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都的那天, 傅闻笙有些不太开心,他还是更想躲在那个海边的小城跟余束白过二人世界。

  虽然他暂时还不能激烈运动, 想接吻也会被余束白拒绝, 怕他一激动会影响到心脏的伤,但至少在这个小城不会有人打扰他们,余束白也几乎整天都陪着他, 工作都是在他病房处理的。

  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余束白, 这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

  即便余束白每天要工作好几个小时,他至少能随时看到对方。

  回去之后,余束白肯定又要被公司的事缠得脱不开身,他现在的身体还不能去公司上班, 跟余束白待在一起的时间肯定会大打折扣。

  可是他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医生说可以出院回家休养。

  余束白在这边陪了傅闻笙一个多月, 远程办公积攒下来的事情越来越多, 有些事需要他本人到场, 所以他就把傅闻笙打包带了回去。

  因为是心脏受伤,傅闻笙现在还不能坐飞机,那个小城离首都太远, 开车回去要很久, 所以余束白让人订的动车软卧。

  一个包厢四个铺位, 只有他们两个人,Ella和另外几个保镖分别在他们两侧的包厢。

  余束白扶着傅闻笙坐下,然后问:“要不要躺一会儿?”

  傅闻笙摇摇头,耷拉着脑袋说:“不想回去。”

  余束白在他对面的铺位坐下, 好笑道:“那你难道要一辈子躲在那个小城偷懒?”

  傅闻笙怨念地看他一眼, 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让余束白坐过来。

  余束白只好挪了挪位置, 刚坐下就被傅闻笙搂住了腰,那家伙甚至还把脸埋在他胸口蹭了蹭,然后又慢慢蹭到他颈窝,小狗一样嗅了嗅,很不要脸地说:“阿树你身上好香啊。”

  余束白推开他的脑袋,“我用的什么香水你又不是不知道,喜欢闻自己去买。”

  说完他又亲了一口余束白的脖子,余束白被闹得有些脸热,浑身僵硬地警告他:“这是车上,你老实一点。”

  傅闻笙不仅没有收敛,还得寸进尺地提要求:“那你亲我一下。”

  余束白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傅闻笙又纠缠道:“不够。”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余束白的嘴唇,想要什么不言而喻。

  余束白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不行,你身体还没好。”

  傅闻笙顺势把他的手拉下来亲一口,然后道:“医生都让出院了,只是接吻没问题的,又不是什么剧烈运动。”

  剧烈运动这几个字让余束白脸上的热度又升高了几分,明明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都做过,可他现在还是控制不住地感到羞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分开得太久了。

  他正有些出神,忽然感觉唇上一软。

  傅闻笙怕他生气,偷袭成功便迅速撤退,然后有些得意地说:“你看,我就说没事吧。”

  余束白抿了抿唇,松口道:“这种可以,那种不行。”

  傅闻笙明知故问:“哪种啊?”

  余束白瞪他一眼,不太想搭理他了。

  傅闻笙继续争取:“那种也可以的,不信的话你来试一下。”

  余束白假装没听见,傅闻笙又凑近了些,伸出两根手指:“20秒,就20秒,试一下吧阿树,真的不会有问题,相信我。”

  余束白不知道被哪句话打动了,居然真的主动去吻了他。

  这个吻很温柔,甚至可以说小心翼翼,只是把舌尖探进去扫了一圈便立马退出去了。

  傅闻笙咂咂嘴,意犹未尽地说:“没到20秒呢。”

  余束白把手掌贴在他左边胸口,感受着里面的心跳,微微皱着眉问:“真没事?”

  傅闻笙握住他的手,让他贴得更紧,可以更好地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笑了笑说:“没事,不用这么小心,我自己的身体我当然清楚了。”

  余束白松了口气,但也没再纵容傅闻笙继续探索下去。

  这是在动车上,万一出点什么意外,都不能及时叫医生过来。

  傅闻笙也知道这一点,只能见好就收。

  回到首都之后,余束白叫司机来车站接人,上了车才想起来问傅闻笙:“你现在住哪?”

  傅闻笙:“还是以前那个小区。”

  余束白有些意外,“这么多年你一直没有搬家?”

  傅闻笙点点头,笑着握住他的手:“我在等你啊,怕哪天你回来了找不到我。”

  余束白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握紧了傅闻笙的手。

  司机把他们送到小区楼下,余束白看着他曾经住过两年的地方,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他陪着傅闻笙上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见傅闻笙回头看向他,不由得问:“怎么不开门?”

  傅闻笙坐在轮椅上不动,只是看着门上的指纹锁。

  余束白隐约意识到了什么,走上前把食指按上去,电子锁居然真的解开了。

  傅闻笙这才从轮椅上站起来,牵起他的手笑着说:“进去吧。”

  余束白被他牵着,一进去就发现这里还是他离开之前的样子。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不停地变化,六年过去,这座城市也不再是他之前熟悉的模样,一座座新的高楼平地而起,老旧的胡同消失不见,就连小区楼下的绿化也都变得很陌生。

  可是这套房子却像是被时间遗忘了一样,连东西摆放的位置都没变过。

  余束白太过惊讶,甚至忘了换鞋就走了进去。

  熟悉的环境让他有种时间错乱的感觉,好像昨天才从这里离开一样。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阳台那些消失的花草,傅闻笙跟在他身后,见他走向了阳台,小心地解释说:“这些花我都有认真照顾的,可就是留不住,去年秋天还剩下最后一盆月季,结果一个冬天过去,也没有再发芽。”

  后来余束白突然回到傅氏集团,他就没有精力再去关注这些已经枯萎的花草了。

  余束白拉开阳台的落地窗走过去,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连傅闻笙也很意外。

  那些空了的花盆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一片野生蒲公英,尽管已经是秋天,叶片仍旧绿油油的,还开出了金黄色的花。

  一阵风吹过,花朵轻轻摇摆起来,毫不吝啬地展示着属于它们的生命力。

  余束白看到傅闻笙怔愣的样子,缓缓笑了起来:“它们是自由的。”

  蒲公英的种子会随风飘向远方,尽管这里的楼层很高,它们也能借助风力到达。

  只要有泥土和雨水,它们就能生根发芽。

  虽然很多人觉得蒲公英的花语是无法停留的爱,但它也象征着自由。

  傅闻笙回过神,看着余束白脸上动人的微笑,终于说出了憋了在心里很久的那句话:“阿树,欢迎回家。”

  余束白被傅闻笙拥进怀里,忽然感觉眼眶有些酸。

  就连回国的时候他也只带了一个行李箱,除此之外没有什么重要到无法舍弃的东西。

  可是现在傅闻笙跟他说「欢迎回家」,这栋房子不再只是他短暂停留的地方,而是他跟傅闻笙两个人的家。

  余束白眨了眨眼睛,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流出去。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傅闻笙的皮肤上,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跟余束白拉开一点距离。

  看到余束白泛红的眼眶,他顿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跟当年第一次见余束白哭的时候一样,慌慌张张地问:“阿树你怎么了?你别、别哭啊,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好你养的那些植物,是我的错,你别难过了……”

  余束白被他这副毛毛躁躁的样子逗笑了,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笑着说:“我没事。”

  傅闻笙明显不信,还想继续道歉,话没说出口就被堵了回去。

  他看着余束白近在咫尺的面庞,有些迟钝地闭上眼回应起来。

  可是还没等他沉浸进去,这个吻就被余束白终止了。

  “20秒。”余束白说。

  傅闻笙舔舔嘴唇,很馋地说:“还可以再长一点。”

  余束白已经调控了情绪,不再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不行。”

  见傅闻笙还想继续争取,他又威胁道:“不然20秒也别想。”

  傅闻笙顿时败下阵来,嘟囔着抱怨:“阿树你好无情啊。”

  余束白重新戴上眼镜,走回客厅说:“叫个家政过来打扫一下吧,我待会儿要去趟公司,你晚上想吃什么?”

  傅闻笙跟过来道:“我不想一个人吃饭,明天再去公司不行吗?”

  余束白在网上叫了个家政,又给傅闻笙订了晚餐,然后才道:“有个会要开,明天还有别的事,要是身体不舒服必须立马给我打电话。”

  傅闻笙不高兴地说:“我知道了,你开完会早点回来。”

  余束白点头应下,又叮嘱了傅闻笙几句才出门。

  傅闻笙一个人在家憋得难受,是不是就要发消息骚扰他一下,一会儿说不喜欢家里进其他人,一会儿又说晚饭不好吃。

  余束白开会的时候有些不放心,打开手机看到他那一大串消息,忍不住回道:“想吃什么自己点,我最近没时间做家务,你又不能自己上手,不叫家政还能怎么办?”

  傅闻笙的消息立马发了过来:“以前我都是自己打扫的,我可以慢慢做,下次别叫家政了。”

  那个大平层那么大的面积,光是拖地擦地板都要搞很久,余束白想到傅闻笙固执地负伤拖地的样子,顿感头疼,直接道:“不准自己打扫,不然我就不搬过去了。”

  这个威胁对傅闻笙来说非常有用,那边立马发了个猫猫流泪的表情包,看起来非常委屈。

  新的财务总监汇报完工作,看到大老板脸上隐约露出了一丝冷笑,顿时紧张起来,提心吊胆地解释:“余……余特助,资金周转的问题是因为……”

  余束白回过神,打断他说:“我知道原因,解决方案呢?”

  财务总监额头直冒冷汗,连忙道:“在做了,我会尽快交上去。”

  余束白:“下周一的会议之前我要看到。”

  财务总监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心想余特助这气势真的不输傅总。

  傅闻笙没有等到余束白的回复,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上继续给对方发骚扰信息,感觉等了很久很久才听到门口的动静。

  他立马过去把门打开,看到余束白拎着的行李箱,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到一声微弱的猫叫。

  傅闻笙一愣,这才注意到余束白手里还抱着一团东西,刚断奶的小橘猫从围巾里露出个小脑袋,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打量周围的环境。

  明明很可爱,傅闻笙却变得浑身僵硬起来。

  余束白解释道:“我回去收拾行李,在小区楼下看到这只被人遗弃的小家伙,就先带回来了。”

  说完他才察觉到傅闻笙有些不对劲,连忙问:“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傅闻笙移开目光,没再去看那只小橘猫,“先进来吧,我去找找看有没有纸箱。”

  余束白抱着猫进去,“你不喜欢宠物?”

  傅闻笙模棱两可地说:“还好,你喜欢吗?”

  余束白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用围巾盖住它的小脑袋,“你要是不喜欢,我明天先把它送去宠物店寄养,看看能不能帮它找个新的主人。”

  傅闻笙从厨房找到一个小纸箱,拿出来放到客厅角落,然后才道:“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养。”

  余束白把小猫放进纸盒里,顺手盖上了盖子。

  他还是觉得傅闻笙的反应有些奇怪,不像是讨厌,反而像是有点害怕的样子,除了在门口的第一面,傅闻笙一直在避免看到这只小猫。

  余束白看着傅闻笙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忽然想起来,当年他答辩前的那天晚上,傅闻笙曾经拿着一张小橘猫的照片发呆,被他问到是不是喜欢小猫的时候,傅闻笙反应很大地把那张照片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傅闻笙有些不好意思承认,但是他又不想对余束白撒谎,最后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余束白用围巾把纸箱盖住,用消毒湿巾擦干净手,然后坐到傅闻笙身边问:“严重吗?你要是看到它就难受,我现在就把它送出去。”

  傅闻笙摇摇头,“不用,明天再看吧,我现在感觉也还好。”

  余束白握住他的手腕,感受着他脉搏跳动的频率,确认目前还是正常的,这才提了一下那张照片。

  傅闻笙意外地看向他:“你居然还记得?”

  余束白嗯了一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那样一件小事记得那么清楚。

  傅闻笙蹭到他身边,吸了一口他身上熟悉的气味,然后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轻声说:“照片上的那只猫,是我小时候养的。”

  余束白没有说话,安静地倾听着。

  “后来被傅柏桦发现了,他脑子有问题,觉得我喜欢小猫,小猫就会成为我的弱点,他不允许我有弱点,就按着我的手把猫掐死了。”

  即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那件事给他留下的心理创伤一直没有完全平复。

  在打败傅柏桦之前,他经常会清楚地回忆起那一刻掌心里的触感。

  余束白松开他的手腕,缓缓扣住他的手,“那张照片,是许嘉远故意寄给你的?”

  傅闻笙点点头,用力回握住余束白的手,那种毛茸茸的触感消失不见,只有余束白柔软的手掌传来的触感真实存在着。

  当年他收到那张照片的时候,以为傅柏桦是在警示他,或者说威胁他,在傅柏桦眼里,余束白和那只小猫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可以轻易摧毁的。

  所以他才会一下子乱了方寸,在被顾庭云问到跟余束白的关系时着急地想要让人误以为他只是玩玩,这样就算没办法完全骗过傅柏桦,也至少能多争取到一点时间。

  没想到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许嘉远设计好的。

  余束白抱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很温柔:“没事了,不怕。”

  傅闻笙好像忽然又回到了小时候,当时的愤怒和恐惧在余束白的安抚下慢慢消散。

  他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终于可以安心地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没有人能够再伤害他的爱人。

  他们会互相陪伴,直到生命的终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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