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内容见作话)

  第欧根尼俱乐部, 这里聚集了整个伦敦最不爱说话,最生性腼腆的人。

  “你这里看起来比我上次来时舒适了不少,”歇洛克进屋之后才终于出声, “随之而来是你增加了四磅的体重。”

  “毕竟权力的小小扩张能带给我舒适的体验, ”麦考夫为自己的弟弟倒上咖啡,“尽管我们没有每年都一起过圣诞的习惯,不过你来得确实有些迟——科尼什半岛的风情想必很能愉悦你的身心, 尤其是遇上了离奇的案件。”

  “魔鬼足,你又知道了?”他不怎么客气地接受了兄长的服务,端起咖啡啜饮。

  “尽管返上来的案卷将死亡归因于莫名的恐惧和魔鬼,但我不难判断是一种特殊的毒气,”他说话有时有种万事尽在掌控的傲慢感, “第一桩案子的凶手是莫蒂默,动机无非兄弟阋墙财产争端,莫蒂默的死亡, 我恐怕凶手是非洲探险家,动机大概率是爱情——这是你放过他的原因吗?”

  “你还真是不给人留喘息的机会,”歇洛克无奈道,“并不是我故意放过了他, 而是那帮探员过于愚蠢。”

  “尽管你的朋友给了你超乎寻常的信任, 但你不可盲目自大,自比法律,”他意有所指,“仅此一次。”

  他没再给自己幼弟辩解的机会——他心中清楚弟弟绝不是纯粹因为感情放过, 在得出真相以后的歇洛克绝不是冷血的破案机器, 他有自己的道德观, 而那之中的要求比法律更高, 毕竟法律不过是道德的底线。在这一点上麦考夫的处事准则与弟弟不甚相同,他不完全认可,但也不否认。

  “你之后是怎么打算的?”尽管他没有明确指代,但他们都知道说的是什么。

  “顺其自然。”歇洛克有些不确定。

  麦考夫提了提嘴角:“这可不符合你惯常的习惯。”

  本来其实心中有些成算的歇洛克此刻心烦意乱了起来,放下咖啡杯的动作稍有些重,碰出清脆的声响。他眉头微蹙,看向了窗前摆的两个梯子。

  “要看看吗?”兄长没有再做逼问。

  “随意。”歇洛克这么说着,却率先起身,几步便爬上了梯子,在他兄长喜好的位置观察着楼下的人群。

  “你先开始?”麦考夫慢悠悠同样坐上了另一边的梯子。

  不知为何,歇洛克想起友人与他问答时最后胡搅蛮缠的歪问题,还有不情不愿掏出的彩头——一枚便士。

  “看上去你有些无心推理训练?”歇洛克的目光很快聚焦在瘦小黝黑的那位路人身上,抛出引子:“新退伍的军人。”

  “印度服役。”麦考夫不紧不慢地接。

  “鳏夫。”

  麦考夫挑了挑眉,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不止一个孩子。”

  麦考夫在放松说话之时总免不了一些肢体动作,这或许可以计入他难得的运动量。

  歇洛克勉为其难承认:“你确实总比我稍高一着。”

  “你认输得过于轻易了。”

  “可能是最近在这方面看得比较开。”他很快回。

  “算好的变化?”

  “我认为算。”

  兄弟两坐在窗前,时而聊些近日生活,当有人进入视野之后,又随机地开启一轮新的推理。自成年以后,兄弟二人很少有此般海阔天空的聊天。

  待到出门之前,麦考夫冷不丁开口:“所以我的弟弟,你都把圣诞礼物带来了,确信不给我吗?”

  歇洛克本要按下门锁,这些颇有兴味地转身,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小小的包装盒:“我本来还想看看你能憋到何时呢。”

  “你收拾得太不走心了些,”麦考夫顺利接到,在手中掂了掂,“领巾?”

  歇洛克点了点头。

  “啊,好像是我忘记了我弟弟的生日礼物——不过我想他不那么需要,”麦考夫促狭地笑了,“毕竟那天晚上我的弟弟有佳人相伴,能听萨拉萨蒂的音乐会。”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在监视我的生活。”歇洛克突然有些后悔把礼物送出手了。

  “你应当理解我的大脑会自动分析送上门来的信息,”麦考夫主动为弟弟扭开了门,“礼物放在赫德森太太处,记得收。”

  门打开,外面一片寂静,这个具有古怪习惯的俱乐部容纳了全伦敦最不爱说话的人,麦考夫勉强算是其中一员,但更加确切的说,他是观察者、诱导者。

  歇洛克有时候觉得自家兄长是有些恶趣味在的。

  啊,阿德莉亚似乎也这么说过他,歇洛克突然想,或许这也算是一种遗传?

  回到贝克街,他惊讶地发现似乎已经有人在等待,不只是他的朋友。

  赫德森太太端着餐盘,高兴地冲他打了招呼:“福尔摩斯,你有一名客户,阿德里安先帮你安置了一番,我想你该尽快见见他。”

  圣诞礼物?兄长的礼物果然别出心裁。歇洛克快步上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帽子领结,才推开门,他的朋友以她高超的社交技巧已经使他看上去惊慌不安的客户冷静下来了。

  “下午好,阿德里安,”他把围巾挂到门后,“还有你——您好,梅拉斯先生。”

  这位梅拉斯先生听到歇洛克的声音,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想必您就是小福尔摩斯先生?”

  阿德莉亚听到“小福尔摩斯”这个称呼,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歇洛克倒不怎么在意这个称呼,伸手同梅拉斯交握。

  这位橄榄色皮肤的先生表情有些热切:“我没有想到福尔摩斯先生——我是说麦考夫·福尔摩斯先生愿意相信我的话,并告知我可以寻求您的帮助,我想他已经跟你说过我的情况了吧?”

  鉴于自己的朋友还需在壁炉旁边取暖,歇洛克礼貌地请他坐到了他的距离壁炉稍远的单人沙发上,然后他坐到了阿德里安旁边。

  “你的委托还需我在一旁——?”阿德莉亚说是这么说,可没有站起来离开的意图,于是她收到了侦探“你这是明知故问”的眼神,她便也能心安理得地接着坐下了。

  等三人都坐好之后,歇洛克才开口:“我的兄长只告诉我会有个委托,倒是没有介绍具体的情况——不过我来说一些,您且评估正确性吧。”

  “不难从您的面貌看出您是希腊血统,您应当受过高等教育,是一名文员,但时常也会有出门的需求,并且时常与东方人有所接触——但您身上可没有麦考夫身上类似的政客气息,并不是政府的文员,啊,有一些难到我了。不过实话讲,我仍旧能得出正确的结论,您是一名译员,主要翻译希腊语,对不对?”

  “虽然没有确切的指向,但是先生您的话都是正确的,我是希腊血统,出生于希腊,也有个希腊名字,我的工作一半是在法院当翻译,一部分收入呢来源于那些住在诺森伯兰街旅馆的阔绰的东方人,我会给他们作向导——啊我忘记说了,我虽然主要翻译希腊语,但我精通多国语言。”

  就他的面貌,确实是南方人的长相,但他开口之后却像是受过教育的英国人,这也足以证明他在语言一道的天赋了。

  歇洛克并未觉得如此推理是什么难事,但是接收到阿德莉亚的赞叹眼神令他稍有些成就感了:“那么,您寻求到此处来,所为何事?”

  “是一段有些古怪的经历,这让我多少有些不安,”高大的希腊议员搓了搓手,“我不确定您是否愿意倾听。”

  “请。”

  赫德森太太端了茶水上了,静静放到他们桌前,小心地扫了一眼她的孩子还有福尔摩斯先生,微微笑着离开了。

  “请喝茶,先生,然后您可以继续讲述您的故事了。”歇洛克将左腿往右侧交叠,足尖轻点,手肘撑着沙发背——他以一种自在的姿态向不安的委托人传递自己的权威性。

  而在旁边的阿德莉亚稍微感觉到领地有所被侵犯,

  好吧,不能在客人面前揭穿他。

  ——她是从来不承认两人就是越挨越近的……或许她心知肚明。

  作者有话说:

  “那个年轻人告诉我他家离这里还有一段路,住在肯辛顿,他似乎非常着急,我们一来到街上,他就一把将我推进马车内。你要知道做翻译也是需要细心的活计,我坐进车中,立刻发现了不对,我坐的车是旧损的,但却很讲究,不像伦敦那种寒酸的普通四轮马车。拉蒂默先生坐在我对面,他从怀里取出一样子吓人、灌了铅的大头短棒,前后挥舞了几次,似乎是在试试它的份量和威力,然后一言不发地把它放在身旁座位上,接着他把两边的窗玻璃关好。”

  歇洛克眉眼一动,显然是感兴趣起来了:“你们的目的地恐怕不是肯辛顿。”

  “先生,你的猜想完全没有错,他们甚至把窗户蒙了纸,存心不让我看到窗外——他甚至直接告诉我了,说:‘对你来说不知道目的地反而是种好事,若你找到原路回来,对我恐怕不太方便。’。我需要再补充一句,这位客户膀大腰圆,力气过人,恐怕我这种文员绝不是他的对手,你就可以想见当时我有多么的惊慌失措了。”

  歇洛克对客户的惊慌情绪不太感兴趣,只想听后续的进展,阿德莉亚默默把刚才拿出的小酒杯推了推,示意对方可以小口饮用一些白兰地——虽然她数次腹诽侦探的这种做法,但是对于过度惊恐的病人,白兰地就白兰地吧。

  梅拉斯先生苦笑着喝下了白兰地继续他的讲述:“他说这种行为确实失礼,但是他们会给我补偿的——这意味着他不是孤身行事——他说他必须警告我,绝不可妄图报警或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要我一定记住,我跑不出我的手心。”

  梅拉斯模仿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显然话语的威胁之意十分刺耳。

  “你和麦考夫是邻居?在蓓尔美尔街?”歇洛克突然问道。

  “是的,我住在他楼上,有些困难我会问他。”梅拉斯先生愣了愣。

  “我想你恐怕没办法通过道路的情况猜想通往何处——”歇洛克若有所思道,“你是何时离开的蓓尔美尔街,又是何时下车的?”

  “七点一刻出发,下车时是八点五十,路况来说很难评估,我感觉既有石路,亦有柏油路,”他停了停,继续讲,“下车时走入了一个低矮的拱门,模糊记得进来时看到一片草坪,两旁长满树木。我不敢确定,这到底是私人庭院呢,还是真正的乡下。”

  “大厅里面点着一盏彩色煤油,拧得很小,我只看到房子很大,里面挂着许多图画,别的什么也看不见。在暗淡的灯光下,我可以看出那个开门的人身材矮小。形容委琐,是个中年人,戴着眼镜,双肩向前佝偻。

  “‘是梅拉斯先生吗,哈罗德?’他说道。

  “‘对’

  “‘这事办得漂亮,办得漂亮!梅拉斯先生,我们没有恶意,可是没有你,我们办不成事。如果你对我们诚实,你是不会后悔的,如果你要耍花招,那就愿上帝保佑你!’他说话时精神不安、声音颤抖,夹杂着格格的干笑,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给我的印象比那个年轻人更可怕。

  “‘你要我做什么?’我问道。

  “‘只是向那位拜访我们的希腊绅士问几个问题,并使我们得到答复。不过我们叫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不得多嘴,否则……’他又发出格格的干笑,‘否则,你还不如压根儿就没出生呢。’”

  毫无疑问,可怜的希腊译员踏入别人的领地,毫无反抗之力,还得忍受如此恫吓。

  阿德莉亚习惯性地掏出笔记本,把几个关键的人名记了下来。

  “附近完全没有其他标志性地点?”歇洛克确认。

  “实在抱歉,我什么都没看到。”

  “汽笛声音,教堂钟声?”

  “遗憾的是,一路上完全没有。”

  歇洛克比了个手势,示意继续。

  “‘石板拿来了吗,哈罗德?’在那个怪人颓然倒在椅子中时,年纪大的人喊道:‘把他的手松开了吗?好,那么.给他一支笔。梅拉斯先生,请你向他发问,让他把回答写下来。首先问他,他是否准备在文件上签字?’

  “那个人双眼冒出怒火。”‘不!’他在石板上用希腊文写道。

  “‘没有商量的余地吗?’我按照那恶棍的吩咐问道。

  “‘除非我亲眼看见她在我认识的希腊牧师作证下结婚,别无商量余地。’

  “那个年长地家伙恶毒地狞笑着说道:‘那么,你知道你会得到什么结果吗?’

  “‘我什么都不在乎。’

  “上述问答只不过是我们这场连说带写的奇怪谈话的一些片断,我不得不再三再四地问他是否妥协让步,在文件上签字;而一次又一次得到同样愤怒的回答。我很快就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想法。我在每次发问时加上自己要问的话,一开始问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试一试在座的那两个是不是能听懂。后来,我发现他们毫无反应,便更大胆地探问起来。

  我在翻译的过程中夹带了一些探问的信息,他便告诉我,他来自雅典,在伦敦没有认识的人,被带到此处接近三周,还不被允许吃东西,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哦对了,他叫克莱蒂特。”

  “您做得再聪明不过。”歇洛克不吝赞扬。

  译员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再有五分钟,福尔摩斯先生,我就能当着他们的面把全部事情探听清楚。再问一个问题就有可能把这件事查清,不料此时房门突然打开,走进一个女人。我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觉她身材颀长,体态窈窈,乌黑的头发,穿着肥大的白色睡衣。

  “‘哈罗德,’女子操着不标准的英语说道,‘我再也不能多呆了。这里太寂寞了,只有……啊,我的天哪,这不是保罗么!’

  “最后的两句话是用希腊语说的,话犹末了,那人把嘴上封的橡皮膏用力撕下,尖声叫喊着:‘索菲!索菲!’扑到女人怀里。然而,他们只拥抱了片刻,年轻人便抓住那女人,把她推出门去。年纪大的人毫不费力地抓住那消瘦的受害者,把他从另一道门拖出去。一时间室内只剩下我一人,我猛地站起来,模模糊糊地想:我可以设法发现一些线索,看看我究竟在什么地方。不过,幸而我还没有这样做,因为我一抬头就看到那年纪大的人站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行了,梅拉斯先生,’他说道,‘你看我们没有拿你当外人,才请你参与了私事。这里有五英镑,’他向我走过来,说道,‘我希望这足够作为谢仪了。不过请记住,假若你把这事对别人讲出去--当心.只要对一个活人讲了--那就让上帝怜悯你的亡灵吧!’

  “我无法向你们形容这个面容委琐的人是何等地使我厌恶和惊骇不已。现在灯光照在他身上,我对他看得更清楚了。他面色憔悴而枯槁,一小撮胡须又细又稀,说话时把脸伸向前面,嘴唇和眼脸颤动不止,活象个舞蹈病患者。我不禁想到他接二连三的怪诞笑声也是一种神经病的症状。然而,他面目可怖之处还在于那双眼睛,铁青发灰,闪烁着冷酷、恶毒、凶残的光。

  “‘如果你把这事宣扬出去,我们会知道的,’他说道,

  “‘我们有办法得到消息。现在有辆马车在外面等你,我的伙伴送你上路。’

  “我急忙穿过前厅坐上马车,又看了一眼树木和花园,拉蒂默先生紧跟着我,一言不发地坐在我对面。我们又是默不作声地行驶了一段漫长的路程,车窗依然挡着,最后,直到半夜,车才停住。”

  “显然,他们不会真的把你送回家。“阿德莉亚默默吐槽了一句,然后被侦探横了一眼。

  “是的,离蓓尔美尔街很远,但拉蒂默警告我不要跟踪他们的马车,我感受到那是死亡的恫吓——他们就把我放在一处荒野,远处一排房屋,窗户闪着灯光;另一边是铁路的红色信号灯。”

  “不过看来你幸运地找到了回家的路。”

  “我遇到了一名铁路搬运工,他告诉我这是旺兹沃思荒地,并指引我从克拉彭枢纽站离开,我恰好赶上了去维多利亚车站的末班车。

  “我这段惊险经历就到此为止。福尔摩斯先生,除了刚才对你讲的事情之外,我既不知所到何地,也不知和我谈话的是何人,其它情况也一概不知。不过我知道那里正进行着肮脏的勾当。如果可能,我就要帮助那个不幸的人。第二天早最,我把全部情况告诉了麦考夫·福尔摩斯先生,随后就向警察报了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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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没想写这个案子,写着写着不知道为什么笔有点不受控制了……这个案子之后还有一个原著的案子,(比之前大纲计划多一个……)挠头,主要是想写老夫老妻日常,然后我尽量控制……减少案件内容的描写,以日常为主……啊啊啊啊麻蛋,然后这些原著案件的内容放在作话里,让大家复习案情,但少花点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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