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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段九鹰低头转着蜡丸的时候,秦安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后者捂着流血的胸膛,一手撑着地,大半青丝从身后滑过肩膀,遮住侧脸。

  段九鹰没想管他,重新把门锁好,带着蜡丸离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夜色里。

  秦安缓缓从地上爬起,疼的倒吸一口冷气,他脱掉上衣,低头看见雪白的纱布上又沾上血迹,拿指尖轻轻触碰,钝痛从伤口传来,不禁微微叹息。

  段九鹰拿着蜡丸来到正堂,就着烛火,一点点把它掰开,这应当是一种藏匿机密信件的法子,果不其然,里面有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段九鹰皱着眉看完,勃然大怒,喝到:“梁漼山狗贼!竟敢脚踏两条船,两边都想占便宜!他想的倒妙!”

  管家闻声前来,见段九鹰气的脸色发红,不禁问:“主子,动怒伤身,夜已深,是发生了何事?”

  “你看看梁漼山那条狗!”段九鹰把那张纸条扔给他,环着双臂来回踱步,脸上乌云密布,气息阴沉。

  “原来他与秦安私下里有联系,如今却计划败露,想来也不成气候。”管家读完那封密信,沉声道,“秦安是不世出的人才,或许可以拉拢此人,让他与我们联手对付梁漼山。”

  段九鹰冷哼一声,不屑道:“我段九鹰何时要沦落到与朝廷狗官合作的地步?老子要兵有兵,要钱有钱,有什么不能干?”

  管家却不以为意:“我们可以借着他的手对付梁漼山,如今他们的计划已经败露,他没理由再帮着梁漼山,我们不妨开出更高的价码,招揽此人。”

  “不行!”段九鹰果断否决,“好不容易把人捉来,岂有再放走的道理?”秦安一天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待着,他就一天不舒坦。

  管家和颜悦色劝说:“方才的密信主子你也瞧见了,两人正是想联手对付段家,置段家于死地,手段狠辣。秦安如今在我们手中,为何不利用他去误导梁漼山,假意与他合作,暗地里给我们传递消息?”

  段九鹰一想,好像有点理,既然人在自己手中,物尽其用自然是好的,但直觉告诉他,秦安这个人很危险,那日宴席上已经放走他一次,这次若在外头搅风弄雨,怕是要给自己留下大祸患。

  他睨了管家一眼,冷声道:“你怎么知道秦安这小子不是在使诈?”

  事到如今,他还是选择信任梁漼山,没有仅仅凭借一封来来历不明的密信就相信秦安。尽管管家的话有道理,但对局势的敏锐性还是让段九鹰否决这个提议,认为把秦安关着是好的。

  “主子,您就算斗赢了秦安又有何用?您的对手是梁漼山!”管家有些急了,认为一旦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就难有法子再对付梁漼山。

  话虽如此,但他总感觉,秦安比梁漼山危险百倍,而梁漼山也是有这种感觉的,他昨日来找段九鹰,提议两人联手,一致对外,却丝毫没有提及自己暗地里与秦安联络的事,想着自己独占大饼。

  若不是段九鹰把秦安抓来,他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被梁漼山摆了一道。

  简而言之,段九鹰知道,梁漼山打着一致对外的幌子与自己联手,本意却是想渔翁得利。秦安在此地逗留多日,意在平定三山庭。而段九鹰自己却认为,秦安此人危险,久留不得,必须除之后快。

  他决定走第三条路,思索片刻,对管家挥手:“我意已决,你不必劝。”

  管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认为主子这是老糊涂了,到手的肥肉都不要。

  “肥肉”正靠着墙,闭目养神,他有些担心段九鹰狗急跳墙,直接灭了高府,宁愿与梁漼山胶着,也不愿与自己联手,自己若出不去,那他的如意算盘就打空了。

  门外又传来清脆的开锁声,秦安微微一笑,看来是他多虑了,而开口的那道声音却让他一愣。看書溂

  “秦兄如今计划败露,为何不弃暗投明呢?”那是一道低沉的声音,而这道声音,秦安认得。

  “你就不怕我临时叛变?”秦安抬头,淡淡道。

  “你要拿投名状来,倒也不是不可。”管家笑意更深,在他面前缓缓蹲下,目不转睛看着他。

  “秦某身无分文,还望阁下莫要嫌弃。”秦安故作叹息,与管家对视,不动声色问:“拉拢我,是阁下的意愿,还是段九鹰的意思?”

  管家不答,正色道:“我要你与梁漼山虚以委蛇,引得段、梁两家相互撕咬,两败俱伤时,你我联手把他们干掉。”

  “段公平日待你不薄啊。”秦安叹道,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三山庭这块香饽饽,谁不想要,在段、梁两家倒台之时,各方宵小并起,局面只会比现在更乱。

  “段公色令智婚,人老了脑子也不好使,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管家云淡风轻道,“如何,考虑清楚了么?梁漼山能给你的,我照样能,好处不会少你一份。”

  “成交。”

  翌日清晨,马修见秦安房中没有一点动静,深怕人又被捅了,连忙走到秦安房门口,试探道:“秦大人?吃早饭了,起床没?”

  过了许久,无人回应,他心里一惊,推门而入,冷清萧瑟顿时扑面而来,马修喊着人,找了一圈,连半个人影也没见着。吓得马上去找万千蝶:“秦大人不见了!”

  “不见了!”万千蝶大吃一惊,顿时慌了神,“不会又被段九鹰抓走了罢?他身上还有伤的!哎哟,阿德又不在,没法过去捞人,打又打不过人家,哎哟,怎会如此?”

  “瞧你那紧张样,”高毅揩着鬓边的发,悠闲地走来,“秦大人说,这几日他若是不在,就按照他的吩咐,见机行事。”

  万千蝶小脸霎时泛起一抹红,紧张地辩解:“才、才没有。”

  马修笑而不语,坐在她身边用早膳,那肘子横她,戏谑道:“怎么?春心泛滥了?”

  “去你的!”万千蝶一拳打在他手臂,恶狠狠道,“别瞎说,吃你的饭。”

  “不过秦安确实厉害。”马修消停片刻,冷不防又冒出一句,结果又被万千蝶一拳打来。

  今天平静异常,阳光却透不过浓重的云,反倒照的天空乌青一片,明明未到夜半,温度却骤然下降,似是酝酿着一场疾风暴雨,一派山雨欲来之势。

  午饭过后,万千蝶托人往梁府送了一件东西。

  梁漼山在他母亲房中与她说话,拿到那物品时,当即气的脑袋冒烟,他看着手里的玉扳指,感觉到深深的背叛。

  “那玉扳指瞧着怎有些眼熟?”梁母看着他手里的扳指,疑惑道。

  “那是十年前我送给段九鹰的!”梁漼山颤声道,拿着玉扳指的手不禁发抖。

  “他怎么又送回来了?”

  梁漼山:“不,不是他送来的。”

  他送给段九鹰的东西居然会在秦安手上,而秦安送到他这里,又是何意?那秦安究竟是要给他警告?还是在提醒他,段九鹰已经来找过他了?

  梁漼山拿捏不定,一旁的梁母拉过儿子的手,语重心长道:“我一把年纪,能过上这衣食无忧的生活已经非常知足了,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母亲,”梁漼山有些哽咽,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位陪伴了自己四十年的老妇。

  无论贫困或富裕,母亲总是毫无怨言,竭尽所能给他最好的。那段艰难的年岁,留给梁漼山的阴影太深,他受过别人冷眼、暴力、唾骂,母亲总是挡在他身前,替他扛着这些如刀剑般的恶意,那时候的自己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群畜生嚣张跋扈,他想为母亲做点什么,但他什么都做不到。

  那种无力感让他惧怕,慢慢地,在他心中,无力感便成了懦夫的标志,他不甘心,他遭受这一切,就因为穷?因为他没有父亲?因为他……无力保护自己和可怜的母亲。

  现在,他富了,用自己最好的一切赡养母亲,试图弥补当初她为自己遭的罪。

  但是啊,他已经无法回头了,他选择摆脱一切的法子,便是欺压弱者,就像当年,自己遭受的那样,于是,他活成了一个可悲施暴者,他是个自私又懦弱的人,做不到以德报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才是他的本心。

  “娘,你放心,我会让你好好的。”梁漼山留下一句话,重新戴上那枚玉扳指,大步出屋。

  段九鹰在今夜暗中集结自己的护卫,目标直指高府,以及里面的清平司众人,成败皆在今晚,当他去找梁漼山时,却被拒之门外,侍从传话:“不见。”

  这下段九鹰是彻底相信那封密信是真的,也对梁漼山彻底失望,事情败露,梁漼山与朝廷合作无望,与段九鹰彻底翻脸,逼到今日兵戎相见的地步。

  段九鹰冷笑一声,一声令下,数千人策马直驱高府,在途中,他遇到了梁漼山的军队,两人遥遥相望,谁都没有先动手,但看清对方的人数,显然双方都是下了血本。

  两股军队不约而同往高府冲去,风起云涌,英豪齐聚。

  寒风穿堂过,年轻官员端坐上座,嘴角噙笑:是时候收网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