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真的很不好受。他喉咙很痛,头有点沉,但这场景让他觉得舒心,谢安闲声音低哑地喊:“喂,沈诀。”

  被点名的人蓦然回首见了他,条件反射地皱了下眉:“哪里不舒服没?”

  谢安闲扬了扬唇角,朝沈诀勾手指头:“过来过来。”对方依言凑近后,谢安闲就着靠在床头的姿势,狠狠地□□了一把沈诀睡得七零八散的头发,很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团团看不清情况,在旁边吠了两声煽风点火。

  他以为沈诀要跟他闹了,哪知这次,他却异常平静。

  沈诀任由他揉自己的头,甚至埋下了点角度让谢安闲更顺手些。他玩够了放了手,沈诀一把抓住,他的眼睛里有熬夜之后的红血丝,挂着巨大的黑眼圈,一点也不像平时优雅从容又麻烦精细的样子。

  谢安闲的笑几乎僵住了:“……怎么啦?”

  沈诀吸了吸鼻子:“我有点心疼,你干什么这么拼。”

  他说的是喝酒伤胃,谢安闲却因为太过混沌听歪了,一扯被子抱在怀里笑道:“哎哟,也没有拼很多,我要努力在你过气之前送你个最佳男主角嘛。”

  还记着之前说的,“你要独立投资电影,我给你当男主角”。沈诀彻底没脾气了,他抬手在谢安闲额头上弹了一下,看到那人装模作样地瘫倒,站起锤了锤发麻的腿,然后不客气地躺到床上,挥手就是一句:“起开。”

  谢安闲:“哎,你要干嘛,你要强|暴我啊?”

  沈诀拎起一个枕头往他脸上蒙:“缩着睡一宿,累得不行。再回个笼,你别吵。”

  最后几个字带点缱绻,谢安闲立即闭嘴了,安静地靠在床头。沈诀一翻身搂过他的腰,埋在身侧,他应当是累极了,不一会儿就呼吸平稳,睡了过去。

  沈诀这一觉回笼睡到了中午。

  他醒来时,谢安闲已经洗漱完毕,褪去了前夜的一身酒气,安然坐在书桌边,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沈诀以为他在看报表之类,凑上去看,却发现谢安闲正十分专注地打一个砖头冒险小游戏。

  沈诀:“……”

  屏幕上三角脑袋的小人啪叽一声掉进水里淹死了,谢安闲“诶”了一声,终于发现旁边多了个人。他左手离了键盘,掰过沈诀的脑袋要亲他。

  沈诀:“诶刷牙刷牙——喂!”

  谢安闲偷吻得逞,撂下一句“我才不管”,继续下一轮的厮杀。沈诀被他一折腾,暂时也不想爬起来,他看了一眼时间,从背后搂过谢安闲:“你饿了没?”

  “刚才二哥给我拿了碗粥来喝了。”谢安闲一分神又死了,索性不玩,直接和沈诀聊天,“昨晚喝伤了,容我歇息几天——哦,我大哥上班去了,二哥在家。”

  沈诀疑惑道:“诶?谢总没去公司啊,现在换季应该很多事才对。”

  “不知道啊,”谢安闲抱怨,“他本来和他女朋友在外面住好久了都,最近几天又回家里来,整天神出鬼没的……哎不管他,你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跟你说啊,我们家厨师很厉害的,做的东西好吃——”

  沈诀静静地听他说,不住点头。

  炫耀完自己厨师擅长的菜色,谢安闲眼睛亮亮地看向沈诀。被他“求表扬”的眼神晃到不行,沈诀刮了下谢安闲的鼻子,老神在在地说:“我想吃面。”

  最终两个人前脚后脚地蹭到一楼,分了一碗面条。厨师没有派上用场,沈诀直接自己下了厨,仍然像在他的公寓一样,直接锅边吃掉了。

  如此这般地腻歪一阵,却被谢嘉树打断。他这是第一次直面沈诀和谢安闲两个人同时出现,有些不自在地冲自家弟弟招手:“安闲你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在旁人面前亲人谢安闲万万做不出来,他脸皮薄,只好隐晦地拉了下沈诀的手,跟谢嘉树出去了。

  书房原本是谢正则工作时用,谢嘉树让他进去,随后自己关上了门,示意谢安闲坐。某种不好的预感旋即淹没,谢安闲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仿佛是谢正则没有来得及的修理突然被别人代劳,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谢安闲不让谢嘉树倒水,开门见山道:“你有什么就说吧,别磨磨唧唧的。”

  他二哥难得没有嬉皮笑脸,反倒忧心忡忡,谢安闲觉得奇怪,又多问了一句怎么回事。谢嘉树突然一头栽倒在桌上,再起身时一副哭丧的表情。

  “你知道你二嫂子吧?”

  谢嘉树的女朋友陈琛和他同为时尚圈的人,本身是一个大牌手包的设计师,同时也是好几本时尚杂志的撰稿人。他们认识很多年,在一起也有些日子,一个不着调另一个沉稳懂事,端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在谢安闲和沈诀在一起之前,两个人就准备结婚了,却迟迟没从谢嘉树口中听到喜报。

  “嗯,琛琛姐,怎么了谢老二,你被甩了啊?”

  谢嘉树闻之色变,揉着太阳穴说:“我倒是宁愿自己被甩……我们俩前段时间准备领证,家长也见过了,朋友都准备礼金了,结果临了她定期体检,做完回来跟我说要分手,上午还好好的,我怎么都不同意。”

  谢安闲:“诶,那肯定不是感情的原因吧?”

  “没错。后来趁她睡了,我偷看了体检报告……”仿佛这是很难启齿又不得不面对的问题,谢嘉树双手捂住脸,前所未有的无助样子,“她好像不能生孩子。”

  短暂的沉默,谢安闲错觉这是他二哥第一次这么脆弱了,他小心翼翼地想找个不那么尖锐的问题,最终说:“那你还会和琛琛姐结婚吗?”

  谢嘉树:“结啊,肯定结,我过两天就求婚,到时候你要来。不过这不是重点,她不能生育,大哥又宠嫂子,不肯让嫂子生二胎。我怕到时候爸妈不开心……家里就团团一个孙子,他们就算不说什么,难保别人没闲言碎语。”

  于是谢安闲就沉默了。

  虽然谢家并非旧式封建家长制,可枝繁叶茂,谢和嵘在起家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亲戚们纷至沓来要他救济,许多人看着这位“亲戚”的财产愈发眼红。谢和嵘有三个儿子,分是分不到别人,可他到底老了,谢正则只有一个独子,难免让人说闲话。某种传统观念根深蒂固,又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更改的了。

  谢嘉树没有挑明,谢安闲却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担心以后家里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亲戚前来闹事。

  谢安闲揉揉太阳穴,和谢嘉树一起头疼起来:“那你到底想怎样?”

  “要不,安闲你去生一个小孩……”

  “你在想什么啊?”他的馊主意才说了一半就被谢安闲毫不犹豫地打断,“我这样成什么人了?好吧,我和沈诀是没名没分的,可我也想和他过一辈子!形婚这不是祸害别人女孩儿吗?再说了,没孩子就没保障啊,你不也没孩子吗?”

  两个人面面相觑,彼此都是一副糟心样。最终谢安闲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谢嘉树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一时冲动的话见识。

  “不是,我没想你去形婚……”谢嘉树慢条斯理地解释道,“现在国外不是有那种代孕的机构吗?何况你现在这么反对,有没有想过,沈家又是如何打算的?你是无所谓,沈诀呢?他也能这么干脆地说不要就不要吗?”

  一句话打蒙了谢安闲,他咬牙切齿地想,兄弟大概就是一刀一个准。

  从书房里出来,谢安闲刚好看到沈诀下楼。他还穿着前一天奔波劳碌的衣服,见了谢安闲,抢先说:“经纪人喊我出去谈事情。”

  到嘴边的话题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谢安闲若无其事地说:“你去,晚点联系我。”

  沈诀点点头,刚要出门,始终没忍得住:“你怎么了?”

  谢安闲一脸茫然道:“什么怎么了?”

  他倒不是有意掩埋,情绪太过复杂一时半会儿缕不顺其中的关系。盯了谢安闲一会儿,始终没看透他在想什么,沈诀叹了口气走回去,顺了顺他的头发:“没事就好,我应该晚点还有个饭局,结束之后打电话给你。”

  谢安闲说好,目送他出门。

  刚才提到的事如鲠在喉,他对沈家情况了解绝对算得上深。倘若沈诀执意和他一起,那才真的要断子绝孙,别人会怎么看他?

  可他到底没直接向沈诀提。

  谢嘉树的秘密顺利瞒天过海,过了一个月,他安抚好了家庭和陈琛,两个人开始商量婚礼。沈诀跟着《雪原法则》的剧组跑宣传,回了美国,于是谢安闲乐得帮谢嘉树出谋划策,大嫂艾菁也加入进来,一家人和乐融融。

  沈诀依旧是某奢侈品在东亚区的全线代言人,他拍摄了新一季的海报,谢安闲每天上下班路上都能看见。

  随着《雪原法则1》在北美一部分地区的试映开始,口碑呈直线上涨,国内微博不断转发沈诀的剧照和人物海报,与他的代言加在一起,这人过了三十岁,彻底地在国内红起来了。谢安闲整天没事刷微博,心情复杂地想,“怎么一天之内情敌变这么多了?”

  曝光率变高,沈诀的采访也多了。他明明是个中国人,却有个谜之微博号叫做“沈诀资源翻译与搬运组”,几个在海外的迷妹办的,负责向没法上油管和外网的国内粉丝同步北美的综艺和访谈。

  谢安闲偶尔晚上没事就去看看,她们有搬运生肉的习惯,第二天再翻译制作中文字幕组。这让沈诀多少被愤青们诟病,说他“身为中国人整天讲洋文”。

  这天参加的一个脱口秀,谢安闲刚打开,随手拉了下进度条,就听到主持人问沈诀关于“家庭”的问题。那人穿着亚麻灰的休闲西装,领带暗红色有细密花纹,谢安闲左看右看,觉得少了个漂亮的领带夹。

  他还在瞻仰沈诀日益增加的英俊值,沈诀突然笑了笑,脸颊上很少见的一个酒窝都显山露水:

  “小孩儿吗?我喜欢女儿,如果以后有个女儿就好了,我会很宠她的——不过现在还没结婚呢,考虑这个也太早吧。”

  前几日又被谢嘉树问了一遍这个打算的谢安闲心累,他觉得沈诀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水平已经超英赶美,直直奔着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去了。

  怎么隔着半个地球这人还找他膈应!

  作者有话要说:  分享一则脑洞:

  最希望哥哥有个女儿的人一定是赵荼黎这个死萝莉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