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凌从小就是孩子王，经常会有同村的小孩子，跟在她后面各种淘气捣蛋。坏事没干过，也就是疯玩儿。但关母总怕她因此把别的小孩子带出事，就总限制她出门，还回回都这么骂。
冷凌听得眼皮都懒得掀一下，径自去厨房洗脸、洗手。抹下来一些木头屑，才想起忘了把身上整理干净。还好关母只顾骂她，没发现。不然还以为她又干了什么坏事呢，那可就说不清了。
站到柴禾堆上，精神力从头到脚一扫，嗯，干净了。跳下来回屋。
“行了，她自己回来的，又没带人，你吵吵什么？鸡不是烧好了吗？赶紧张罗着吃饭。凌凌啊，来，看爸爸给你留了什么好东西。”
关爸制止关母继续喝骂，大手按住小女儿的脑袋，替她转了个向，带到桌边坐下，然后推给她两个鸡蛋。在鸡肉锅里煮出来的水煮蛋。
冷凌的眼眶骤然发红。
垂头掩饰情绪间，耳边又听关母嘟囔：“吃吃吃，一天到晚地就知道吃！好不容易攒几个鸡蛋，我还想着腌咸蛋，你就又煮给她吃……”
冷凌装作没听到。关爸也假装没听到，抬手帮小女儿剥蛋壳。他懒得再去喝止关母，免得又上演坐地嚎哭的一幕。
家和，才能万事兴啊。
冷凌听见关爸在叹气，见关露把烧好的鸡肉端上来了，眼疾手快地挟起鸡腿放在碗里，然后用手抓着，就往关爸的嘴里送。
关爸愣了一下，急忙后仰，冷凌跳下椅子，追着塞。另一只手悄悄点了下关爸的牙关穴，关爸不由自主地就张开了嘴。冷凌把鸡腿在他嘴里放了下，就拿出来放在他的碗里了。
关母讲究，别人沾了口水的东西，她不吃，也不让孩子们吃。这鸡腿进过关爸的嘴，关爸不吃也得吃了。
关爸也明白小女儿的用意，无奈地看她一眼，继续剥手里的鸡蛋壳。
关露此时又端上来一个盘子，里面是两个鸡翅膀、鸡肝、鸡肫、鸡脖子和两个鸡爪子。
冷凌知道，这些是她和自己平分的。每次吃鸡，这部分的，都是她们姐妹俩一人一半。鸡腿一般是关母的，关爸就吃鸡肉的其余部分，吃得还很少。
冷凌这次打破了惯例，没听到关母说什么，她等关露把自己的那份分过来，便都端给了关爸。眼见关爸瞪她，又要拒绝，冷凌就鼓起腮帮子，又伸手要去抓。
关爸知道她这是又要故伎重施，忙道：“爸吃，你别再抓了。整得两手都是油。”
冷凌的手就拐了个弯，抓过剥好壳的鸡蛋啃。
原主是个不吃独食的人，任何她觉得好的东西，都会分享出去。关爸从不吃，除非原主像这样强行地塞。关母是她给了就接着，不给也不会抢。关露是只管自己吃自己的。
所以后来关爸的身体就越来越差，早早地就走了。不得不说，原主……学了她爸的性格，心太大了。
现在冷凌来了，她能保证关爸长命百岁，但该让关爸吃的，她也不会少。
吃过饭，关爸收拾了鸡骨头出去喂狗。冷凌才猛地一拍脑门，想起自己把什么东西给落外面了。
“呼噜”啊！
她拔腿就往外跑，却见“呼噜”已经从狗窝里钻出来去吃食了。边吃还边看了她一眼，眼神控诉又骄傲。
冷凌接收到它的想法：你不记得我，但我自己记得回家，怎么样，我很棒吧？
冷凌悄悄地朝它比了个赞！再悄悄地绕过关爸，将“呼噜”的链子给套到木桩上。
……
鸡飞狗跳的一天终于安静了下来。冷凌低着脑袋继续写她的小说。昏暗的灯光下，只听得见钢笔尖落在纸面上的沙沙声。
关母以为明天要上课了，她在赶作业，也没说什么。关露则躺靠在床头翻看着课外书。
关爸就坐在方桌的另一边，也在看书。冷凌知道，不到自己的“作业”写完，关爸就会一直这样陪着。
摆放在方桌上的闹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冷凌看看时间，停下了笔，收好书包，关爸才叮嘱她一声赶紧睡，然后回自己屋睡觉去了。
关露已经睡着，冷凌爬上床，拽住电灯开关的吊在床头的线，拉熄了灯，躺下，闭上眼。看書喇
不一会儿，就听到关爸返回时放轻了的脚步声。再到离去。
关爸每晚都会这样检查一遍，有时半夜还会来看看她们姐妹蹬了被子没有。
夜半。冷凌睁开眼睛。
悄悄地潜进关爸、关母的房间，用精神力细细地梳理着关爸的身体。
这身体显见得是外强中干了。内里多处机能已经明显衰退、破败。胃部更是糜烂一片，且已滋生出癌变细胞。
各部位的关节，也已有些变形、水肿。曾经在抗战时期留下的旧伤，现在也充分地显露出了“威能”。
冷凌一边挨着挨着调理，一边就心疼得厉害。关爸就是撑着这样的一副身体，扛下了整个家的重担。从不呼痛、更不喊累，还吃不好、睡不好。
关母其实有句话是对的：“父母不多吃点好的，把身体养好，遭罪的就会是孩子。”
关爸没有听，所以当他如山般的身躯倒下之后，这个家就彻底地垮了。
冷凌从关爸的身上，看到的全是自己父亲的身影和曾经。
抹了把脸，她将关爸的身体整理了三分之一后，悄悄返回自己屋，躺回了被窝。
变化不能太快，得一步步地来。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天都还没亮就爬了起来，趁着关爸还没醒，溜出去，解开“呼噜”的狗链，由着它去瞎跑，再抓起打草的两个麻袋，就出了门。
这种活还是别交给关爸了，一大早地，露水那么重，会让关爸的关节病情加重。虽然现在有自己帮忙“修补”，但她既然来了，就多一分的罪也不想关爸再承受了。
而关爸起来的时候，就觉得身体似乎格外地轻松。他原地蹦了起来，腿脚也明显有力了许多，就连曾经被鬼子刺刀扎伤过的骨头，似乎都不像以往一样那般总是隐隐作痛了。
他高兴地转了两圈，就去院子里找麻袋，准备出去打草。找了几圈儿没找着，狗也不见了。猜到了什么，就去找小女儿，果然也没见人。他就又心疼、又骄傲、又欣慰。
感慨了一会儿小女儿懂事，便去套上大车，装上绳子和斧子，出门去砍柴，顺便接小女儿。
还不知道他的小女儿，此时正在田野里“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