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福尔摩斯所料, 阿德莉亚绝对不是会提前去上班的人,社畜的要义就在于按时上班但绝对不早到,能不加班, 绝不加班。

  天气有些凉了, 树叶也有了衰败的迹象,风刮过的时候有沙沙的声音。她将手揣在口袋里,手杖挂在臂弯, 开始犹豫要不要走小路,好像再这么慢悠悠地走下去恐怕有迟到的危险。

  此时她静默地走在大街上,飘进耳朵的声音有报童,有马车,有侃侃而谈的绅士, 有训斥小孩的家长。她走在一副生活气息十足的画卷里,但她厌倦这样的生活。

  正当她出神的时候,一只手将她的手杖拿了下来。

  就算没有回头, 她也准确地叫出了来者的名字:“福尔摩斯。”

  歇洛克把手杖挂回她的臂弯,自己也顺势伸手挽了上去:“看样子你没有别的朋友会开这样的玩笑。”

  “确实如此,”天太冷了,阿德莉亚还没拿出手套, 懒得伸手出来把他的手拍掉, “我也没想到你如同没毕业的初中生,非得有个人陪你一起上班。”

  “只是你走得太慢了,我不小心就追上来了。”歇洛克放慢了脚步,以同自己的好友并肩。

  阿德莉亚总觉得这个人考虑的东西可能比表层的更多一些, 但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干脆也就不想了, 任由思绪漫无目的地在浓雾中漂浮。

  路过了熟悉的地方, 她突然想起:“好像我还有一块手帕在你那里?”

  歇洛克愣了愣:“嗯?”

  他想起了第二次见面的时候的那块手帕:“我还了。”

  “嗯?”这次不解的换成了阿德莉亚。

  “早就在某次随着烟盒放进你的口袋了,”歇洛克道,“说起这个我反倒要问你,我记得当初有人跟我说过他有些怕狗。”

  阿德莉亚完全没有心虚的感觉:“或许是我。”

  “你的反应令我吃惊,绅士,”歇洛克挥舞着他的手杖,不禁失笑,“你未免过分坦然了一些。”

  “因为那个时候和你不熟,”阿德莉亚的表情没有变化,“你那个时候看起来又有点狼狈,我确实不想距离你太近。”

  “我自然明白当时你不是针对我,”他的手捏了捏她的手臂,没几两肉,“那么此刻的熟识与信赖是‘针对’我么?”

  阿德莉亚脚步停了一停,她偏头看向自己的室友,又因为他实在高了她半个头而不得不有一个仰头的动作。

  他也低头看向她。

  “我和你可不算熟识。”

  阿德莉亚抖了抖手臂,把这个人的手抖掉,然后快步走到前头。

  “哈!”歇洛克大笑出声,快步跟了上去,不远不近地并肩而行。

  两个人的目的地方向相同,但歇洛克比阿德莉亚要远一些,故而告别之后,歇洛克独自走在路上。他的思绪飘回了布兰斯顿庄园。

  恶犬的缰绳会落到谁的手里?

  只能说这位莫兰上校祈祷吧,下次犯罪的时候不要落到他的手里。

  他会继续迎接此番挑战。

  “福尔摩斯先生!”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歇洛克回头以看,是他的新朋友斯蒂尔顿。

  斯蒂尔顿和阿德里安有相似的距离感,尽管主动打了招呼,却仍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歇洛克颇为欣赏这位朋友的胆识才华,但面对同样的距离感,他似乎并没有打破的意思。

  “早上好,斯蒂尔顿先生,”歇洛克微微停顿,以便斯蒂尔顿跟上他的脚步,“您今天来的真早。”

  斯蒂尔顿走在福尔摩斯身侧,大概保持了三拳左右的距离:“今天有新鲜的标本,我有些迫不及待。”

  “看上去你和赫德森关系很是不错,”没有等歇洛克回话,斯蒂尔顿并没有过多寒暄的意思,直接步入正题,“在他给你介绍工作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

  歇洛克愣了愣,很快平静下来:“是的,我也颇为意外,他竟能给我介绍一份如此合心意的工作。”

  斯蒂尔顿笑了笑,他向来是个孤僻的人,又因为自己的这些小兴趣而被旁人避之不及。能遇见一个赫德森已经很是不易,没想到还能认识一个上赶着上来学习的。

  “赫德森有许多独特的知识,但他似乎没有应用的意思,”斯蒂尔顿的语气有些遗憾,“我打赌她在解剖学上的造诣远胜于我,他对人体、生理的了解就像是设计师对他的建筑一般深入,可他从不提及。”

  歇洛克静静听着旁人对室友的评价。

  很显然,斯蒂尔顿也没有一次性说那么多话的习惯,更何况他和福尔摩斯也没有如此熟识。

  只是——好像没有人能不信赖阿德里安·赫德森所信赖之人。

  他自认自己没有几个朋友,但眼前此人同赫德森的关系确实很好,他……他多少也会考虑一些多余的事情。

  他定性为多余的事情。

  但他还是说了。

  “我有时候会产生一种想法,”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这样的话的时候有些不太自然, “他会带着他满肚子的奇思妙想和不知道哪里学来的知识离开。”

  “你问他,他会回答,但他绝对不会主动分享,我知道这不是藏私,他只是拒绝交流。”

  “阿德里安只是比较寡言罢了,他不喜好卖弄自己的学识。”歇洛克道,只是这样的言论在斯蒂尔顿眼里多少有些避重就轻。

  斯蒂尔顿还想说什么,他张了张嘴,又合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或许是他读书读得早,年龄还小的时候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那时候又不够坚定……”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算了,不说这个了。”

  歇洛克很快想到了阿德莉亚对苏格兰场不同寻常的反应,但他换了一种方式提问:“布拉德探长?”

  他问的不是苏格兰场,而是直接对准布拉德探长。

  但他在提这样的疑问的时候,内心其实是有一些忐忑的。他可以通过各式各样的方式去打听嫌疑人或者客户的故事,但他有些不确定,这样对待自己的室友会不会有所冒犯。

  斯蒂尔顿点了点头:“不完全。”

  答案就在他眼前了,但歇洛克出于内心某种强烈的直觉,突然停下了探索的脚步:“或许他会告诉我的。”

  斯蒂尔顿低低地“嗯”了一声:“我总觉得或许比那件事情更早,但我说不出来——我不知道你们经历了什么,疯狂的科学家或者别的什么,但至少他信赖你。”

  “他……无疑,只要接触过,没有人会讨厌他,”斯蒂尔顿停了停,“待人有礼,处事周到,谦和低调,在校期间就我所知,不少人向他抛出过友谊的橄榄枝,当然,也获取了不少姑娘的芳心。但他谁也不接近,谁也没有。”

  歇洛克侧耳倾听。

  “其实比起朋友,我能算得上他的长辈了,”斯蒂尔顿想着阿德莉亚入职的材料,“我比他大了十二岁,我也亲眼见过他拒绝了他的老师的邀约,选择不当医生而成为研究员——帕克教授很有名望,如果能进入他的诊所,赫德森一定前途不可限量,可是他拒绝了。”

  “他的一切专业知识都是为了成为一名医生而学习筹备,但他从来避讳不谈,面对眼前的机会选择放弃,没人知道为什么,”斯蒂尔顿做了结语,“我,帕克教授,或者任何一个同他有所接触的人都会为他惋惜,都关心他的选择,但我们都触及不到原因。”

  “您是还希望他成为医生吗?”歇洛克有些不解。

  斯蒂尔顿叹了口气:“我许久没有这样的想法了,我只希望他的选择是确实发自内心的——我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实验室。”

  话说着,他们已经到了解剖室的门口了。歇洛克难得有些怅然,他的室友并不喜欢实验室,光是这点一定不会让斯蒂尔顿担心。但他的问题在于,他好像什么都不喜欢。

  ——他还挺喜欢吉尼,似乎也很喜欢先令。

  歇洛克突然想。

  啊……斯蒂尔顿说他比他的室友大了12岁。歇洛克在心里默默算了一番年龄。那岂不是自己其实比阿德里安大一些?

  那回去可得调侃调侃。

  作者有话说:

  adr有距离感,挠他;斯蒂尔顿有距离感,理解尊重。

  (x)

  下一章进新副本了哈,明天休一天我把大纲理一下。

  老福老双标人了。

  后天继续。

  銥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