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发泄似的，顾云娇的话说的狠极了，话音落下之后，也不等顾晚舟回应，她转身便离开了。
只是，走了几步，顾云娇又停了下来，转身重新回到了顾晚舟身边。
顾晚舟失魂落魄的，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顾云娇看着，眉头蹙了蹙，“有件事，我本不打算告诉你的，可现在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顾晚舟抬眸看向顾云娇，“娇娇……”
“林氏死在万花楼，是颜家雇人行凶，这是官府的调查结果，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可你大约不知道，在林氏死的消息传出来之前，那日一早，顾云澜曾偷偷的去过药铺，她找了两个小乞丐，将一张含了十八反的方子一分为二，命两个小乞丐去买药。之后，她将这副药带去了万花楼。”
顾云娇点到为止，剩下的话她没再说。
顾晚舟虽然读书不多，但十八反什么意思，他心里明镜似的。
顾云澜买含了十八反的药，带去万花楼……这是奔着林氏去的？退一步说，顾云澜的目标纵然不是林氏，可她的确起了害人之心。
或者说是杀人之心。
顾晚舟腿发软，身体不受控制，他“噗通”一声直接瘫坐在地上。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些年，顾晚舟待在春深巷的时间，远比待在顾府的时间要多得多，而在几个孩子中，他对顾云澜的照顾和了解，也是最多的。他看着顾云澜从白白嫩嫩的小女娃，一点点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他自认是熟悉顾云澜的。
可何时开始，顾云澜已经跟他印象中的人不一样了？
林氏这样，顾云澜也这样……
他……
顾晚舟的眼泪簇簇而落，乱吹的冷风拍在脸上，像是一种放肆的嘲弄。
顾云娇一早就知道，顾晚舟听了这些心里不会舒坦，她特意告诉顾晚舟，倒也不是为了报复，不是为了给顾晚舟添堵。只是，她很清楚，纸是包不住火的，顾云澜做过什么，早晚会有被戳破的一日。
尤其是眼下，顾云澜被抓进了牢里。
若顾云澜识趣，出来后自会改过，可若是她不识趣，不懂得收敛，那之后她一定会变本加厉，会越错越多。
与其日后这些消息，如同天雷叠加，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倒不如现在就给顾晚舟提个醒。
当头棒喝，让顾晚舟清醒清醒，说不准也能让顾云澜清醒。
顾云娇并不怜惜顾晚舟，她也不心疼顾云澜，说的冷血一点，他们最终如何，她并不在意。只是，她不想有朝一日，顾晚舟哭哭啼啼的去老夫人面前，再用自己的那句“当我求你”，来要挟老夫人，她不想顾晚舟再用他的卑微，去刺痛老夫人。
那种滋味，她刚刚已经尝过了。
一点都不好。
该说的不该说的，顾云娇都已经说了，之后也不再多逗留，她转身回了花厅。
门外，清姿和清露在等着，见顾云娇回来，两人忙迎了两步，“小姐，老夫人和大夫人已经离开，回后院了。”
“冯大人还没走？”
“还没，大老爷在陪着冯大人喝茶，二老爷刚刚从外面回来，知道冯大人到了，也过来了。现在，他们三人都在里面。”
顾云娇闻声点了点头，她往花厅里瞟了一眼，也没再进去。
“那咱们也走吧。”
顾云娇说着，便带着清姿、清露离开了。
她们并没有注意到，在她们离开时，萧楚煜出现在了花厅门口，直接进了花厅。
若是一般人，这么直接进门，打扰主家会客，自然是不合礼数的，但萧楚煜是皇子，根本没有这方面的顾忌。尤其顾家人现在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虽然没有戳破，明晃晃的说出来，可大家心里有数，他的顾忌也就更少了几分。
至于冯邵则，那就更无所谓了。
“楚公子，”瞧着萧楚煜来，顾晚临先一步开口招呼。
之前见了顾晚舟与顾云娇的交谈，萧楚煜面色僵硬，一直到顾晚临开口，萧楚煜不想给人留一个冷傲的印象，他的面容这才稍稍舒缓。冲着顾晚临、顾晚诚点点头，萧楚煜随即坐到了冯邵则对面。
冯邵则见状，微微起身。
冯邵则本是要行礼的的，不过，萧楚煜先一步看向了顾晚临，“伯父，我与冯大人一早相识，我们志趣相投，一见如故，关系还不错。刚刚听闻冯大人到了顾府，忍不住过来一见，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没有没有，”顾晚临连声回应，“我们与冯大人也只是闲谈而已，怎么会打扰？”
“那就好。”
点点头，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萧楚煜平和的让冯邵则侧目。只是，下一瞬冯邵则就见萧楚煜看向了他。
“冯大人，近来一切可好？”
明明是问候的话，可那语气，跟之前面对顾晚临时截然不同。
一见如故？关系不错？瞧萧楚煜现在这冷冰冰的样子，哪有一点友人见面的意思？
冯邵则心里不禁暗想，萧楚煜这次大约是真动心了，要不然，依照萧楚煜的性子，哪会对顾家人如此和颜悦色？只不过，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瞬息之间，相较之下，他显得有些太可怜了。
冯邵则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千回百转。
而这时，冯邵则瞧见萧楚煜的目光，往那满箱子的礼物上瞅了瞅。眼见着萧楚煜的目光更冷了些，冯邵则一时间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是被误会了？
心里想着，冯邵则忙开口回应，“我一切都好，许久不见，楚公子可一切顺利。”
“嗯。”
萧楚煜只应了一声，便再无反应。
冯邵则也不计较，他迅速继续，“之前在皇城，我曾见到萧二爷，他说许久未与楚公子一起对弈了，甚是想念。他还说，他得了一批上好的古瓷器，本是想早些拿给楚公子看的，奈何楚公子不在京城，他一直未能得偿所愿。我想，若是知道楚公子在顾府，想来依照萧二爷的性子，怕是早就要将东西送过来，让楚公子掌掌眼了。”
当今皇帝行二，冯邵则说萧二爷，又说把古瓷器送来，就是在跟萧楚煜说明这些礼物的出处。
这种不着痕迹的解释，萧楚煜心知肚明。
原来是老头子……
淡淡的瞟了一眼那些东西，萧楚煜嫌弃的垂眸，“别送了，他眼光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