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行字, 却道出了罗尔仪被绑的原因。
罗政北攥着拳头,因为用力过度整个人都开始抖动——
“瞧瞧吧,瞧瞧吧——”他将手里的字条扔给一旁的祁萍楠, 不住的摇着头, 似是已经知晓了罪魁祸首一般,脸上的肌肉也不受控制的颤动, 表情更是骇人的厉害“我竟瞧不出她有这般能耐!到底是你们祁家的人啊, 不简单不简单啊!!”
“老爷——”祁萍楠先是一怔,可随后却露出惊诧的目光“你是说幼——”
“不是她还能是谁?!”罗政北一脚踢翻了手边的四角方桌。
咚的一声——
惊的祁萍楠猛抖了一下。
“这怎么可能?她成日都在屋子里, 如何能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会不会是有人知道咱们想跟孙茂达结亲眼红?所以才做了这样的事?”
“你到现在还要为你那外甥女说话?!”罗政北怒瞪着眼睛“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难不成你也是个睁眼瞎?!别人眼红?谁眼红?眼哪门子的红?!这京里头儿, 想巴结孙茂达的人多了去了!你以为就咱们一家吗?谁用功夫盯着你?!”
“难道真是她?”
“肯定是她!”
罗政北一把嵌住祁萍楠的手腕,一步步的逼近过去——
“她摆明是记恨咱们将她许给孙茂达,所以才伙同外面的人谋害自己的妹妹!至于她伙同谁?那就要去问问她了!我倒要瞧瞧她在外头究竟都结交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罗政北说罢,就撸起了袖子——
“外头的!”
“老爷。”
“拿着你们的家伙!跟老爷我去抓人!”
说着嘴里还骂骂咧咧道——
“我就不信了!还治不了她一个黄毛丫头!!”
事到如今,证据就摆在眼前, 祁萍楠不信也得信了,看着自家的女儿哭的泣不成声,清白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了?一想到她往后的日子, 祁萍楠的心疼的犹如割肉滴血——
唤来家里的老婆子,将罗尔仪送回屋子, 好生看着。
随即也朝着蒋幼清那里急急地去了。
蒋幼清此刻还在屋子里, 并不清楚罗尔仪已经回来了, 更不知道罗政北跟祁萍楠已经带着人朝自己兴师问罪来了——
只听外面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还不等反应过来, 又是嘭的一声, 拴着的门便被重重的撞开——
三四个手持棍棒的家丁登时就在门口围堵了起来——
而罗政北似是要杀人扒皮一般就闯了进来——
“姨父?”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罗政北上来就开骂, 手指的蒋幼清,声音恨不能掀了整个屋顶去——
“枉我罗家养育你这些年,你竟伙同外人,谋害自己的亲妹妹!若不是尔仪命大,逃过一劫,妥善的回来了,我到现在都还被你蒙在鼓里!成日夜防日防,不想豺狼竟在家中!”
蒋幼清先是听得糊里糊涂,可渐渐就觉察出不对来,罗尔仪被绑与自己有何关系?
怎么是自己伙同外人谋害她呢?若是自己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又岂会被困在罗家,要投河保清白?!
“幼清不明白姨父的话。”
“哼!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承认?!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是不行了!”
罗政北抬手一挥,示意身后的家丁动手——
“小姐!小心!”
岁杪眼瞧着他们要动手,立马就冲了过来,可奈何她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刚冲过来,就被家丁手里的棍子架住了手脚,不得动弹。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那好!你们二人都别活了!全都乱棍给我打死!”
罗政北话音刚落,岁杪就被他们往外拉去,蒋幼清见状就知道罗政北这是真的要要她们的命,攥紧拳头,指甲死命的掐着手掌,用疼痛让自己先镇定下来——
“慢着!”
蒋幼清望向罗政北,深深的吸了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姨父说,是我伙同外人谋害尔仪,那敢问姨父,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那这就是栽赃!是陷害!”
“你还要证据?!”罗政北上挑着眉眼,胡子也跟着晃动,扭过头朝着身后的祁萍楠指了指“你的好外甥女要证据,不如你来跟她说?别以为是我这个做姨父的冤枉了她!”
祁萍楠的眼睛通红,眼里布满了血丝,抬眸看向蒋幼清时,瞳仁里是冰冷入骨的神态,犹如寒冬腊月的风雪,但蒋幼清却不怕,寒冬腊月的风雪再冷,也冷不过那夜浑河里的水。
“姨母,您也是这样想的?”
祁萍楠紧捏着手里的锦帕,眼神里充斥着怨恨——
“尔仪回来的时候,身上里带着那贼人的信件,上面清清楚楚的写了——断了孙茂达的婚事,否则罗尔仪名声不保,我跟你姨父思来想去,只有你——”
祁萍楠狠咬着后槽牙,一步步走近蒋幼清,直到她面前才停下“你不满孙茂达的婚事,你可以说,可以骂,可以怪,可以怨!也可以恨!可你为什么要污了你妹妹的清白!她才十四啊!!!你要她往后如何做人!!!”
蒋幼清听着祁萍楠这一声声的讨伐,看着她作为一个母亲为了女儿痛哭流涕的模样,不知怎么的竟没有半分同情,相反只觉得恶心至极,垂下眼眸又抬起——
“我说、我骂、我怨、我恨,难道你们就能放过我?”蒋幼清轻笑道:“尔仪才十四,我呢?我也才十五啊,姨母——表妹的清白是清白,我的清白难道就不是清白了吗?
她往后如何做人?那我呢?!我往后又该如何做人?死后又该如何去见我的爹娘?!!这些姨母可曾想过?!!”
“你——”祁萍楠颤抖着嘴角“你承认了?!”
蒋幼清不接她的话,只继续说道——
“姨母,你拿我送给孙茂达为妾,来换取表哥的仕途时,可曾想过我娘?你那死去的姐姐?她是如何托孤,你又是如何应答的?难道午夜梦回之时,你就不怕我娘向你追命吗?!”
“你!你混账!”祁萍楠被说到了痛处,扬起手来竟一巴掌打在了蒋幼清的右脸上“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就是!何故去拉尔仪下水!早知你如此歹毒!当年我就不该答应姐姐,将你留下!”
这一巴掌祁萍楠用尽了全力,以至于蒋幼清的嘴角都出了血,半边脸颊也跟着肿了起来。
但她却毫无畏惧之色,转过脸,抬起眼眸直直的看向祁萍楠跟罗政北,眼中尽是不符合年纪的沉着冷静,以及彻底绝望——
随即蒋幼清就换了一副面孔,抖着肩膀竟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你笑什么!”
祁萍楠有些癫狂的问道,或许她认为这个时候蒋幼清该痛哭流涕又或者跟自己跪下磕头认错,总之不该这样笑。
“恩将仇报!以德报怨的畜生东西!”罗政北狠甩着衣袖,看向祁萍楠“你还同她有什么好说的!”
蒋幼清的笑容倏地顿住,扬起了脖颈——
“姨母当真觉得,这些年是我欠着罗家的恩情?是我恩将仇报,是我以德报怨吗?”
祁萍楠虽然被气昏了头,但还是有些良心在的,听到这话,眼眸里竟有些躲闪起来,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她的心又生疼起来,硬生生的别过脸去,不看蒋幼清——
“不管怎样,你都不该伙同外人,掳走自家妹妹,尔仪是无辜的啊!现在这样!你要让她怎么做人!”
“无辜?”蒋幼清似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表妹无辜?我又何尝有罪?是,在我爹娘落难的时候,罗家的确收留了我,可这是白收留的吗?!”
蒋幼清梗着脖子,死死的盯住罗政北——
“敢问姨父,我娘留的银两,嫁妆跟田地,可还有吗?”
罗政北为人最要面子,这话登时就戳中了他的要害——
“来人啊!把这个畜生快快拿下!”
“你敢!”
从前那般温顺怯懦的蒋幼清消失殆尽——
一丝畏惧都没有,相反愈加强硬——
既然都说是自己做的,那就是自己做的!与其撇清关系,不如将错就错!让他们也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你们谁敢动我,惹急了我,我就把表妹被掳的事情散出去,让她无颜苟活!现如今我什么都不怕了!我过不好,那谁都别想过好!大不了鱼死网破!”
一番话,寥寥几个字,竟将祁萍楠跟罗政北僵在了原地,他们谁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平常多一句话都不敢说的人,这一次竟会吃了豹子胆!
“你!你个有娘生没——”
“姨父!您要是将这句话说出口,明日表妹被掳的事情就会传遍大街小巷,你要是不在乎,尽管将我爹娘骂个痛快。”
罗政北的喉咙倏地如鲠在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把怒气又撒向了祁萍楠——
“瞧瞧你养出来的好外甥女!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罢!”
说完袖子一挥,就迈出了门去。
只留下祁萍楠,满眼的难以置信——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也是我想问姨母的,为什么姨母会变成这样呢?”
祁萍楠哑口无言,只让门口的人全都撤去,沙哑的嗓音,婆娑着眼泪——
“幼清,这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会不为自己的儿女着想,若你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我不会的。”蒋幼清把岁杪扶了起来,冷冷的看向祁萍楠,心中再无一点亲情留念“我有良心,怕报应,所以我不会。”
“报应?”祁萍楠顿时往后退去两步“那就报在我的身上罢!你——”
蒋幼清此刻多一句话都不想再听祁萍楠说了,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姨母现在最好赶快跟姨父商量商量,看看怎么跟孙茂达交代吧,毕竟我也不想表妹名节尽失。”
祁萍楠的鼻孔一缩一张,因为这句话,全身的汗毛都要竖立起来了,为了女儿,她认输了——
“好,好!我这就去同你姨父相商,你可千万莫要再胡来了!”
“等一下!”
“你还有事?”
“让外面的人都下去!若是我发现有人暗中监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祁萍楠不敢再激怒蒋幼清,生怕将她惹急了,真的将罗尔仪被掳的事情散出去,这会儿她说什么也都应允了。
待祁萍楠走后,蒋幼清才开始后怕起来,猛地瘫坐在椅凳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小姐,您的脸——”
“我没事儿。”
蒋幼清赶忙拉过岁杪——
“你有没有怎么样?方才他们弄疼你了吧?”
岁杪摇摇头——
“奴婢皮糙肉厚,没事的,只是——小姐,这事儿怎么可能是您做的呢?他们这分明是往您的身上泼脏水啊!您怎么能就认了呢?!”
蒋幼清的目光忽的沉了一下,片刻后才又缓缓的开了腔,道——
“不是我做的,却也与我有关。”
“什么?!”
“估计是荣二爷。”
岁杪的下巴都快要被惊的掉下来了——
“您、您说什么?!”
蒋幼清稳了稳心神,重复道——
“这是荣二爷做的。”
“怎么会是他,他——”
“这应该就是她想的办法——”蒋幼清这会儿算是缓过了劲儿来,人也没有刚才那般慌了,轻声道:“这样也好,如此一来姨父跟姨母也不敢再逼我嫁了。”
“那表小姐她——”
“她不会有事的。”
薛晏荣此举虽不君子,但却的的确确破了这个僵局,也更让蒋幼清看清了这一家子的真面目——
想来有了这么个把柄在手上,祁萍楠跟罗政北,往后也知收敛些了。
“岁杪,我出去一下。”蒋幼清忽然说道。
“小姐,您要去哪啊?”
蒋幼清看了眼窗外,似是有人头闪动,便不动声色将岁杪拉近身前,抬手掩住嘴角,覆在她耳边——
“去找荣二爷。”
屋子的门一推开,就见一个小厮鬼祟的躲在柱子后面,自以为躲藏的严实,殊不知深蓝的衣摆都露了出来——
蒋幼清极为不屑,不用说这定是祁萍楠又或罗政北安排的,大概是想知道,自己到底伙同勾结了什么人罢?
主意是个好主意,只不过选的人,太愚钝。
蒋幼清也不理他,直直的就出了的罗府大门,一路上那小厮都在身后跟着,蒋幼清倒也不慌,左逛逛右看看,动不动就走到那人多的地方来回穿梭。
而那小厮,怕被发现,又不敢跟的太近,被蒋幼清这么左晃一下,右闪一下的,不多时,就把人跟丢了。
蒋幼清甩开了眼线,直奔着薛府就来了,同上回一样,不走前门,绕到后门——
瞧着门上的虎头门环踌躇了许久,才提起裙摆上前,鼓足了勇气抬手往门上敲了敲——
说来也快,她刚敲了一下,门里头就传来了声音——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竟是猛儿。
“蒋姐姐!”
“猛儿!”
猛儿心里一直记挂蒋幼清对自己的好,这会儿见了她就跟见了亲人一样——
不等蒋幼清开口询问,她就笑着道——
“蒋姐姐,您是不是来找二爷的呀?”
“呃——”
蒋幼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脸红,只是听她这样问,又被戳穿了心思,莫名的害臊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
猛儿晃着小脑袋,露出两颗小虎牙来——
“二爷说的呀,说您一定会来找她的,让我就在门前守着,只要有人敲门就赶紧来开。”
蒋幼清眼底露出许多诧异——她竟知道自己会来。
“那她,在吗?”
“不在的,二爷一早就去了东郊,说要去打几只兔子回来烤着吃。”
她既算准了自己会来,那又为何让自己扑了个空?
蒋幼清说不出来此刻是什么滋味儿,一面有些失望,一面却又觉得这人心思难猜。
不知猛儿是否瞧出了她的心思,忽的又出声道:“蒋姐姐,您想去找二爷吗?”
“啊?可以去找她吗?”
蒋幼清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可一说出来,却又面皮儿发热,自己虽知道薛晏荣是女子之身,但旁人却并不知道,这会儿自己主动说出这话来,在外人眼里岂不过分主动?到底男女有别,自己这般也太不顾忌了。
正思索着,如何改口圆一圆,手却被猛儿给拉住了——
“我知道地方在哪儿,我这就去叫车夫来,咱们一块过去!兔子肉可好吃呢!”
“哎——”
蒋幼清推辞的话梗在喉咙口打转,可瞧着猛儿兴高采烈的模样,转念又一想,去了也没什么关系吧?
再说她既然知道自己会来,又让猛儿在门口守着,那想必也是有话要跟自己说,见了也好,大家互相通个气,自己心里也能有个底儿。
上了马车,猛儿跟车夫报过地方,车轮就骨碌碌的滚了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便到了东郊。
作者有话说:
可怜的孩儿,终于有人撑腰了感谢在2022-02-12 23:15:06~2022-02-13 23:1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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