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俯身抱起郭奕,定定地望着郭嘉,口中字字深情:“耿耿初长夜,思君不能止。脉脉立斜阳,望君行坐处。”

  看不出来哦,文若这么严肃端方的一个人,情话技能居然是点满的。

  大千世界好神奇。

  郭嘉心中一片柔软,轻轻哼唱歌谣:“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

  重复的旋律成功地把小奕儿哄睡。

  荀彧再次俯身,把郭奕放在卧榻上,正要直起腰时,突然被郭嘉从身后欺上,牢牢地扣住他一只手腕,压得他起不来。温热的气息,痒痒地拂在耳垂边,“文若,你趁嘉酒醉,昏昏沉沉的时候,潜就轻薄,这样是不对的,你说,该怎么罚你?”

  说好的端方君子呢?怎么可以在他神志不清的时候吃豆腐?

  被荀彧轻薄,这种事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哟。

  就连志才都认为是他借酒撒疯,肆意轻薄文若。他好冤枉。

  其实凭郭嘉的力气,原本是制不住荀彧的,但他吃准了荀彧怕惊醒小奕儿,也怕惊动其他人难为情,不会动。

  荀彧果然没动,微微低着头,从修长的颈项到耳朵尖,隐隐泛起一片桃花色。郭嘉酒后那种不自知的媚态,娇弱无力,实在是很容易勾起人的邪念,他当时不知怎么的就……

  这么害羞?郭嘉觉得,还是不要欺负老实人了,他放开荀彧,紧接着,就被荀彧反身紧紧抱住,细语呢喃:“不如罚彧为君扫榻?”

  郭嘉:我收回刚才的话,文若一点也不老实,看着娴静庄重,实则闷骚。

  他对文若确实有感觉,但毕竟当了几十年的直男,一想到这样你侬我侬下去,完全有可能菊花不保,就特纠结,想打退堂鼓。然而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硬是无法说出口。就连心境也混乱不堪,前一刻想要逃离,后一刻又渴望更亲近。

  三十秒内,某浪子的心在拒绝和接受之间摇摆不定,徘徊不下数十次,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他可能脑子有病。

  他自我唾骂片刻,终于狠下心,要婉拒“扫榻”这种带有旖旎色彩的提议,还没来得及开口,嘴巴就被荀彧给堵上了。

  郭嘉打定主意:这次绝不回应。

  然而,某人于此道天赋卓绝,很快又把他撩拨得有些动摇。现在完全反过来,郭嘉顾忌到儿子在旁边熟睡,不想闹出动静,把一岁的小家伙吵醒,让孩子看见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他不敢用力挣扎,几度被索取到快要窒息。

  有些人表面上优雅方正,私下里花样繁多,操作特别骚。

  亲密接触这种事,简直有毒。当天晚上,郭嘉把荀彧赶到客房,独自躺在卧榻上,一闭眼,就自动回忆起唇齿被侵袭的奇异体验,辗转反侧到半夜,才拥着锦被入睡,早上醒来,整个人颇有几分憔悴。

  幸好今天是休沐日,不用去官署处理公务。

  戏璕发现郭嘉的异常,又想歪了,“奉孝,不是我说,你这身子骨,节制一些,别老欺负文若。”

  郭嘉:“……”无言以对,端方君子真是一个可怕的物种,做坏事都没人会怀疑到他们头上。

  左俭替郭嘉把脉,眼珠子盯着他上看下看,过了许久,才笑着问:“公子是不是还觉得有点胸闷,心中若有所失?”

  郭嘉垂眸,低低“恩”了一声。

  左俭:“你这是害相思,偷偷倾慕哪家的女郎?赶紧娶回来,阴阳调和,自然就会痊愈。”

  哪家的女郎?不不不,是个比女郎还要命的荀家郎君。

  郭嘉把脑袋磕回枕头上:我了个去!被轻薄都能上瘾,别扶我起来,就让我躺着,今天也是放弃治疗的一天。

  左俭看他神色,暗暗好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难为情的?你小子脸皮这么厚,还有骗不到的女郎?”

  郭嘉不说话,扯过被子角,直接把脸蒙上。

  左俭:“今日午时,舍弟左慈要在城外为村民祈雨,公子想看吗?”

  大名鼎鼎的妖道左慈?东汉末年不可思议的人工降雨!

  舍弟?

  《道德经》中有云:“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难道不应该按着顺序来:哥哥叫左慈,弟弟叫左俭吗?为什么左俭会是兄长?

  郭嘉来了三分精神,“左先生,带我去,我要看。”

  出城十里,历山脚下,一处静谧的小村子。一个垂髻童子和一头黑白配的小牛犊,相对在清澈的小溪边饮水。

  村后有一座破道观,早些年刮大风,把道观的牌匾刮下来,被村民拾去当柴烧掉了。根据乡间三老的口述,这道观应该名叫隐仙观。

  左慈就在隐仙观中落脚。

  郭嘉:左俭看上去顶多三十岁,当然左方士真实的年龄有四十好几。怎么他弟弟左慈看起来这么老!

  而且在邺城,他和左慈还有过一面之缘。那个葛巾素袍、胡须花白、挑着一面太极八卦阴阳鱼布幡、给他测字的老道士,就是左慈。

  乡村小型求雨现场。妖道左慈立在三丈高的石台之上,台角的炭盆里可能添加了少量硝石,火焰呈现出神秘的紫色。

  左慈身穿八卦水火道袍,手持明晃晃的宝剑和八卦镜,对着天空中某个固定的方位,作出各种类似羊癫疯发作一般的奇异动作,口中念念有词。

  二十多个青壮年村民围在高台下方,敲锣打鼓,还在下风口处大量焚烧木炭。

  人群之外,不远处的大青石上,左俭和郭嘉并排坐着,旁观着左慈的一举一动。

  左俭:“公子可曾看出什么门道?”

  郭嘉:“《河图》中记载,‘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天上将要落雨,会出现六种征兆,促成雨水。)看左仙师的布置,似乎挑选的是天上有雨云的位置,时辰也是事先算好的,焚烧木炭可以增加云气和烟雾,敲锣打鼓可以震荡云层……莫非是在促成‘地六’之数?”

  左俭眼中发亮,赞许地点头:“是啊,这降雨之法,也算是我师门中的不传之密。公子一看,就猜出大致的方法,可见公子于方术一道甚有天赋,以后要是不想当军师,还可以当个方士,成就肯定不在舍弟之下。”

  就在这时,郭嘉头顶微微一凉,他仰头看天:“……下雨了。”

  左俭取出预先准备的斗笠和蓑衣,给郭嘉披上,苦口婆心地劝说:“天地阴阳交感,始降甘露,其实这房中之术,也暗合天地自然之道,公子一向豁达,何必刻意拒绝尝试云雨温存呢?”

  郭嘉黑线:左先生,你真行,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就是想劝我不要抗拒本能,乖乖地躺平了让人上,共赴巫山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