧的手，也没看到因为她说的“一点没伤到”而不动声色松开的动作。
唯有坐在他身边的闵天明敏锐地感知到他们老板身上一闪而过的寒意。
或者说杀意也不为过，浓烈而明显，叫人不寒而栗。
周芳稍稍缓了两秒，才说到重点：“林尘没事，是因为傅闫谦来得及时，他护了林尘一次。
后来警察带走了林星辰，傅闫谦跟林尘出去吃了一顿饭，还帮他换了不能再住人的房间。”
顾凌云冷声发问：“他为什么去找林尘？”
周芳一个头两个大。
她自诩为自己的艺人处理过不少公关事件，哪一次不是漂漂亮亮，堪称范本。
可这次却让她觉得棘手。
——林尘显然没告诉顾凌云，他曾经救过傅闫谦的事。
事关艺人的隐私，按理说不该她来坦白，况且林尘还特意交代过她说他自己来告诉顾凌云。
可如果现在她选择隐瞒，根本没办法给顾凌云合理的解释。
周芳在心里给林尘道了个歉，硬着头皮解释：“顾总，本来这件事应该由林尘告诉您更合适的，但现在情况不允许，我就替他说了。
林尘曾经救过傅闫谦，但傅闫谦一直误以为是林星辰才捧他，现在傅闫谦发现了真相对林星辰出了手，也开始想方设法弥补林尘了。”
饶是在商界叱咤风云的顾凌云，闻言也蹙眉怔了怔。
那一瞬间，他漆黑幽深的眸子里宛如狂风过境，蕴含了极度复杂的情绪。
跟林尘上床是意外。
发现林尘对他特殊是意外。
随着相处，觉得林尘越来越能吸引他的目光，牵动他的心思也是意外。
太多的意外，让他对林尘的了解并不深。
最初的调查浅尝辄止，他更喜欢自己跟少年相处接触时发现更多面的他。
比如少年跟他一样很有事业心，喜欢演戏。
比如少年不像表面看上去的无害，他会生气，会发脾气，敢对他直呼其名甚至说脏话。
比如少年青涩敏感却又大胆开放，愿意接受他在X事上所有的掌控和给予，红着眼哭着迎合他。
所以他希望关于林尘的一切是由林尘告知他，而非来自他不择手段的调查。
但现在，他突然得知他养在身边的小猫，居然曾经救过他最厌恶的死对头。
在他们相遇之前，他的小猫早就跟傅闫谦有了交集。
这一认知让顾凌云极度不爽。
烦闷、生气、不高兴。
他单手扯了扯令他呼吸不畅的领带，用低沉的声音发问：“林尘原谅他了？”
他没发现，他问这话时拉住领带的手指因为紧张力度太大，青筋暴起。
“没有。”
周芳早在得知这一消息时就争分夺秒跟陆琪确认了情况。
陆琪还算聪明，在林尘回酒店后问了问林尘的态度。
“林尘跟傅闫谦说他们相互救过彼此一次，从此一笔勾销。”周芳抿抿唇，继续道，“但傅闫谦应该不会同意，我了解了一下，他那边正在动作，应该是打算彻底封杀林星辰。”
“用得着他，我自己的人我不会护？！”
充满嘲讽的声音在性能良好的车内响起，震得闵天明跟周芳都愣了愣。
“通知法务跟公关，抵达酒店后直接来我房间开会。”顾凌云指示。
一直默默降低存在感的闵天明立马领命：“收到，顾总。”
顾凌云抬手，捏了捏因为疲惫和不爽而皱起的眉心：“林尘的事，你还知道多少，全部告诉我。”
知道傅闫谦跟林尘早就有了交集，他就再也等不及慢慢了解林尘了。
这些年，他跟傅闫谦针锋相对，争得你死我活，结果有赢也有输。
他没怕过一次。
但这一次，他突然生出了些陌生的畏惧和胆怯。
他怕自己来得太迟，了解他的少年太少，眼睁睁看着人离开他投入了傅闫谦的怀抱。
顾凌云不得不承认，光是想想那个结局就让他难受得要窒息。
他输不起。
周芳顿了顿，才发现林尘答应她告诉顾凌云的事，是一件都没说。
她头疼不已。
明明林尘跟他们顾总的关系亲密，顾总对林尘也很在意，他不懂为什么林尘愿意告诉他和陆琪的事，却一直瞒着他们顾总。
他们不是各取所需的关系吗？
周芳叹了口气，压下心底的疑惑，将林尘曾经告诉她的有关他和林星辰的恩怨，还有今天下午林家父母来找林尘为林星辰求情的事，以及林家父母在酒店门口狗咬狗的内容全部一五一十告知了顾凌云。
情况复杂，事情过多，饶是周芳精简汇报，等全部说完车子也恰好抵达了合作方提前安排好的酒店。
顾凌云半晌无言，而后一边开机一边朝顶楼总统套房而去。
路上，他冷声吩咐：“十分钟后，你也过来开会！”
那一瞬，周芳清晰地感受到自家大老板身上释放出的暴虐的杀意。
直白浓烈，似武侠剧里持刀大杀特杀的反派，满身的血腥气。
她背后沁了一层冷汗，胆寒让她心跳如雷。
周芳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克服了内心的恐惧应了声是。
她严格掐着点，放完行李后踩着十分钟的尾巴去了顶楼总统套房的客厅。
她抵达时，法务部、公关部的高层已经来了，大家围坐在客厅的临时会议桌前。
扫了一圈没看见大老板，周芳小声询问闵天明：“闵总，顾总呢？”
因为星耀娱乐的重大决策都由闵天明做主，他们星耀的工作人员不叫闵天明为闵特助，而尊称闵总。
他们因星耀的业务有过几次接触，周芳在闵天明面前显然轻松许多，又恢复了往日利落干练的精英女强人形象。
闵天明示意了下卧室紧闭的门：“跟林尘通电话。”
周芳点点头，表示理解。
林尘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顾总安慰一下是情理之中。
她最初接手林尘时，以为他跟自家大老板之间的关系，如同娱乐圈的惯例是包.养。
谈不上歧视，但突然接受一个靠身体上位的小新人，她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直至跟林尘接触，了解了他的业务能力跟思想三观，她才真正对林尘另眼相看。
林尘是天生能红的人——
颜值出众、天赋演技、肯努力、愿意吃苦，关键有野心还拎得清。
让人省心，更让人放心。
不止一次，她感慨自己的好运气，这一次大概不是她这个金牌经纪人去成就林尘，而是林尘来成就她了。
她有信心让林尘去更高更远的舞台，超越她曾经带的任何一个影帝视帝或是顶流。
是大老板的小情人又怎么样呢，这个圈子过于势利。
只要你能给得起，能抓住机会，又能起得来、走得远，就没人会看不起你。
真正让人踩在脚底的，是永远不愿意努力而爬不起来的人。
周芳原本是这样想的。
直到他们一众人在客厅等了大约半个小时还不见卧室的门打开。
她才发现事实好像不是她主观臆断的那般。
他们顾总对林尘的在意程度，远超一个金.主对包.养小情人的付出。
这类事她看得太多，金.主会哄小情人，但绝不可能哄半个小时。
哪怕是在床上。
更何况是他们恨不能跟事业恩爱到白头的顾总。
周芳怔怔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呐呐道：“没想到顾总在对待感情上，还挺有耐心的。”
不像在事业上对他们这些人，别说半小时，半分钟讲不到重点就会被他的怒火和暴戾淹没。
此时此刻，远在华国的林尘并不知道自家经纪人正在点评他。
他正在顾凌云一声又一声的指令和表扬中，咬着唇、迷离着眼交出了长达半个小时努力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