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刚过，飞龙的舰队进入820领空。
迟尧跟着景晞到指挥舱时，各部门都已经忙开了。
“老大，这是我们自己扫描的战场地图。”信息部部长在操作台上按了几下，巨大的监控台上多了一个放大的虚拟屏。
景晞手指轻划，将之前驻军发过来的图和这个图做对比。
“这差得有点大啊。”迟尧懒洋洋地站在景晞身边，抬头看。
景晞面无表情：“动态差了一天左右。”
救援部部长金泽急忙过来汇报。
“根据这个情况，我将救援方案做了一些调整，您看看。”
景晞依言打开。
目前受到攻击的是南部大陆以北两百公里内的区域。
这一片陆地的原住民是很久以前逃难到那里的难民，但因为这里总有变异野兽出没，混得好的都已经迁走了，留下的要么对这块土地有感情，要么就是穷困潦倒的。
区域防御能力评级只达到E级，简直不堪一击。
这样的情况下很容易造成，军团清剿的速度追不上野兽破坏的速度。
“可以，先按这个执行。”景晞在方案下做了批示，“你立刻带人出发。”
金泽：“是！”
“老大，前锋部队的作战方案也做了调整。”
刚说完，吕蒙也过来了。
迟尧见景晞被下属围堵，走到操作台前，查看战场的实时监控情况。
操作员们都不免有些紧张。
看到某处，迟尧拍拍边上这个操作员的肩膀。
“这里放大。”
操作员：“是！”
等操作完毕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为什么要听极影老大的话？
放大的区域标红的点非常密集，和333号南部山脉的情况很相似。
等景晞一条条指令有条不紊地下达完毕，迟尧刚好往他这边走。
没等他开口，就听迟尧说：“你给我安排一架战机，我要下去看看。”
景晞皱眉：“发现不对了？”
迟尧面色很冷：“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见他往外走，景晞拉住他的手臂。
“我和你一起去。”
迟尧偏头看他，轻笑：“战争刚开始，不确定因素太多了，你这个指挥官能乱跑？”
道理景晞都懂，但迟尧看起来没事人似的，其实易感期还没结束。
这样让他一个人去侦察情况，太危险了。
“要么我派兵跟着你，要么明天我们一起去。”
“战场瞬息万变，哪能等得到明天？”迟尧看着他，“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最终还是景晞妥协。
却因为这句“我不会乱来”提心吊胆了一晚上。
坐上战机，迟尧开出滑道冲入大气层。
终端轻轻震了一下，某颗长期假装自己不存在的黑豆飞出来。
巴掌大的虚拟屏显示在迟尧面前。
小黑：【主人让我实时反馈视频记录。】
迟尧扫了一眼：“你是敌方派来的间谍？”
小黑：【你以为我乐意？呵。】
迟尧轻笑：“把我拍丑了，大花袄警告。”
小黑一缩：【……】
战机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度，悬停在南部东北沿海。
离地面还有五公里已经能感觉到异常的声波了。
迟尧查看战机自带的监控界面。
沿海区域山脉不多，被大片的植被覆盖，密密麻麻的变异野兽正在森林里肆意破坏。
四面八方都是飞龙的战舰和战机，轰炸声连绵不断。
迟尧换了好几个位置，但只是查看监控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还是得下去看看。
迟尧选了个野兽相对较少的沙滩，刚落地就被一群变异乌龟围住。
小黑：【四级变异海龟，防御系数堪比小型战舰。】
乌龟这种东西，除非惹怒它，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进攻。
但现在问题是舱门被它们堵住了。
从缝隙里钻出去完全不符合他的审美。
“黑哥，军刀模式。”他伸手到小黑豆面前。
小黑豆转了半圈，不想理他：【我只负责监控。】
迟尧：“大花袄——”
下一刻军刀落到他手里。
迟尧：“……”
景晞一定搞错了，他的性格才没这么怂。
打开舱门，迟尧立刻就和海龟的脸面对面。
他侧身避开，趁着海龟张嘴咆哮的瞬间，将手里的军刀刺入它的上颚。
一声惨叫，海龟往后退了几步，不断甩动头部企图甩掉嘴里的异物。
迟尧趁机跳下去，踩着旁边海龟的龟壳几步跳跃落地。
“黑哥，回来！”
小黑化成湿哒哒的圆球冲回来，在迟尧衣服上使劲蹭。
【我要关机！】
每只海龟都有两米多高，大的得有三四米长，迟尧在其中穿梭，海水味和腥臭味让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还想不想陪小红玩？”
一条乌龟的腿朝他踢过来，迟尧张开手心，黑豆再次变成长刀模式。
倒不是迟尧故意戏弄小黑，而是普通军刀的硬度和韧性根本刺不穿四级海龟的皮。
跑到森林边缘，这几只大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跟着他。
迟尧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心情降到冰点。
前方传来虎啸和各种鸟类的鸣叫。
要是把这群海龟引进去，怕是一晚上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迟尧猛然停下，活动了一下手腕，看向身后。
飞龙主舰指挥舱，景晞的注意力全在面前几十面虚拟大屏上。
最上方的是小黑实时反馈回来的监控画面。
见迟尧突然停住，景晞眉心一跳。
他要对付海龟？
海龟很少主动进攻，但攻击性并不弱，防御性还很强，对付起来非常麻烦，更别说迟尧手头没什么大杀伤性武器。
景晞切出迟尧前方这一片区域的监测画面，标记点重重叠叠。
再往里走的话，就会被包围。
颜恺过来汇报驻军反馈的情况，不由得顺着景晞的视线看过去。
看清画面里的人后，双眼睁大。
极影老大这么刚的吗？！单挑这么多变异海龟？！
好强！
“老大，主力部队离那边不远，让他们派个小队过去志愿吧？”颜恺谨慎地问。
景晞面色严肃，摇头：“他能对付。”
就像印证他的话，画面里迟尧军刀刺进龟壳的缝隙横拉，乌龟像破布玩偶似的被他拉了两米长的口子，瞬间血流一地。
看到这重口味的画面，颜恺倒抽凉气：“……”
看看就要臭晕了。
迟尧确实被熏得心情暴躁。
同伴的血并没有激怒其它海龟，它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伤，见迟尧靠近，它们往后退了退，迅速往回跑。
迟尧甩掉刀上的血，避开地上的血污往森林的方向走。
军刀上突然多了个虚拟屏。
小黑：【那只龟的血里有东西。】
迟尧一顿，转头看过去。
海龟的内脏从伤口滑出，要掉不掉地挂着，很恶心。
“什么东西？”
小黑：【金属反应。】
金属？
迟尧皱眉，忍着不适走回去。
刀尖在不明组织中挑挑拣拣，烦躁道：“在哪？”
小黑：【你不能用你自己的手？！】
迟尧：“不能。”
在碰到一处时，军刀上发出滴滴滴的警告声。
迟尧辨认了一下。
这好像是海龟的胃。
割开的胃部比迟尧想象中更干净，几乎没有什么食物残留。
几只金属针管从里面滚出来，稀里哗啦地落到地上。
他用刀尖将其中一只转了半圈，在看到上面的编号时，脸色一沉。
这和他小时候被注射用的针管一模一样，连编号都相同。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晞晞，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对着军刀说完后，军刀里传出景晞的声音。
“发现什么了？”
迟尧看向海岸，那几只海龟正在海滩游荡。
“重点监测我所在的这片海域和海岸，这里不简单。”
指挥舱内，景晞看着出现在画面里的针管，立刻记录下来让颜恺去查。
“有没有可能是非法倾倒垃圾导致？”
迟尧继续往森林里走。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海龟的胃太干净了。”
这么大一片海，四级海龟找不到食物，简直是笑话。
迟尧嗤笑：“除非它们在减肥。”
景晞：“……”
森林里湿气重，路面湿滑，野草长得比人还高。
远处飞龙的火力吸引了不少变异野兽，大片兽群在森林里疯狂逃窜。
迟尧取出定位器查看方位。
从这里到他想去的地方大概两公里，路程不远，但在视线受阻又到处都是野兽的情况下，速度不免受到影响。
越是靠近，那种奇怪又熟悉的声波越强烈。
迟尧脸色沉下来。
他抽出后腰的发射器缠绕榕树巨大的树枝，按下收紧按钮，踩着树干跳上去。
透过树的缝隙，两百米外，一群巨蟒盘绕，到处都是蠕动的蛇身，根本看不到缝隙。
小黑：【呕！】
迟尧：“……”
你一个AI吐个屁。
声波时强时弱，和333号的不能比。
不知道是真的强度弱，还是距离太远。
他蹲在树枝上观察了片刻。
逐渐朝那边靠近。
“迟尧，别乱来。”景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迟尧：“我知道。”
离得近，那个声波还是没有变化。
好像离得很近了，但又很遥远。
巨蟒的蠕动让迟尧生理不适，他将这个地方做了标记，准备回去再好好研究研究。
刚从树枝上起身，突然感觉到什么，迟尧迅速往下跳。
咔嚓。
“嘶——”
下一刻树枝断裂，巨蟒吐蛇信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迟尧刚落地立刻往旁边闪，在他原来站的地方，浅黄色的蛇尾扫过，将一排的树枝全部折断。
“迟尧，小心！”
指挥舱内，景晞猛地站起，垂在身侧的手拢紧。
这里少说有上百条三四级变异蟒蛇，在蛇堆中间还有一条蛇王！
这些蟒蛇脸盆粗细，最长能到百米。
要是全追过来，能把迟尧淹没，根本来不及跑！
耳边听到景晞焦急的声音，迟尧眼神冷下来。
为什么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这条蛇的靠近？
所有生物都会散发独有的波长，他无法明确形容，但一直以来都能感觉到。
可这条蛇靠过来，他却什么都没感觉到。
蛇太多了，蛇血会把其它蛇引过来。
迟尧手腕一转，小黑变回黑豆，反手从后腰摸枪，子弹上膛。
巨蟒再次张大嘴巴朝他扑过来。
迟尧举枪，子弹从蛇的下额直接打穿它的七寸。
凝血弹不仅对人，对野兽同样起效。
巨蟒瞬间失去战斗力，头部垂落砸到树干，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太他妈臭了。
迟尧转身就走。
为了查那个东西，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嘶——嘶——”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在爬行。
声音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靠近过来。
迟尧低骂了一声，打开发射器缠绕大榕树上方的树枝。
刚跳上去，下一刻就有很多巨蟒朝他原来的地方扑过去。
迟尧对准它们连发数枪，耳边再次听到景晞的声音。
“上面！”
迟尧抬头，原本他要去的树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了一条蛇，正沿着树干往他这边过来。
在蛇信即将碰到他的脸时，迟尧一脚踹在树干上，抓着发射器的绳索荡开，同时对准蛇的嘴巴就是一枪。
“吼——！”
巨蟒在刺耳可怖的惨叫中从数十米高的树枝上掉下去，顷刻间就被同伴分食殆尽。
迟尧踩到另一条树枝上，留意着周围，往蛇群的方向看。
果然不是错觉。
这里所有的蛇，他都感觉不到那种微妙的波长。
是因为蛇王有保护族群的能力？还是别的原因？
“你先回来，等进一步监测情况。”景晞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迟尧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他不想走了。
这个问题，他必须要搞明白。
看着迟尧起身，景晞本以为他准备回来。
下一刻他就看着迟尧干脆利索地荡到了另一颗榕树上，往蛇群的方向移动了。
“迟尧！”
景晞焦急地安抚，“你冷静点，不要乱来。”
迟尧眼神留意着蛇群的动向，趁着在树枝上落脚的空隙，迅速换掉空弹夹。
“我很冷静。”
景晞就眼睁睁地看着某个自称很冷静的小子冲进蛇群，一把枪一个发射器就是全部的武器。
巨蟒就像蔓藤，多到景晞只能从它们乱窜的缝隙中看到迟尧的影子。
冷静？
冷静的发疯？
景晞咬咬牙，观察巨蟒的动向，辅助迟尧清剿。
“卧槽，好强啊——”
颜恺和一旁的军官们看直了眼。
发射器好像成了迟尧身体的一部分，每一次缩放都能恰好避开巨蟒的攻击，同时利用环境在防御的同时进行有效进攻。
“到目前为止没有失手过吧？枪法太老辣了。”
“到底怎么做到攻守兼备的？有些攻击就算能看到也有心无力啊。”
“他好像早就算准了，太恐怖了。”
“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吧？怪不得极影那么难搞。”
军官们小声议论，突然很庆幸。
还好极影从良了。
指挥席上，景晞又担忧又兴奋。
迟尧的狠厉他深有体会。
心狠手辣，无所顾忌，这才是迟尧。
重重叠叠地蛇群下，蛇王睁开了血红的双眼。
它体型比一般巨蟒更大数倍，头顶带冠，全身赤红。
迟尧跳到一条树枝上，扔掉空了弹夹，摸向后腰。
弹夹已经没有了。
小黑飘在他面前，弹出一个虚拟屏窗口。
【大花袄要不要？】
迟尧：“……”
蛇王直起身，和站在他几十米高树枝上的他视线齐平。
短暂的对视后，蛇王的尾部以极快的速度扫过来。
迟尧扯紧发射器荡到另一颗榕树上，堪堪躲过。
原来那颗五人合抱粗的榕树被懒腰扫断。
这个力量和速度，人稍微被带到，估计就要摔成烂泥了。
指挥舱里气氛变得紧张。
经过的军官们看着上方的虚拟屏，眼睛都不敢眨。
就把眨个眼，迟尧没了。
“子弹没了！这还怎么打？！”
“只剩下军刀了，可这玩意儿军刀就算扎进去了也不痛不痒啊。”
“还是调战舰过去吧，不是开玩笑的！”
“战舰的攻击范围太大了，万一误伤迟尧怎么办？”
颜恺听着他们讨论，突然心情有些微妙。
不久前他们还商量着怎么对付极影，没想到这么快就为迟尧的安危担惊受怕。
颜恺看看景晞。
每次当他以为老大全身心在关注迟尧时，对方又能同时对前线部队下达指令。
一心好几用啊。
这就是指挥官的必备素质吗？
很快，周围的榕树都被砍得七七八八。
发射器缠绕的树被扫断，迟尧直接从几十米高空掉落。
“迟尧！”
景晞脸色一变，心口狂跳。
“卧槽！我不敢看了！”
“这要怎么躲？！”
“不行，看能不能摔到树枝多的地方，起码有缓冲。”
“蛇王冲过来了！”
就在迟尧往下坠落的同时，蛇王嘶吼着冲过来，要一口把他吞了。
巨大锋利的牙齿近在眼前。
迟尧唇角微微扬起，收回发射器的绳索，调转了个方向，直接朝着蛇王的脸打过去。
蛇王躲闪不及，别绳索困住嘴巴，疯狂甩动。
迟尧收紧绳索，接住甩动的力精准落到它头顶上。
“漂亮！”
“操！还能这么玩？！”
“心脏病都给吓出来了！”
“不是，他当这是玩游戏呢？太不要命了吧？”
“迟尧还他妈笑了！”
这种操作，一旦有一点点闪失，不是掉到地上摔成肉饼，就是被蛇王一口吞肚子里，横竖都得死。
可迟尧不慌不忙的，随手一招，轻轻松松化解死局。
“黑哥，过来。”
迟尧伏低身体，抓着蛇冠稳住重心。
小黑：【蛇冠剧毒，你考虑清楚。】
“剧毒？”迟尧轻笑，“再毒能有我毒？”
听到这话的景晞：“……”
打蛇打七寸，蛇王也一样。
一米多长的长刀沿着蛇冠的根部刺入。
可怖的咆哮响彻整个森林。
在蛇王身体僵直的瞬间，迟尧将发射器的绳索困住军刀纵身跳下。
在离地四五米高的位置拉紧绳索，刚好蛇王瘫下来，他顺势滚落到地上站稳。
指挥舱里，瞬间安静了。
这么一大波蛇群外加一只蛇王，平时都要一个百人舰队来完成的任务，迟尧单枪匹马竟然杀完了。
“不知道为什么，头顶好痛。”
“我也是。”
“幸好迟尧眼前没拿刀扎我们头。”
“扎我们可比扎蛇王容易多了。”
“快别说了，我害怕。”
“老大竟然能跟他打平手！”
景晞坐回座位，松了口气。
一放松下来，他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
半小时后，迟尧回到的军舰上。
捏着从海龟肚子捡的金属针管下战机，一眼就看到了匆匆往这边赶的景晞。
对方沉着脸，又是以前那副老冰山的模样。
看起来生气了。
还是很生气的那种。
迟尧低声说：“黑哥，快飞出去哄哄你主人。”
小黑慢吞吞地弹出虚拟屏。
【我主人不是你吗？】
迟尧：“……”
这什么狗屁AI。
“玩够了？”
景晞冷着脸，唇线绷直，“不够再去杀一群？反正离天亮时间还长。”
迟尧：“……”
景晞：“那么多蛇还要冲进去，万一出意外根本没人来得及救你！我的意见完全不重要是不是？”
他控制不住担心，急急忙忙赶过来是想看看迟尧有没有受伤。
可对方一句话都不说，反而让本来强压下去的怒起蹭蹭蹭地往上涌，说出来的全是苛责的话。
景晞深吸了口气，声音低哑：“抱歉，我不是要责怪你——”
“没关系，你接着说。”迟尧把用外套包着的针管扔给小黑，自己搭着景晞的肩膀往舱门走。
景晞：“……”
这种“你随便说，反正我不听”的态度，是想一口气气死他？
见景晞沉着脸不说话了，迟尧伸手摁在他的眉心。
“别皱眉，都不好看了。”
景晞偏头看他：“现在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
迟尧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笑道：“我是说——你生气的样子太可爱，我可以拍照吗？”
一记铁拳打在棉花上，景晞：“……”
这油嘴滑舌的浪荡子实在欠揍。
但吃这套的自己也好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